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玉》然后怎样

3、我想回家

　　江尚帆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愣愣的看着地，枯黄的树叶被风吹到脚边，天阴沉下来，明显带着深秋味道的风中似乎夹杂着点点冰粒。身上的夹袄石头似的硬，结了冰般的冷。
　　一会，摇曳的昏黄的烛光从背后爬上来，把江尚帆纹丝不动的一团身影拉长，伴着风声，有点魔魅的味道。
　　“鹤儿，吃饭了。”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江尚帆眼睛动了动，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冻僵了，肚子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慢腾腾的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江尚帆走进那灰暗的冷清的房间，掉了漆的木门在风中呼啦啦摇晃了几下，门槛被踏的凹了一块，低洼的地面上有笤帚扫过的痕迹，在小桌子上的油灯可照见的范围内，江尚帆再次打量这个自己的“家”。
　　桌上一碟咸菜，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青绿的白菜汤，看着最上面肥厚的白菜帮子，江尚帆再次心下黯然。
　　“愣着干什么？赶紧趁热吃！”说完，一个头发灰白夹杂，胡子拉查的老头端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在摇曳的灯火下那佝偻着背，穿着厚棉袄笨拙的样子，不真实。
　　江尚帆闷生坐下，扒拉了下碗里的米粒子，抬头再看看对面人，入眼的是一张略带狰狞的脸，纵横的皱纹，尤其是右脸处从颧骨直到下颚的疤，肆无忌惮的随主人脸颊的动作扭曲着。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江尚帆有点绝望的眼睛。
　　江尚帆赶紧埋头吃饭，那粗鲁的样子一点也不比老人差。
　　沉默的看老人收拾桌子，然后擦拭一把又长又宽的刀，从刀柄的磨损可知，它是真正经历过风雨的东西，如同正细心擦拭它的人，不知是否辉煌过但已经沧桑了。
　　江尚帆扭头看着被烈风撕开的窗户纸，窗楞上还有裂破的蜘蛛网，越发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梦，黑白的，沉默的，压抑的，莫名其妙的梦。
　　可这梦他已经做了一个星期，一天不多一天也不少。记得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是现在这个时间，昏暗的烛光，苍老的恐怖的脸。破旧的房屋床铺，还有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自己。江尚帆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弄迷糊了，真的假的？如果一切是假的那真实的世界在哪？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自己这个假的怎么会存在？
　　江尚帆沉默的观察了七天，迷糊了七天，直至越来越绝望。
　　想大喊大叫，可朝谁呢？荒原百里，唯有一个奇怪的老人，对自己的一切似乎无所不知又似乎漠不关心。这是一个孤立的静止的世界，就江尚帆自己的观察，老实的待着，就是他的“使命”。
　　江尚帆听这呼呼的风声，迷糊中渐渐睡去，这样的生活，做梦也做不出来，自己没那个想象力。
　　半夜，江尚帆想上厕所，摸索半天终于出了屋门，走到了院角的厕所——一个由几块木版围成的茅坑。风从细缝间呜呜狞叫，恶作剧般的想唤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江尚帆哆嗦着解开裤子，在夜黑风高中瑟瑟发抖。眯着的眼睛一直没敢睁开。
　　等方便完，身上已经没有一点热和气了。
　　江尚帆扶着木版蹲了下来，感觉泪水默默的顺着眼角流下来，温热的到了嘴角就冰凉一片。
　　一手抓着前襟，一手扶着墙角，江尚帆哭的撕心裂肺。他想起了家里的洗刷间，明亮的节能灯，亮亮的洁净的地板砖，还有那放着瓷器般精致的马桶……
　　江尚帆越想越是委屈害怕，自己要是永远活在这噩梦中了可怎么办？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又是什么人？就象浮萍，现在的自己连荒原上的一根草都不如，至少它们还是在自己生长的土地上啊！
　　这算什么事？！偏自己莫名其妙从这醒来，什么都不是自己熟悉的，甚至这副躯体也不是自己的！到底是自己占了人家身体，还是别人偷了自己灵魂？这个诡异的世界！那个老家伙咕哝着荒墓，咕哝着流放，关自己什么事？！“我只想回家啊！”江尚帆蹲在厕所里把七天的的感觉都化作了泪水，在厕所流了个干净。
　　等江尚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就看见那个老头袖着手站在院子里，风吹着他的头发胡子，看不清表情。
　　“终于哭出来了？”老头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你也够能忍，一口气直憋了两年，再不吐出来，恐怕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啊！”感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点欣慰。
　　江尚帆不知道这个老头在说什么。从自己醒来，除了叫自己吃饭，几乎从不搭理自己。现在说的这些应该是以前那个人的事吧。
　　“是时候了，我所受的惩罚已经足够了。”说完，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你也够了。”说完，冲江尚帆点了点头。“我们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