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文禾琉璃

1、他乡

　　他乡
　　去年，爸爸的英勇精神深深让我感到妈妈是多么幸福的人。
　　妈妈是被拐卖到这边来的，她也说不清她的家在哪儿，只记得那个清冷的早晨，那个清冷的车站，一个“热心”的阿姨。然后就来到了他乡，来到这靠海的东面。最后被一个很慈祥的一对夫妇领回了家。养父母在她十二岁那年出了意外，那条船已经好久都没音讯，石沉大海般得消失了。
　　算起来应该是我外祖父和外祖母了，他们一直靠出海打鱼为生，可是外祖母不能生养孩子。所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妈妈就被他们领回了家。外祖父和外祖母对她很好，很疼爱她。每次出海就会把她寄养到她的一个姑姑家，他们一出去就是个把月。这段时间，妈妈就会很害怕，很难过。她经常给我讲她十二岁之前的回忆，说每当晚上，都会做一整晚的噩梦，会哭着醒来，然后不敢睡着。她说这一切都像梦一样，她爱他们，她视他们为生命。可这并没有阻止和改变什么。每次他们回来时，妈妈就看着外祖父像个英雄一样，满载而归的船，疲惫的眼睛，还有他们背后那片刚蒙蒙亮的天空。多年以后，妈妈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的兴奋。妈妈很奇怪的是每次他们出去回来都是在凌晨，那时候的小镇早晨还很安静，那个时候的妈妈应该还在熟睡中。
　　现在，就在我回忆妈妈的话时，她正安静地坐在床上，拿出相册翻着。
　　外祖父和外祖母出事的那次出海，听和他们喝壮行酒的几个好友聊起，那天的天还不错，海天相接的地方泛着鱼肚白，这是好的征兆。是的，出海的人很相信这的，他们的收入全都来自于这片海，他们对这片海充满了敬畏和感激。这里的人也都很满足于他们的生活，不会去抱怨，只有每天睁开眼忙碌的早晨，和亲切的问候。
　　那次他们出海一个月没回来，都有人担心了，他们也忌讳一些话，所以只能默默祈祷。最后的最后，妈妈还是没有等到他们。没有等到那个伟岸的身影。姑姑把她领回了家，从那之后，妈妈就沉默寡言了。有一次她姑姑看到她在海边，连忙拉过来，给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永远也不能来海边，听到没？她就看到妈妈哭了，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其实妈妈在面对着这片海时就哭了，只是没人察觉。妈妈并没有因此恨她姑姑，反而觉得她是这个世界自己最亲的人了。她懂得人情冷暖，是非善恶。所以她也懂得姑姑是爱她的。所以她也因此嫁给了我爸爸。因为当地的人大部分都以打鱼为生，就算不打鱼，也离不开海边。我爸爸是个语文老师，用姑姥姥的意思就是，读书人，有文化。爸爸来姑姥姥家提亲，妈妈没意见，姑姥姥是越看越欢喜，爸爸不出海，也不在户外工作，所以看起来比较白。姑姥姥给我讲起这段时，眉飞色舞的，但又有点害羞。在我眼里，姑奶奶是个很可爱的人，有时会像个小孩一样缠着我陪她逛街。
　　我不知道，当时我爸把我妈娶回家是怎样一种场景，但我能想象到父亲和母亲幸福的笑容。
　　妈妈现在拿着相册去了厨房，在一阵杂乱的敲击声中，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快速穿过客厅，来到厨房，看到地上一片狼藉。那张外祖父与外祖母的照片放在案板上，妈妈正手捧着菜刀顺着他们的轮廓切下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我走过去，终于看清了那张照片是外祖父与外祖母在海上拍的照片，也终于听清了她说的话，我要救你们出来，别着急，我一定可以救你们出来。听到这里，我的泪“唰”一下子就出来了，我上前抱住妈妈，安慰着把她拉出了厨房。
　　正如你们所见，我的妈妈她疯了，但有时会很清醒，清醒时她会给我讲很多她的故事，大多是她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关于她十二岁之后的记忆，是我从姑奶奶那听来的。
　　故事本该到我爸和我妈结婚为圆满结局，可是，却在结婚后出现了一些情况。开始，听姑奶奶说妈妈的情绪还很稳定，只是比较沉默。有了我之后，她会经常安静地抱着我，嘴里也会叨叨些听不懂的。可就在我喊出“妈妈”那一刻，她突然重复了几遍“妈妈”之后，就疯了。见人就说她有“爸爸妈妈”，只有我知道她没有疯，因为她会和我说话，会哭，会笑。
　　爸爸依然爱妈妈，只是爸爸看起来有些疲惫了，没有了当初的那般活力，只是用行动来表达着爱意。
　　就在去年，我放学后看到爸爸兴冲冲地奔向一家婚纱店，取了一款漂亮的婚纱，又拉了一位摄影师，直奔另一个方向而去。他一定没看到我。然后来了一条短信，是爸爸的，他说，放学后让我去最近的一个礼堂，他要给我一个最美的妈妈，我突然觉得很恶心，不去想它。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我突然着急起来，四处找了都找不到妈妈的身影，我突然很恨爸爸，那一刻，我直奔他说的那个地方，想问他，为什么。可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那个地方，满处寻找那个伪君子，我推开了那扇门时，我就知道我错了。面前这个端坐在梳妆台前，面容精致，满脸笑容，不正是我着急的人吗？看着那一袭雪白的婚纱，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时，爸爸走进来，一身西装，掩盖了往日的疲惫沧桑。我走过去，“爸，你不是从来不玩惊喜浪漫的嘛！”他却不搭我话，问我“你妈妈漂亮吗？”看着爸爸那诚挚的眼神，我默默地流泪了。
　　婚礼上，他们开心地笑着，妈妈也没有太多语言动作，只是安静地依偎在爸爸身边，妈妈真幸福，虽然她不会说，但她那孩子般的笑已经告诉我了，她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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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短片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