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题二三事 - 凤宍》丁皮

44、第四十四章 - 借住

　　泷的家宍户很熟悉，一直都是窗明几净的模样。沙发上没有平常人家随意摊着的杂志，厨房也没有油盐酱醋，泷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常居外地，便让泷习惯了一个人住在这没什么人气的家里。各类的花倒是养了许多，桌上，窗台上，地上的角落，只要是“看起来适合摆盆花”的地方，几乎都照顾到了。

　　宍户知道泷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不过没想到比起上次来泷家这里的小生命又多了许多。他拨弄着其中一盆含羞草，饶有兴味地看着叶片顺从地在指尖展开又合上。说是“上次”，其实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不知为什么，升到三年级后，泷也不像以前那样时常用一些匪夷所思的理由要求宍户往他家跑了。

　　宍户认识到自己是个直性子，可能就是从与泷成为朋友开始的。泷在他看来是感情太过充沛的人，有时候自己压根没注意到的事也能被泷考虑个七弯八拐来，这也导致每每泷想要和宍户倾诉下心思，说了半天宍户也不能感同身受。因为一聊情感问题宍户就苦手，他一度有点烦泷的敏感细腻，但算下来宍户除了那次把泷用心安排的滑雪给鸽了，其余作陪的请求宍户并没有拒绝过。

　　宍户也曾奇怪，泷总是说他木头脑袋，直男心肠，却依旧一个劲儿地找他对牛弹琴，好在泷现在看上去独立了不少，宍户倒有点怀念起当初那个心理活动像迷宫一样的小女生似的泷了。

　　“你再这么拨下去，含羞草都要被你拨抑郁了。”泷的声音从宍户脑后传过来，“只有那些会互动的植物能入的了你的眼？要不下次给你搬盆食人花来。”

　　宍户讪讪地停了手，泷独立是独立了，毒舌的功夫更是日益长进，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腹诽完宍户又对边上的仙人掌产生了兴趣，那绿色的软皮外布了层细绒毛似的刺，摸上去一点也不疼。“谁说我就喜欢会动的？仙人掌看起来也不错。”

　　“是仙人球。”泷纠正，双手拎着宍户的耳朵把他从仙人球的方向掰回来，“宍户先生，在我帮你理头发的时候，请你保持你的脑袋居中向前好吗？”

　　宍户一脸不情愿，也无奈只能直着脖子目视前方。泷手里的剪刀在自己头上刷刷作响，要不小心忤逆了泷说不定后脑勺能被剪出花来。

　　理发店这样的地方宍户是很少去的，就连上个45分钟的课宍户都要时常扭扭屁股活动筋骨，理发的时候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还要听从吩咐睁眼闭眼，指哪转哪，对宍户来说还不如让他出去跑个十圈八圈的。幸好宍户之前那个造型只管长长头发，不需要怎么打理，每天早上拿皮筋一扎就行，让他少受了许多这样的禁锢之罪。

　　若不是泷把宍户自己胡乱剪的短发贬得天上有地下无，宍户也不会答应坐在这在泷家临时搭的简易理发室里，连本能看的书都没，只能逗逗盆栽解闷。

　　这下倒好，连逗盆栽的权利也给剥夺了，宍户闲的发慌，只好与泷一起活动嘴皮子。

　　“你说我要是以后就留短发了，要多久修剪一次？”

　　“这么短我也没什么经验，按我的标准，半个月一次至少的吧。”

　　“这么麻烦么？”宍户皱眉，本来还觉得剪了发脑袋轻了不少，这下又默默地打消了短发的念头，想着还是照旧让头发野蛮生长算了。

　　宍户的手机远远地响了一会，他下意识地往手机那边张望，想了想背后剪刀的淫威，还是作罢。

　　“泷，你要是个女孩子，估计找不到几个能受得了你的男朋友。”宍户评价道。

　　“一张白纸也要来操心我的事么？”泷噗嗤笑了，从边上拿过吹风机拂着宍户的头发吹起来，“你呢，最大能耐也就是送送礼物了，多和你说几句还要不耐烦。我要是找不到男朋友，你大概是个老处女了。”

　　宍户对泷的讽刺不以为意，作为一个二八年纪的小处男，自然是无法理解老处女的心态的。不过经泷一提，宍户倒是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从瑞士带回来给你的那朵小菊花还在吗？”

　　“拜托，是火绒草。”

　　“火绒草就火绒草，我也是为了给你赔礼才临时记的这个拗口名字，时间一长就忘了嘛。”

　　泷对宍户“赔礼”的说法不太满意，煞有其事道：“那火绒草已经不在了，有天我被你气得发晕，从别的挂饰上撕了个标签贴在上面，卖给隔壁花鸟市场老板了。”

