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杨朔

5、章四

　　许是仇恨的目光维持太久一时间没法转换过来。秦清一踏入内就被齐刷刷几把杀气熊熊的目光惊得倒退一步，还绊到门槛差点滚下台阶，好在被暮月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

　　众人及时醒悟，忙不好意思地纷纷错开视线。

　　赵堡主捋着胡须咳了两声，招招手让门口的两位“姑娘”赶紧进来。

　　瞧着收拾打扮一下也能以假乱真的秦清，赵堡主心里有些可惜他是个男的。眼前少年有这般身量想必以后也会生长得很雄伟…，赵堡主忍不住偷眼看向那边站着的乙和赌气不睬自己的夫人，哀叹再如何风光一时的美人终有一日也会长残。

　　“诸位，这便是小女晴芳。”赵堡主同众人介绍。

　　秦清在心里咒骂这个死要面子的赵堡主，做戏你也做全套啊！他是见过女子行礼但是可没用心记下过，根本不知道哪个脚前哪个脚后，如今是要他对着一屋子的人傻笑吗？！

　　心里憋着一口气本着丢人也不是丢自己的脸，秦清当真是直愣愣干站着傻笑，所幸众人只顾着一睹“武林第一美人”的风采也没人真个计较他的失礼。

　　传闻中的赵晴芳是什么样子呢？那是一个就算要你挖心给她看你都甘之如饴的大美人。——眼前这人虽然没这等妖法，但确实担得起武林榜排行第一的盛名。

　　年长的开始打趣赵堡主，说你藏了掖了二十年的掌上明珠今天可算舍得拿出来向众人显摆了。年轻的插不上嘴，只是各个拿捏绷紧着想在美人眼里留下好印象。

　　秦清也在心里给这些武林新秀们评分，觉得还是自家二公子气派！武功高强相貌堂堂特有范儿。这些人顶多打个四分。

　　为了掩盖“赵晴芳”不能说话这事，赵堡主是这么解释的，“小女自幼体弱，最近天气又酷暑难耐，可不就着病了。”秦清很配合得露出一抹痛苦的表情，还要对抱以关切的众人勉力一笑，表达感激。

　　“所以明日比武大会恐怕不能出席，也请各位见谅。”赵堡主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但是大家纷纷表示堡主不必自责小姐身体重要。

　　另一边风文寒看着相隔不远前厅的热闹，咋舌对身边的乙说，“这杜小姐真是名不虚传，不过也难怪她肯同意陪你们演戏，要知道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我看八成也是中意你的。”

　　“不是杜小姐。”乙淡淡说。乌裘堡早先与邻镇的杜员外家有过协商，请杜小姐来客串露个脸，反正就在这里对着主要几个参会的家长们，比武大会当天绝对不抛头露面。饶是如此杜老爷也是不愿意的，他好好的闺女凭什么给缺心眼儿的赵家配合演戏啊！但是又惧怕对方的势力不敢一口回绝，两边墨迹了几回，直到乙亲自登门求请，对方原本坚决的态度忽然转变，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杜员外也说了，女儿是用自己的名声帮忙，乙一定要负责才行。风大小姐当时还吐糟乙耍得好一手美男计。

　　乙把掳劫秦清的前前后后跟风文寒说了，后者惊得差点没忍住叫出来，“男…你说是男…的？”

　　“才十六岁的年纪，看不出来也属正常，我小时候你还叫我姐姐呢。”乙不以为意。

　　风文寒心说那哪儿一样啊，“那如今怎么是好？”原本是计划杜小姐李代桃僵，再由乙比赛当日拔得头筹，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内部消化了。就算被别人抢到第一，也可以把暮月嫁过去，碍于乌裘堡的势力人家吃了哑巴亏也只能认了。可现在换了个男的……风文寒想起他爹得知赵堡主的计划后只说了一个字——“呵”。足足气得赵堡主三天吃不下饭，卯足了劲一定要风风光光操办这次比武招亲给风门主看不可！

　　“还是照原计划来，是男的反而好了，我可不想这么早成亲呢。”乙说着看了眼风文寒便秘的表情，轻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对方还有点红肿的脸颊，“还疼吗？爹也真是的，下手这么重。”又惋惜起风大少如花似玉的脸了。

　　这边二人举动悉数落在秦清眼里，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古怪的猜想。传闻中的武林第一美人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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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便是比武招亲的正式日子，可眼下秦清仍旧不知所踪，张书扬哪有心情去参加明日的盛会？又因为不想张书林三人担心，面上勉强扯出轻松神色，说既然是被大费周章掳劫而去，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心里就苦逼死了，想破头都想不出到底对方打了什么主意。

　　因为张靳二人初到云中县，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众人在外面用过午饭后就回到客栈定下住处。

　　“实在抱歉，小店也满了，没有客房了。”掌柜的一脸为难。云中县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客房，张书扬想了想，干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靳寒烟，他带着书林去乌裘堡借住也是可以的。

