《一题二三事 - 凤宍》丁皮

53、第五十三章 - 试训

　　宍户心里堵得慌。

　　他看不得凤这个闷葫芦样子。

　　早知凤连一句谢谢都不愿听，刚才还不如就一屁股摔到地上，或许他还会拘于后辈身份过来给个关心。

　　自己是说了重话，可是他这样冷冰冰的，就算是心里有一万句道歉，此时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身边的向日不怎么会看脸色，见宍户大难不死，又要上来继续那未竟的嘴炮，宍户一颗心却全然放在前面几步远的凤的背影上，脑内已经把那银白色脑袋千刀万剐。

　　向日还没嚷嚷完，宍户突然起了速，赌气似的连超了几个人，一溜烟地跑远了。被他超过的人纷纷侧目，也不知道他是被什么得罪，跑个圈也要这么拼。

　　其实宍户只是不想继续看那白喇叭花似的后脑勺了。

　　因为来得早，跑得又效率，宍户率先完成了绕场10圈的任务。他看了看日程单，之后是两组双打的接发球训练。

　　双打选手组合的一开始，练的都是些基础的东西，重心不在于配合和战术，而在于了解搭档的打球风格以及正反手的适应情况。虽然在同个场子里看过凤不少比赛，前些阵子也与其练习了较长时间的对打，理论上宍户很清楚凤的各维能力，但就像凤那不切身体会过完全无法想象其威胁的高速发球那般，在讲究默契的双打上，理论的帮助是远远不及实际训练的。

　　以前为了临时填补双打的空缺，宍户和不同的人搭档过几回，他深知两个没磨合过的人双打起步的不容易，见着这化身闷葫芦的凤，不由得隐隐担心起来。

　　那边剩下的双打三人组一个比一个跑得慢，向日没能骚扰到宍户，转而把目标放到忍足身上。忍足也乐得向人分享刚才看漫画时看到的搞笑段子，两人一拍即合，郊游似的边跑边谈天说地起来。

　　凤倒是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只管一个劲地向前跑。只不过宍户热心替他掐指一算，好像已经超额完成目标了。

　　难不成为了逃避两人独处，还非要再多跑几圈？

　　果不其然，那两个聊漫画聊得前仰后合的人终于跑完进了场，凤才慢悠悠地停下，他夹了拍子往双打区过来的时候，宍户的脸已经黑如包公了。

　　宍户迁了怒，狠狠地把忍足向日数落一通，他两虽不解宍户发什么神经，也被宍户那舌战群儒的气势给震慑了，蔫头蔫脑地开始讨论正事。凤站在宍户身后，看三位学长凑了一起计划训练细节，乐得在边上当一支无口花瓶。他是唯一一个二年级的，不需要怎么讲话，也不想讲话。

　　讨论的结果是，忍足向日方发球，宍户凤方接发，七局。

　　要是给凤发球局无异于浪费捡球时间，凭现在忍足向日接发球的水平还不足以应对凤的高射炮。照向日的说法 —— “第一天严肃的双打训练要讨个彩头”。

　　当然是被宍户以“不敢面对挑战的无能之辈”鄙视了一番，向日自从不知从哪里接触了点中国古文化后，越发迷信了。

　　比赛细则既定，双方便朝网两边走去。宍户刚想和凤分配一下防守范围，却见凤早已迈着长腿到右手边后场站定了。凤远远地望过来，就好像在说：另一边的前场是你的。

　　宍户又一股无名火起，他深深吸了口气，劝自己不要和这小混蛋一般见识。

　　忍足率先从底线发了个平平无奇的球过来，宍户轻易出手，将球以更大的力道回击回去。

　　不过角度并不刁钻，忍足已在落点站好，一记削球化力为旋，球转了个弧度落向凤防守的前区。

　　凤双脚垫步，正要上前救球，只听边上一声“太慢了！”宍户不知何时像猫一般从另一角缩身冲来，在球即将落地时将其高高挑起，球在空中划了一道斜打的彩虹，撞到对方无人看管的右区边线上。

