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妖怪乐园》明柿

113、113

　　“我们走了得有两个小时了吧？”戴拙道。
　　“不止吧……操。”凌熹一抬腿就迈进一个泥坑，低头咒骂，“服了，这鬼地方怎么全是水洼？”

　　戴拙看着自己同样泥泞的裤脚，沉吟几秒：“不对劲，你记得白天星婵说过什么吗？”
　　凌熹找了块干净的草皮：“那娘们儿张嘴就是骂我，你问哪句？”
　　戴拙抓了抓头发，仔细回忆着：“‘北街……怪石嶙峋，’这句。”

　　凌熹蹭掉最后一块泥巴，眉头逐渐皱起。冰冷而湿润的夜风刮过他秀嫩的脸庞，稀疏的灌木在浓雾中晃动出婆娑的黑影，几颗气泡时不时从泥坑里冒上来，发出夜枭似的咕噜声。

　　戴拙疑惑地道：“可是这里明明荒草林立，泥坑遍地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景致。不过鸟不拉屎这点倒是真的。”
　　凌熹勾了下嘴角，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我们很可能遇到了活地图。”
　　戴拙转头看他：“活地图？”
　　凌熹嗯了声：“我听城里的高级玩家说起过，一些副本中的地图有‘生命迹象’，树叶的掉落，泥潭的气泡，碎石的滚动……这些不起眼的现象，都有可能是它的‘呼吸’。而地图上的景物会随着它的状态而发生变化，情况要比普通地图复杂很多。”

　　戴拙吞了吞口水：“那……那这种活地图，会突然‘醒’过来吗？那得是什么样。”
　　凌熹翻了个白眼：“我他妈怎么知道？我看起来等级很高？”
　　戴拙道：“你看起来见多识广。”
　　“要让你失望了。”凌熹催促，“少废话，快点走。”

　　两人身上穿的是便于防风的冲锋衣，开始并没有感觉到冷，随着周围空气湿度的增大，体感温度也逐渐下降起来。
　　凌熹把拉链拉到下巴位置。他着急完成任务，走在前方探路，时不时就踩进深浅不知的泥坑里，靴子被泡湿了，双脚冰凉，迈出的每一步都觉得备受折磨。

　　戴拙看到地上湿漉漉的脚印，突然问：“你穿多大的鞋子？”
　　凌熹埋头赶路：“42码。”
　　“欸，和我一样。”戴拙提议道，“咱们把鞋换了吧，我这双还好，没湿透。”
　　“哈？”这次凌熹停下来了，“为什么？”

　　戴拙的视线落在对方泛白的嘴唇上：“鞋子湿了很不舒服。”
　　凌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呢？不会觉得不舒服？”
　　戴拙摇摇头：“我小时候帮我奶奶种水稻，鞋里经常进水，无所谓的。”
　　凌熹简直想笑：“行啊。”他麻利地撸下作战靴扔给戴拙，好整以暇地看他：“换。”
　　戴拙脱下来迅速换好，主动走在前面：“走吧。”
　　凌熹愣了一下，心中暗道一声“傻子”，抿抿嘴跟了上去。

　　天色昏暗了，稀牛奶般的薄雾从未知的尽头弥散过来。戴拙有些疑惑地吸了吸鼻子——他刚刚好像闻到一股极淡的芳香，仔细闻又察觉不到了。

　　戴拙看了眼手镯界面上的时钟，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周遭环境由低矮的草坪变为半人高的灌木，蚊虫绕着深绿色的小水潭飞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有什么影子从水潭下轻轻曳过。
　　“你看了吗？”戴拙问。
　　“嗯。”凌熹抽出一把银光匕首，眯了下眼睛，“去看看是什么。”

　　凌熹走进水潭，拨开上面的浮萍，静静等待，在影子晃过的同一时间手起刀落，手腕发力用匕首将影子扽上岸边。
　　“吱——”
　　一条一米多长的怪鱼剧烈地在二人眼前扑腾着，匕首贯穿了它的半个脑壳，食指粗细的鱼须因为疼痛绷得直直的，细微的吱吱声从嘴里发出来。

　　凌熹单膝下蹲：“什么东西？黑鲶鱼？”
　　戴拙摸了摸怪鱼的躯体：“不是，鲶鱼没有鳞片的。看不出是什么。”
　　凌熹问：“就只看到这一条？”
　　戴拙道：“应该是的。”
　　凌熹轻轻啧了声，一手按住怪鱼挣扎不停的脑袋，另一只手握住刀柄沿着鱼头鱼腹劈了下去，在戴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把怪鱼分成了两半。
　　戴拙被凌熹的生猛程度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凌熹轻描淡写：“分尸。”他停顿了几秒：“这东西不是妖怪，我没有收到系统的击杀提示音。”
　　“啊？”戴拙疑惑道，“会不会没有彻底死亡？”
　　凌熹用匕首拍了拍怪鱼的脑浆：“不可能。没什么战斗力，应该是普通动物。”

　　在两人交流的时候，一颗青绿色的珠子从破开的鱼肚中滚了出来，戴拙捡起：“这是什么东西？”
　　凌熹面无表情：“污水喝太多变异结丹了吧。”
　　戴拙扬起手：“那我扔掉了？”
　　“你敢。”凌熹夺过来，又看又嗅，没来得及研究出个结论，手里的珠子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凌熹手掌一抖，珠子就落到了地上。这东西一沾到泥土像是活过来一样钻了进去，在瞬息之间生根发芽，抽枝展叶，开花结果，一系列的变化把戴拙和凌熹看得目瞪口呆。

　　凌熹拽了拽面前巴掌大小的紫色浆果：“这他妈又是什么？”
　　戴拙哪里能回答上来。
　　凌熹扯下一个掰断，淋漓的汁液流淌了下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戴拙道：“应该是可以吃的吧。”
　　凌熹扯了下嘴角：“你来？”

