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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师仲离去后,暨绪从怀中摸出那只锦袋,又翻来覆去看了看。

      锦袋蓝底绣着流云纹,收口银绳缀着两颗白玉珠,十分素雅。

      数百年来,师仲头一回送他这样的东西,绝不可能毫无缘故。

      这么琢磨着,右眼皮竟应景地抽动了两下。暨绪嗤地一笑,又将锦袋收进怀中。

      他一向不在这等未可知的事儿上多费精力,横竖左猜右想,都不可能猜中想到,不论福祸,到时候再说。

      暨绪继续批了一时折子,内侍们进来侍奉,眼睛直瞟被暨绪压在折子下的笺帛,又偷瞄暨绪脸色,似有期待。

      暨绪看着折子道:“鸭子跟兔子备得如何了?”

      内侍们连连哈腰。

      “禀陛下,正在寻着。”

      “在寻着。”

      暨绪双眼盯着折子,淡淡嗯了一声。

      待到边乘进来通传事情时,暨绪状似不经意地道:“是了,你的履历,寡人也都看了一遍。你当日为何要报考御卫?”

      边乘跪倒在地:“小人一是想报效国家与陛下,二则,确实求功名心切。小人书念得不好,做不得文官。武功平常,投军也不能中。但小人会些投机取巧的功夫,便如腾跳、取物等等。恰刚好听闻御卫要招一些他地样貌之人,另备他用,小人想着,也许能中。若可为国立功,便能出人头地了。”

      暨绪了然,这孩子其实是想考派到北国的细作。

      为防止北地再生事端,东、西、南三国暗地里都在北地安插了一些眼线。

      其实三国互相也都会派几个小探。

      这类上不了明路的另也有暗司管辖,师仲不碰这类脏事儿,就都由二舅一手安排了。招人肯定不能明着招,皆从军中或御卫选拔的人里择取,再另行训练培养。

      “你倒是坦率。”

      边乘顿首:“陛下圣明,小的如何敢弄巧撒谎。”

      暨绪道:“难怪你做假籍册也是弄了一本与你身份近似的。”

      边乘道:“禀陛下,其实那本籍册,并不是假的。他是小的邻家的孩子,小的与他祖父从小一道玩过。他父亲娶了一个北地女子,想起了小的,还来与先慈及小的商议。只是小人的寿命比一般百姓长些,看来不显年纪。”

      暨绪道:“寡人面前,你确实乃少年,便不用多说年纪了。”

      边乘看着地面:“在陛下面前,小的仅是微末芥子!总之这孩子生下来时小的还抱过,只是他去年不幸得了一场病,就没了。小的正好想谋个出身,就想到他,便和他爹说,将籍册要了过来,他爹娘并不知道我拿此册是为何用,求陛下只责罚小的一人。”

      暨绪道:“然若此人大病及过世,籍册亦会录入,册也将变成灰色。你如何改得?”

      边乘再叩首:“小的不敢欺瞒,当日是花钱在市集上请人修了册子。”

      暨绪道:“什么人?”

      边乘道:“小的是辗转打听到,黑市有个万解阁,但有难事,求他们,都有办法。小的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就去找了他们。”

      暨绪顿时有了精神:“听来倒是一群人才。详细说说。”

      边乘道:“小的也不知详细。只是听人说,若想找万解阁,就将心愿书与供金书用苏枋汁写在白帛上,放入一鸡翅木小桶中,通封白蜡,在无月有星之夜,将书筒投到京城北郊的林子里一棵大槐树下的一口井内。”

      这个顺序甚有腔调。

      暨绪兴致勃勃地问:“你将筒子投进井中时,有无异象发生?”

      边乘道:“没什么异象。每月中,无月之日就那么几天。小的是选了初一晚上,想着这是个烧香的日子,能灵点儿。结果那天人特别多,小的在林子里排了半天队,才把筒子丢进井里,井里一堆白,小的想,肯定没我什么事了。”

      暨绪颔首:“凡可圆人心愿,都甚红火。”

      有人做下如此热火朝天的大买卖,官府却不闻不问。京兆府,也甚让寡人不放心哪!

      边乘道:“而且小的就老实写了,想把一个已死之人的籍册改成我的,但我没多少钱,大概只拿得出一贯。不知能否获得帮助。”

      真是个实在孩子。

      暨绪问:“而后?”

      边乘道:“禀陛下,小的没大报什么希望,就回去了,忽有一日,早晨醒来,枕边有一只绿色的棍儿,原来是只裹着绿蜡的小筒,就是小的投到井里的那只,木纹小的认得。筒里是封回信,说万解阁以前从未改过这样的籍册,愿帮小的这一次。”

      暨绪问:“那回信,你可还有保留?”