　　宍户消化了一下泷的话，哈哈笑道：“你还蛮会做生意的嘛！”

　　被宍户气晕不假，不过宍户送的东西，泷最终还是没忍心抛弃。

　　可是没想到这粗神经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他的小故事，不关心因为什么事让泷生气，也不责怪泷辜负他的一番好意，甚至连卖了多少钱都不问一下，就好像那朵泷珍藏在保暖柜里的火绒草只是路边随手摘的片叶子，在他心里没什么份量似的。

　　泷一赌气，把吹风机的功率调到最大，直愣愣地冲宍户的耳朵呼了一记，烫得宍户嗷嗷直叫。

　　好不容易处理完宍户的头发，泷逆着毛从下往上用手扒拉一遍：“手感不错。”

　　宍户得了特赦令般地蹦起来，拿着泷递过来的镜子端详了一番，“满精神的。”

　　除了精神以外好像和之前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这话宍户是不敢当着泷的面说的。

　　两个人在泷家里翻到了半天，翻出两碗泡面和几包零食，决定晚餐夜宵合二为一囫囵解决了。

　　泷还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他的方便面，宍户已经三口两口把自己那一碗吸溜得精光。他打了个电话向家里报备了今晚要在同学家过，然后才想起来剪头发的当口还来了几条短信。

　　宍户对着手机瞅了一会，然后抬头问泷：“你家是西区三番，几号来着？”

　　泷奇怪道：“你来我家玩过几回了，怎么阿姨这次才问地址？”

　　“不是我妈，是长太郎啦，也不知道问了做什么。”

　　泷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心想凤还怕自己吃了他的宍户さん不成？答道：“58号。”

　　宍户原话发了过去，那边的凤好像在手机前一直守着似的，没过多久就来了回信。

　　“宍户さん今天晚上睡哪里？”

　　睡泷家啊，还能睡哪里。不过宍户转念一想，凤问的大概是睡床上还是地下。

　　“和泷一起睡他床上。”

　　这回凤倒是没有秒回了，宍户捧着手机，觉得凤大概是在做作业或者练琴，要不就是在院子里陪他的祖母聊天。

　　没去过凤的家，却好像真能凭想象把凤家的样子给描临出来，凤平时没话找话的时候说得最多的，除了网球部的杂事，就是他在家的日常了。

　　又等了几分钟，凤还是没有回音，照一贯宍户与凤的交流习惯来看，要宍户说了“晚安”或者“回聊”才算结束。宍户于是重新看了遍刚刚发出去的短信。

　　嗯。。。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泷还在吃他那永远吃不完的面条，他盘腿坐在床前，面条碗搁在床头柜上，床上有一堆刚被搜刮出来的零食。

　　宍户粗略目测了一下那散落着饼干筒和薯片袋的床，加了一句：“泷的床很大，能躺下四五个人。”

　　不这么强调一下，感觉自己理亏似的。

　　总算是与凤互相道了晚安，泷也把两人的碗筷剩汤一股脑儿地清理进了垃圾桶。宍户排在泷后面美美地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泷已经坐在床上开吃了。

　　宍户没有睡前夜宵的习惯，他径自钻进了被子里，躺在枕头上看泷一鼓一鼓的腮帮。

　　“泷，”宍户出声叫他，“没拿到正选，你真的不生气么？”

　　泷抓了两片薯片丢进嘴里：“不至于，不当正选，我也可以做替补嘛，再说我可不是因为喜欢网球才进网球部的。”

　　泷是因为宍户才打网球的，确切的讲，是看见宍户去网球部报到的时候，误打误撞跟了进去的。

　　之后宍户有段时间没理睬泷，他觉得自己热爱的运动被随意对待了。

　　“你还是老样子，”宍户叹口气，“可惜长太郎，辛苦练了半年的双打，搭档走了。”

　　“你以为他就是个认真的乖宝宝了么？”泷啼笑皆非，“你要知道他怎么决定入社的，估计比当时凶我凶得还狠。”

　　宍户没回答，泷那听起来很是了解凤的语气让他有点不太高兴。

　　他也知道网球部是凤随便转了个轮盘转出的选择，但是这事是凤遮遮掩掩了好久才告诉他的。

　　他确实为此郁闷过，不过不是为了和泷一样的原因。

　　在宍户的认知里，凤一向是努力认真的，不过随着他无意中了解了凤的其他事，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凤的固有印象，粗浅而片面。

　　无疑，凤有些不想展现给自己看的东西，泷却很清楚。

　　他又想起很久以前听到的凤和泷的一些传言，突然有些低落得说不出话了。

　　泷见身边没了响应，疑惑地转头瞄了一眼：”我说什么了吗？“

　　宍户沉默了良久，问道：“泷，你和长太郎是不是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