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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什么?”嘉和似乎没听清哥哥七夜扬方才说的话,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也许是水管的哗哗流水声太大,她隐隐产生了幻觉。

      七夜扬状似盯着银柱般的水流出神,却把嘉和的话听了进去,正色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希望我们能去本田宅陪他过生日。”自从那日妹妹对自己说“我想有个爸爸”起,他常常在想,毕竟不能因为自己对他存有偏见,便生生抹杀了妹妹对亲情的渴求。出生之后没见过给予她生命的妈妈,更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从小失去家人的关心和爱护。尽管自己这些年来尽己所能弥补这些空缺,却始终难以代替长辈一份厚重丰实的爱。所以当他接到本田家的电话时,他并没有想着要瞒着嘉和直接回绝,而是决定告诉她。他尊重自己的妹妹,也尊重自己的选择,同时试着和存在隔阂的父亲增进感情,只要妹妹能够幸福。

      “哥?”嘉和已经完工,转身打量他。

      “嗯?”俊眉一扬。

      嘉和瞅瞅七夜扬无异的脸色,咬咬唇低声道:“我说,若你和嫂子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就不去了。”她不希望哥哥为了她勉强自己面对已然陌生的父亲。

      他笑笑,揉揉嘉和的黑发,颇显宠溺:“傻丫头想多了。你嫂子还要‘丑媳妇见公婆’。她原本可是很羡慕本田家的少夫人这个称呼呢。”

      嘉和心底苦笑,聪明如她如何不知这仅仅是个让自己放心而随口编造的说辞?嫂子并非攀龙附凤的庸俗女子,对哥哥的身世没有表现太大的兴趣。拥有哥哥这般优秀的俊雅男子又不贪心,只是一味说顺着自己的心意过就好。如此看来,哥哥并没有把嫂子的话认真听进去。

      “嘉和,待会穿戴好和月下来吧。我的车在楼下。”

      “好。”

      本田宅。

      当嘉和一行人到达本田宅时,早有仆人殷勤地在一旁恭候。本田老爷特地嘱咐过今晚有少爷少夫人和小姐要来,务必好好招待。照老爷的重视程度来看,这份差事一定要办妥。之前老爷与少爷小姐相认之后,鲜见他们来本田宅拜访。但仆人们都不笨,慢慢瞧出老爷心里其实挺挂念少爷和小姐,甚至超过对佳美小姐的关心,只是因为多年前发生的事觉得有所亏欠,没有要求什么。

      下车之后嘉和抬眼。夜幕降临浓浓沉沉一片,本田宅里灯火通明,如千万花齐齐开在暗夜里带着隐秘的惊艳和繁华,婉婉如画卷。里面的人影被照得影影绰绰,放大得厚实陈旧。白天被绿树红花映衬的别墅现在尽管被夜色密密笼罩,仍可见一丝明媚和透彻。本田宅并不比迹部宅逊色多少,只是一个倾向低调的高贵而另一个习惯张扬的华丽而已。

      七夜扬携妻妹在管家的带领下通过大门,经过一条长长的绿荫道,步入大厅。

      大厅里已有人在,传出爽朗的交谈声。

      嘉和走近才看清眼前的情况,不由当场愣住。三面环形沙发皆坐着商界显贵。

      正中间的是今日的寿星本田信一。他今天特地换了一套银色西装和格子领,这容易使他容长的脸上掩去平日里工作时惯有的精明与警惕。当他看见嘉和一群人走进来时,表情有了些许柔软,带着父亲的慈爱关切地望着他们。嘉和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她尝试着去接受于她全新的父亲,他努力着去跨越之间纵深的隔阂。两边都在努力,这就够了。本田信一身边坐着的是她所谓同父异母的妹妹本田佳美。她身着一身鹅黄色的礼服,松松绾发,配上脖间一串白珍珠项链,衬得整个人小鸟依人。她正面带羞怯眼带娇羞还时不时瞥向左侧沙发,微微抿唇一笑。