      边乘摇头:“信是写在一种树皮一样的纸上,小的阅后,不多时便自己化成灰了。信里说,让小的在卧房窗下摆一张桌,在第二天子时将钱和要改的籍册放在桌上,再点五根白檀香。小的照着做了,只记得点香之后甚忐忑,不多久就睡着了。次日大早醒来,改好的籍册已在桌子上了。”

      暨绪摸了摸下巴:“甚是灵异。”

      寻常烧香,一般点三根,五根便有些他处的路子了。

      边乘偷偷看了一眼暨绪:“这些小的也都一一禀报与大阁老了,大阁老派人查了小的住处,还有那个林子,只是那些人都不见了,连井都被填上了。阁部抓了一些投过筒的人来问,回答亦都与小的相同。无人见过这个万解阁。”

      有趣。

      暨绪直接跳过这段,再问:“你如何被人发现了作伪?”

      边乘又低下头:“小的万死,当时鬼迷心窍,胆敢作伪去投考。前两关考些轻巧功夫,还有些浅显文墨,小的侥幸过了。但到底心虚,加上与人交谈,话里跟籍册对不上,就被查了出来。小的自知罪孽深重,感激陛下不杀之恩。”

      暨绪道:“既已知错,日后万勿再犯便是。”示意边乘退下,自又翻了翻那本假籍册。

      却不想一个作伪的事儿,内里还有篇小文章。

      暨绪心中一阵痒,十分想到市集上,亲自寻一寻那个故弄玄虚的万解阁。

      可现而今他只要腿一伸出宫墙外,一堆人闻着味儿就扑来了。

      暨绪很明白,国中许多事务,大都到不了他这里。递给他瞧,由他亲自决断的,都是笼统大面上的。

      可往往零碎细末的事情,才更有趣。

      暨绪向爱趣味,万想不到竟成了个日日枯坐殿内,抱着茶盏守桌案的无趣之人。

      也是一时感触,到了入夜,闻得夜风熏熏,暨绪十分想小酌两杯,为按耐思酒之情,便多喝了几盏茶,三更也全无睡意。

      他屏退左右,在床上闭目调息,鼻尖又觉些许凉意,一睁眼,只见一团微光,竟是第一兄搂着光球幽幽悬浮在半空。

      暨绪淡定地问:“作甚?”

      第一兄淡淡地道:“没事,小的只是来看看大王。”

      暨绪道:“哦?”

      第一兄怀中的球闪了闪:“嗯,就……大王好好睡吧,小的告退了。”咻地飞到窗边,穿窗而过。

      暨绪甫发现,它会穿墙术,且窗扇和墙外的禁术对它毫无作用。

      真是总能给寡人带来新惊喜的小东西。

      它忽地没头没脑来了个亮相,是什么缘故?

      或许发现了什么,又不想说?

      连只报信虫都不对寡人坦率了,自古帝王总寂寞。

      暨绪披衣下床,走到窗边。

      清清月华,烁烁群星,涂点沉静夜色。

      成亲砸了的那日种种不觉又翻出心海。

      那日当晚,也是这般浓夜这般月。他独自回到旷以府,喝空一堆酒坛,也不知几时瘫倒在地人事不知。黑甜乡中,鼻尖一阵痒,迷迷糊糊撑开眼皮,只见一张毛茸茸的脸。

      坐在他肚子上的金色小狮放下前爪,对他歪了歪头。

      暨绪一跃而起,抬手一道剑光向跳到一旁的狮子劈下,狮形迸碎,浮出商昊的虚影。

      “我在崖边树下。有事和你说。”

      暨绪定定站在原地片刻,扯了件外袍披上,抓起长剑冲到府外,只见朗朗月下,断崖边,老松旁,商昊那厮赫然大剌剌地站着。

      暨绪一剑扎去,商昊侧身避过:“咱们先说事,说完了,随你打。”

      暨绪狞笑不语,抡剑猛砍。

      王八羔子,白天看在你爹和我哥的份上没剁碎你,这时候还送上门就别怪爷爷了!

      商昊闪避大喝:“东初暨绪,像个爷们点成不?咱们先把话说开,白天我也给你留着脸。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你们那个神棍国师睁眼说瞎话,谁能看不出!”

      你他娘的倒有脸喊,师相为什么说瞎话?!

      暨绪一道九雷诀拍了过去。

      商昊堪堪闪开,轰,方才站立的地面被劈豁一块,碎石纷落。

      “东初暨绪,真不是你自编自唱了一出戏?”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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