　　正要提议，忽然见楼上走下来一位翩翩公子，有点面善，似乎是之前官道上遇见的与季明堂同行之人。

　　季明堂过去打招呼，然后将人引来为众人介绍，原来是唐门四公子唐沐。

　　“我听明堂说了，既然如此我的房间正可以让出来给靳公子。”唐沐十分乐于相助，“几位也不用推辞，原本我也是要退房的。”于是说了风家兄妹今日来到，他这个未婚夫怎么也要去乌裘堡露露面才行。

　　“那就谢过唐兄好意了。”又寒暄两句双方这才道别。小二过来给他们领路，张书扬忽然觉得袖子一紧，被人从后面扯住，回头就看见空缘一张气喘吁吁的脸。

　　“可…二公子你可算…回来了。”他等不及出去找人，没想到竟在路上走岔了，张书扬先一步回到客栈。

　　“怎么了？”张书扬觉得可能有秦清的消息了，不然空缘不会如此焦急找他，但是看对方一脸古怪的神色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呢…但如果是秦清有性命之虞的坏消息的话，空缘也不该是这么一副丝毫不见悲色的反应啊。

　　“我们…我们先回房内说。”空缘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实在大有古怪。

　　众人怀揣着疑惑先跟着小二去了靳寒烟的房间，然后打发了人关上门来追问缘由。

　　空缘说，“我见到秦清了。”但是神色并不欢喜。

　　张书扬无暇多问，“他现在何处？”

　　空缘结巴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情形，想到白天乌裘堡内错身而过、秦清对自己挤眉弄眼，害得他当场呆住，还被师父以为是见色动心训斥了一番，苦逼又无法辩解。

　　“他…他是赵小姐。”

　　“什么？”众人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空缘又重复了一遍，“秦清就是赵大小姐。”这次坚定多了。

　　要不是确定秦清是男的，张书扬真要怀疑这是上演的一出大小姐逃婚遇情郎的戏码啊……捂脸，谁来告诉他他的小仆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武林第一美人了。

　　季明堂目瞪口呆，他心目中憧憬的女神竟然是当日城外茶棚里跟自己抬杠的小仆，一时接受不能脑中空白。

　　张书林抓了抓头一脑门问号，“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落在自家二哥身上，是说…二哥会被当成诱拐深闺少女的痴汉么？

　　靳寒烟翻了个白眼，趁张书扬没注意偷偷敲了他弟弟脑袋瓜子一下，“你们先坐下来，把事情前因后果再跟我说一遍，”又看向张书扬，“烦请二公子将秦清的来历也说一遍。”

　　众人平复下情绪围着桌子坐下来，将事情又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靳寒烟垂眼听着，末了“嗯”了声，又半天不见下文。其他人也不好打搅他，但是等得实在焦急，尤其是张书扬，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就要绷不住了。

　　“确实…”

　　“确实什么？”张书林先忍不住。

　　“照二公子说的，他收留‘秦清’是在半年前，乌裘堡广招天下英雄比武招亲的事儿一年前已经透露出来。赵家大小姐可能不满家里安排的婚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前些天才被乌裘堡抓了回去。”

　　“不可能，”张书扬皱眉，且不说秦清是个男的怎么会成了乌裘堡的大小姐，“他若真是赵小姐，必然知道乌裘堡在寻他回去，怎么可能同我大摇大摆回云中县？”

　　靳寒烟唇边露出浅笑，“是啊，所以如果秦清不是赵大小姐，那么乌裘堡的那位‘赵晴芳’又是怎么回事呢？”

　　张书林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定是他们找不到赵小姐，眼看比武迫在眉睫，就干脆将秦清抓去假扮赵小姐。”

　　季明堂嗤笑了声，“蠢货，若是找不到赵小姐，为何不推迟比武时间？我想肯定是那赵小姐一人孤身在外、又是个大美人，说不定出了什么意外，人是找回来了，但是已经……”在肚子前比了个球。

　　靳寒烟心说你们俩真是蠢一块儿去了，那赵小姐可没说离家出走了，他之前只是反向推测卖个关子，这俩蠢蛋竟然顺着话题争执起来了！

　　空缘听他们说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堵住耳朵，心里直念佛。

　　张书扬这时候已经想通了，反正都不知道什么缘由干脆不去乱猜，既然秦清成了“赵小姐”，明日比武大会上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娶了这个“赵晴芳”去啊！

　　靳寒烟不理那边吵起来的两人，转头看向张书扬，“二公子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张书扬苦笑，乌裘堡与落玄山庄交好，赵堡主是他的长辈，他能当面拆穿让对方下不来台么？不管乌裘堡是什么目的，只能先赢下比武，私下里跟赵堡主沟通了。

　　“烦死了！我回去找师父去，让他问清楚赵堡主这是怎么回事！”季明堂霍然起身就要冲出房间，被张书林一把抱住，“你疯了！赵堡主敢这么做就不怕被揭穿，你想死啊！”

　　别说得赵堡主居心叵测似的……张书扬跟这位前辈也有些交情，那人并不如外表给人感觉般阴险狡诈，其实还是挺和气的，就是为何会要闹这么一出？

　　饶是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赵堡主是跟风一门那位怄气才闹得如此轰轰烈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