　　戴拙接过一半，做了做心理建设，一口咬下去。霎时间，清新的果香沿着唇舌滑进喉咙，戴拙睁大眼睛：“唔，好吃。”他一口接一口：“你要不要尝尝，挺解渴的。”
　　凌熹看了看脚边散发着腥腐气的水潭和丑陋的怪鱼，胃液翻涌：“……不用了，你自己享用吧。”
　　“好吧。”
　　戴拙三下五除二啃完一根，把剩下的五六根薅下来塞进背包：“走吧。”

　　两人再次上路。
　　温度更低了。湿冷的空气铺落山涧，粘在行人身上，挂满少年的眼睫，凝集多了，便随着抖动像泪水一样蜿蜒流淌下来。少年沉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搜罗着能看到的所有景物——雏菊在哪？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不知真假的占卜师手里的答案，他愿意为此翻遍每一寸地图，哪怕最终得到的是一枚谎言。
　　行动间产生的热量困在冲锋衣里散不出去，凌熹扯开截领口，取出一瓶水三两口喝完，道：“再探两个小时，如果还没有线索我们往回走……”他吞了吞口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地方。”

　　戴拙被身后冒出来的沙哑声音吓一跳，扭头看了凌熹两秒：“你脸怎么了？好红。”
　　凌熹晃了晃脑袋：“出汗热的，没事。”
　　“不对。”戴拙再次观察着，皱起眉毛，“你发烧了。”
　　凌熹不耐烦地挥开他：“说了是热的，别娘们唧唧的，被系统改造过的身体机能没这么容易生病。行了快赶路。”

　　戴拙从背包里取出件新的冲锋衣外套，递过去：“换上吧。”
　　凌熹看着面前那只修长的手，袖口的衣料湿泞，沾了泥巴。一股不知名的怒火从肺腑里蹿上来，凌熹冷笑：“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用力地拿肩膀撞开戴拙，拔步往前走。

　　“等一下。”戴拙一把钳住凌熹的手臂，凌熹挣了下，没挣开。戴拙趁他愣神的功夫迅速把凌熹的冲锋衣脱了，用干燥的外套把少年套进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温度都能煮鸡蛋了。”
　　原本凌熹是觉得燥热，衣服一脱一换，难言的寒冷顺着毛孔钉进身体里。这份冷实在太难挨了，让他回忆起无数个似曾相识的冷汗涔涔的夜晚。凌熹不由自主地蹭上唯一的热源：“你这人有病吧……”

　　戴拙单手扶住凌熹，从背包中取出特效药，抠出几粒：“这药几分钟就有效果，吃了就能好。”
　　“你……你说什么？”凌熹费力抬起眼睛，他耳朵里嗡鸣不止，凑近了想听清戴拙的话，却不想浑身软绵无力，失去平衡感一下子栽进对方怀里。
　　凌熹忍不住吸了口气：“你身上好香。”
　　戴拙皱起鼻子——空气中那股香气变得浓郁了。他此刻顾不上这些，赶紧捞住凌熹，拿出水瓶，低头将药塞进对方口中：“喝口水，吃了就好了。”
　　“唔……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凌熹用舌头把药推出去，“……我不吃！”他剧烈地扭头躲开，额间渗出豆大冷汗，抖如筛糠。

　　戴拙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凌熹脸色煞白一片，愤恨地情绪犹如风暴，席卷了他的双目。他用这样可怕的眼神盯着戴拙，亦或者，透过戴拙望向某个人：“把药拿走……快拿走！！”

　　“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戴拙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药收进背包，拍拍少年的脊背，温声安抚。
　　凌熹浑身一僵，喉咙间溢出一丝呜咽，他寻找着对面男人的脸，迷茫地道：“戴拙？”
　　戴拙轻轻嗯一声，右手揉着凌熹的后脖颈：“别怕，别怕。”

　　凌熹绷直的脊背在温润的安抚声中软了下来，额头抵在戴拙的颈窝，一声叠一声的啜泣从嗓子里翻滚上来，又被他一下下努力咽了回去。他难受无比的同时又不由得感到庆幸，迷迷糊糊地道：“是你啊……”
　　戴拙拉开距离，仔细观察着凌熹的脸色：“我们要不要先回旅店休整一晚？”
　　凌熹抗拒地摇头，高热和寒冷在体内疯狂交织，他不受控制地顺着戴拙滑开的轨道贴了过去：“冷……”

　　戴拙脱下还算干燥的冲锋衣裹在凌熹身上：“先回去，你状态不好。”
　　凌熹痛苦地低吟：“不要，好热。”他不安地扭动起来，连撕带扯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戴拙弄不明白了，赶紧攥着凌熹的双手，制止住他：“你是冷还是热？”

　　凌熹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在挣扎扭动间，摩擦出更加难耐的温度来。戴拙等级比他低，几次差点让凌熹挣脱开，在焦头烂额之际，一抹湿润柔软的触感突然落在戴拙嘴唇上。

　　“……”戴拙怔住了，看向凌熹泛红的眼眶，呆呆地问：“你……你这是做什么？”
　　凌熹也愣了，他别过脸，用力咬了下嘴唇，舔去涌出的血珠，疼痛唤回了一丝清醒：“……我很可能中毒了。”
　　戴拙讶然：“啊？”

　　凌熹艰难道：“这里的空气太香了，应该有催..情效果。”
　　戴拙道：“那我怎么没事……啊，那颗紫色浆果！”他反应过来。
　　凌熹点点头。
　　戴拙赶紧拿出一颗，凌熹背过身去，一口口吃完。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被难堪的情绪粘住了嘴巴。等药效一发挥，凌熹就硬撑着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