　　15:0

　　忍足没好气地瞪了跑到自己半区的向日一眼，向日嘟囔道：“要是长太郎接了，那不就是个直线球了吗。。。”

　　“那也应该我来防啊。”

　　“知道了啦，侑士。”

　　凤退回到自己区域的中心，看着前面背对着自己的宍户得意地把球拍在食指上转了个圈。

　　忍足的削球，其实也应该自己来守的。

　　第二球，忍足出的球加了力道，宍户接球时受了压迫，回得软了些，不禁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这回因为来球势头不猛，忍足得以解放手腕用半个拍面削出旋转更强的小球，球灌了铅似的堪堪越网，就要沉甸甸地往下掉。

　　凤猜出忍足要故技重施，站位前了半步，刚要出手，那边宍户又冲将过来，他只得匆忙刹车，怕自己的拍子和宍户的脑袋来个火星撞地球。

　　宍户一路俯冲，拍柄几乎与地面平行，才把那加速下坠的旋转球给挑起来，他自己却因为跑得太凶猛，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侧翻在地。眼看着球在高空中过了网，那边一道红色的轻盈身影突然跃起，把照进宍户眼底那刺眼的光线给遮了一半。

　　不好！向日瞄准的是自己防守的后半场！

　　宍户当即连滚带爬地起来，但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就听得砰砰几声，向日的大力扣杀被已等待多时的凤反手抽射回去。

　　忍足向日面面相觑，球打到了中线附近，两人各自都以为这球是对方的职责所在。

　　宍户暗暗叫好，果然凤怎么说也练了一段时间的双打，在如何掩护队友上，经验比自己和对面那两个丰富得太多了，看着忍足和向日那吃瘪的表情，他竟生出莫名的骄傲情绪，心里一动，就蹬着脚往自家后场跑了过去。

　　凤看着宍户一脸灿烂地举着没拿拍的手朝自己奔来，一边腿上还残留着刚摔倒在胶粒场地的一片青红，不知怎的心里很是烦闷，脱口道：“宍户さん，就因为你去追那个球，我们的阵型被打乱了。”

　　宍户见凤没和他击掌的欲/望，一腔喜悦被浇了盆冷水，这回凤终于开了金口，竟出口就是指责，被无视了一天的火气死而复生，反驳道：“我要是不去追这球，你能追到吗？”

　　“可是不管我能不能，这本来就是该我防守的半区。”

　　宍户知道凤得理，但凤惹了他，他便偏要嘴硬：“我救球的时候你人还在后场，我要是不接就没你这回球了。”

　　凤失笑，宍户已经为了和他争辩睁眼说瞎话了，他不想再在打法配合上再作解释，只是觉得五脏六腑弥漫着深深的无力感。

　　“宍户さん，就算你平时只把我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后辈，既然搭档双打了，也该多信任我一点。”

　　凤是故意要把话题带跑偏了。

　　在宍户看来，这活像个怨妇的生搬硬套，旧事重提。

　　但他一肚子的回击最终没能说出口。

　　因为凤眼里现出的隐忍，无奈，还有那些难以名状的情感，好像一块磁铁，把他拉扯回更衣室的那个下午。

　　宍户心里翻涌起来，若不是还在球场上，他甚至想伸手去摸一摸凤微微发红的下眼睑。

　　他看得出来那里有沉沉的，湿润的泪意。

　　“不就是得了个球嘛，要庆祝这么老半天吗！”另一边场子传来向日菜市场大妈叫卖般的吆喝。

　　“你们两赶紧就位，我要发球了。”忍足催促。

　　宍户的目光还吸在凤脸上拔不回来，凤倒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潇洒地扭头断了宍户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柔情蜜意。

　　宍户看着凤快步走远，像是被人浇了第二桶冷水，连句腹诽都没力气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