      左侧是迹部雄田、松芝久奈和迹部景吾迹部景薇。迹部夫妇两人因为对嘉和尚有印象,所以嘉和刚出现时较有涵养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难得会被儿子带回家的女人。迹部景薇倒是因和嘉和只有一面之故便没怎么放在心上,根本不知她与自己的未婚夫有着怎样纠缠的关系。而迹部在此初见嘉和,眼底自然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凤眉微挑,显然对这个突发现象颇感兴趣。原来刚才本田信一一直不肯开宴的原因就在如此,果然是在等什么人出现。可他又紧接着皱了皱眉,老成地纳闷平时根本没听说嘉和与本田家扯上关系可今日却成为本田信一生日宴上的座上宾。最终他还是朝着嘉和轻轻一笑,魅惑又销魂。不管怎样,今晚还是有机会找她说话的。

      右侧是藤源隆明和藤源珩。嘉和根本没见过嘉宸的父亲,人家自然也把自己当做陌生人看待。但是另一位不同。藤源珩保持冷清的表情,可是眼里一丝微痛的挣扎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他突然感到钉有黑色耳钻的左耳在发烫,如同他们以往甜蜜的记忆在不断温热。尽管早已与景薇订婚,但他不能否认自己心理上存在对她的歉疚和背叛,也挥不去对她的一股思念。

      七夜扬见如此阵势,较有修养地仅是扬眉,对这个情况表示满不在乎。

      一切像是突然刹住车。大厅里有瞬间的沉默。嘉和开始怀疑他们是否该来。

      幸好此时管家上前一步,微微行礼恭敬地说道:“老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今晚的本田信一似乎兴致颇为高昂,立马招待客人入座。

      “阿扬、阿月、嘉和,来,坐这里。”本田信一指指自己身边的座位。自觉称七夜扬他们单字有些别扭,特地加个“阿”。

      本田佳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其他人脸色微变。这三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七夜扬不想扫兴,点头走过去。

      待众人入座后,在仆人上菜之际,本田信一向大家介绍嘉和他们。

      “这是犬子七夜扬和儿媳水木月,这是小女七夜嘉和。”这姓氏怎么和这身份对不上号?

      本田信一感慨道:“我和他们倒也是岁月弄人之故,哈哈……”并没有留给他人询问的余地。

      在座的也都是精明人。主人如此道来,也就没有追问的必要。别人家里的事很复杂,何必淌这趟浑水?另两方贵客用几句话聊以安慰稍稍带过,又谈起近来商场上的有趣事。一时间气氛又活跃起来。

      嘉和毕竟是儿辈。一来话题不感兴趣,二来与这些人不熟悉。不远处迹部的妹妹和藤源的交谈声传入耳来,尤其是迹部景薇那清脆细腻的女声。她的心里不是没有芥蒂的。所以整场晚宴下来除了被人问起时礼貌地回答一下之外,其余时就和自己的餐具作斗争,心里边恍恍惚惚的。

      迹部懒懒地靠着,无心去听父亲他们满口公司呀合同呀什么的。自己也没做什么,不过整晚下来眼神不知往嘉和那瞥了多少回。看着她略低着头,不停地捣鼓着自己盘子里的菜,偶尔抬起头淡笑着回答别人的问题。秀气的侧脸被琉璃水晶灯照得如瓷般白皙,再加上今日她穿着淡蓝色的裙子,整个人的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但是他分明看到她几次对人知礼的笑意并没有达到清澈的眼底。迹部多少了解她的性子,当下明白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于她而言严谨、拘束又沉闷的晚宴。

      本田信一毕竟岁数大,不像年轻人在家里办个生日PARTY闹哄哄的。再者,今晚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所以宴后大家也没什么特别活动。长辈们依然有自己的话题,作为儿女的自然知趣地在一旁自顾自。

      本田佳美本想今晚有机会能接近迹部。令她又惊又气的是晚宴后迹部在嘉和耳边低语几句两人就双双走出大厅。剩下的儿辈里又是成双成对的,独余自己孤零零的。一时气恼之下脸色不豫地走开了。

      嘉和自知没有留下的必要,便跟着迹部离开大厅去花园散散步。一对璧人,男俊女俏,风姿卓然。当然,她并不知道当他们一起走出大厅时迹部景薇好奇的眼神藤源珩挣扎的心绪以及本田信一欣慰的神色。

      有些事本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迹部笑着要她带路。嘉和却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熟悉。

      两人走出大厅,经过那条绿荫道拐了个弯。没有什么方向,仅仅是在花园里随便走走。

      晚宴之后的夜色更深,厚重如铁块,隐约还可以看见几朵黑云的轮廓。一轮明月却皎洁得出挑,泠泠寂寂。

      “嘉和……”

      “嗯?”

      “……”真的是中日混血?

      “你一定很疑惑,对不对?”报以清淡的一笑。

      “……”

      “我其实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但是你并没有告诉本大爷,嗯?

      嘉和背对迹部,凝视着满园的花草,心底却微泛苦涩:“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周围的人,比如你还有忍足和泉叶。不是羡慕你们殷实的家世背景,而是觉得单从亲情方面来说你们活得不孤单。也许我并不清楚豪门世族里的家长里短,但是每每想起泉叶谈起亲人脸上幸福的表情,就羡慕得要死。自一出生就没见过父母,懂事后和哥哥相依为命。二十多年来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却没想到到头来捡到了一个大小姐的身份。”她微微仰头,可以让他分明瞧见她眼底清澈的光芒,些许无奈,些许忧伤,以及一贯的淡静。顺着银辉的倾泻,她秀气的轮廓被温柔地描绘了一遍遍,美好得恍如仙境里的妙人。

      仿佛情景再现,回到了那晚海边微醺的时刻。只是这次嘉和并没有一丝醉意,又一次打开了话匣子,一直清醒地诉说着自己对亲人的想念和期盼。字字句句里的柔弱点点滴滴地敲打在向来以倾听者的身份存在的迹部的心上,搅得他的心痒痒的。更确切的说,是不是滋味。

      “嘉和……”迹部沉沉开口,声音在她耳边坚定地回响,“正如你所表达的意思,你原本并不拥有什么,但是现在突然收获了许多美好,给了你感情上一定的慰藉。不过,人是属于行走的生物,我们时时刻刻都要看向未知的前方,不能一味沉浸在当下留给我们的美丽。所以,珍惜现在拥有的,好好朝前看。”

      嘉和闻言身体一僵,认真地看向身边这个同样认真的男人,心底难掩的激动和感动。于自己的自白中,他竟然看到了她深藏不露的对现状停滞不前的态度。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与生俱来的强大。刚才寥寥几句精辟地点中了她的要害,真不知是该理解为他惊人的洞察力,还是可以希冀他对自己有在意有了解?他,从嘉宸的订婚典礼开始,就一直站在她身边,用他所能的方式给予她坚强的力量,以至于自己不会在订婚仪式上失态,以至于自己能明白自己现在能做的。诚如他所说,珍惜现在拥有的,好好朝前看。

      其实有时候想想,我们真正拥有的并不多。一些看似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则如天边的浮云,眨眼间就飘走了。所以,对自己也对身边的人说,珍惜现在拥有的,好好朝前看。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依稀可以听见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月光依着树叶间的缝隙密密穿过,在地上留下斑驳的黑影。一时间,静悄悄的。

      “嘉和……”

      “迹部……”

      两人渐渐有了默契。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相视一笑,不想解释“对不起”的理由。因为他们相信,对方会明白的。

      无疑,本田信一这次庆生宴使他们之间更近了一步。

      就是这样,生活的美好就在于让你不经意间得到了珍贵的事物。

      后来晚上的活动就在迹部和嘉和回到大厅之时结束。本来就没有对外,几位长辈讲几句客套话也差不多了。只是其中有些人看嘉和的眼神就更深了一层。复杂的原因自不用多说。

      而一直含着笑意的迹部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早先父亲和母亲有向自己提及和本田家联姻的事情。当时因为自己不喜欢就推掉了。如今知道了嘉和的身份后,突然觉得联姻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改天再找父亲和母亲说说。

      迹部景薇觉得奇怪,哥哥那晚回家为何笑得如此开心,配上那颗泪痣真真是魅惑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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