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灯》sublimity

1、落日熔金

　　自由，水声，雷鸣，远灯，明天，赞礼与咏唱，孤狼。
　　很多时候，那些简单的词汇，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最重要的誓约。
　　很久以前，我听一个人说过上面的词语，那人告诉我，它们是一个时代的总结。
　　很久之后，我想起了对那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单词，dreamer。

　　其实，故事从梦中开始。

　　这是三个，互不关联的，扭曲的梦。

　　这是第二个梦：
　　她站在路口，要到另一边去。人们焦急的等待着，今天好像格外的热。
　　她用手顺了下头发，凉凉的，即使外界如此炎热，她的身体依旧冰冷。所以，内心也很平静。
　　超然的平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终将到来的东西。她望向对面，同样躁动的人群，不对……
　　那是一个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从头到脚，裹藏在黑色的斗篷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竟然无动于衷，她不在意，她只是凝视着那个人。但传来的只是黑暗，深邃的黑暗，别无他物。
　　绿灯了。两头的人群开始交汇，她也走向那一边，那个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对方一下扑了过来，她看清了来者。那是一个女孩子，灰色的肌肤，灰色的头发，灰色的嘴唇，灰色的泪水。
　　她被紧紧的抱住，看着泛灰的双唇离自己越来越近，感受着泪水划过自己手背的凄凉触感。
　　顷刻间，汹涌的悲伤，悔恨铺面而至，泪水夺眶而出。
　　再从梦中醒来。
　　毫无道理，梦境戛然而止。
　　她有些懊恼的看着车窗外的大树。阳光，绿叶，蓝天，白云。
　　所有的事物都很美好，好像一切如旧。
　　哪里有些不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在刚才被更改了。但自己无法察觉。
　　“殿下，您醒了。”耳边传来温柔的女声。她没去回答，而是静静的坐起来，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她清楚，时机到了。
　　“殿下，您”
　　“嘘”，她捂住旁边穿着运动服的女生的嘴，“不急。陪我去转转，很近的。”
　　车子缓缓启动，在发软的柏油路上行驶。
　　远处的一辆面包车里，警官们死死的盯着逐渐远去的黑色轿车。
　　“目标开始移动，二队跟上去，在第二个路口换三队跟进。”
　　“一队回去待命，顺便休息一下。”
　　“让卫星先别管交通了，盯死那辆车，随时做好攻击准备”
　　指令一条接一条的发出，这次的行动，要保证万无一失。
　　因为极度危险，所以要万无一失。年轻的警官看着车辆远去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魔界的公主，公主殿下。这小丑一般的称号，对于一般的警察来说，她不过是一个神经病。只有特别刑警才知道她的可怕。
　　（特别刑警是介于军方与警方的一类特殊人员，通常参与公开的国际任务）
　　今天，毫无征兆的在这里出现，整整一天，进行着十分平常的生活。不可能，这个女人，她就是不幸的化身。
　　太阳的光芒依旧炽热，不过大家心里清楚，三点了，炽热持续不了多久了。
　　车辆，缓缓前行着。这个古老的城市，仿佛正在吟唱一首古老的颂歌。

　　这是第三个梦：
　　矿道？他不明白眼前的石洞是什么用途。只看到有个老人，在奋力的向前挖掘着。速度很快，快到不可思议。就在刚才，老人又向前移动了数米。
　　四周开始变得炎热，可石壁上却结了一层冰。从石壁上脱落的石块，后面是灿烂的星空。插在岩峰里的火把，落下的火星变成了滚烫的黄金。飞扬的尘土在空中组成一幅幅诡异的壁画。敲击石块的回声中，女人的尖叫愈发明显。火焰肆意跳动着，重力逐渐扭曲，一切都开始旋转，崩溃。
　　老人神色坚定，但一股深埋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感觉的到，这股不安，马上就要应验了。
　　最后一下，巨大的岩块被这看似无力的一击震得粉碎。外面，是和煦的阳光。
　　老人爬出马上就要坍塌的矿道，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老人家，没事吧？”一位英俊的少年扶住了精疲力竭的老人。少年有着铜色的皮肤，黄金与宝石的饰品比阳光还耀眼。
　　老人一下愣住了，他抓住少年的手臂，睁开双眼。周围是一片沙漠，黄昏的阳光下，沙子也带着血色。
　　“您是？”老人问道，颤抖的声音怀着最后的希望，“现在太阳要升起来了吗？”
　　“哈哈，不是的。老人家，”少年的身体更加辉煌了，“我是暮日之太阳神-亚图姆”
　　“不，不会的。怎么这样快。”老人一下瘫软下去，苍老的面容失去了血色，你甚至能感到他生命的急速流逝。
　　“我们还有希望，黑夜还未到来。”少年笑着，自信的笑容是那样的令人信服，可是……
　　“太晚了，这就是最后一次，我们不会再有机会了。亚图姆大人，黑夜并不可怕。但今夜之后，拉神再也无法重生，一切都将终结。”
　　“总是要到这一天的，老人家，你也很累了。如果这一切无法规避的话，我们也正好可以安息了。”少年搀起老人，一挥手，旁边就出现了一座黄金铸就的宫殿。 “先休息一下吧。”
　　没错，他们没有别的办法，纵使是古神也无法参与这种级别的事情。他心里很明白，但他不甘心，这种结局。
　　黑夜的到来，是明亮的太阳所无法阻止的。可是悲伤的人们无法再次忍受黑夜的痛苦，那就让愤怒的火焰去照亮天空！
　　于是他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他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现在的他，还很弱小，现在的他，还无法移动身体。但终有一日，他要改变这一切，这悲惨的命运。
　　他拼命调动着这副身躯，却只能做到眨眨眼睛。汗滴落在枕头上，床头的时钟发着莹莹的青光，七月四日，星期二，现在是凌晨一点。
　　……

　　小飞艰难的睁开眼睛，恶梦，更准确的说，一个悲伤的梦。自己的眼角还挂着泪水，呼吸紊乱，稍稍回忆一下，感觉又要哭出来。
　　内容，一片空白，可是悲伤的感觉迟迟难以平复。小飞看了一眼闹钟，五点二十，星期一。还是起来吧，这种心情，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穿好校服，敲门的声音准时传来。“当当，当当。少爷，该起床了，咳咳，已经七点了哦，快点快点。”这个故作苍老的声音，小飞走到门前，拉开房门，正偷笑的少女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一脸无奈的哥哥。
　　“欸,老哥你今天起的好早啊，哈哈。”
　　“你起的也很早啊，婷儿，去把衣服换过来，校服可不是只穿上衣就行的。”
　　“啊，不要，没有超短裙，没有热裤，没有过膝袜，没有美丽少女的高中生活太无趣了呀。”少女抗议着，可是哪个学校会允许学生穿这些上学呢？婷儿知道，所以这些珍爱的衣服也只能早起穿一下。
　　“真是的，你不是优等生吗，给大家做好榜样啊。”
　　“会做好榜样的啊，华哥哥那么遵守校规校纪怎么成绩反而那么差啊，哼。”
　　“我也有好好努力啊，不对，这和你不穿校服没有关系，一会赶紧换回来。”
　　小飞和她争执着下了楼，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少爷，你起来了。”
　　“郑伯伯早。”少女争着打了招呼，气质昂扬的走向了餐桌。
　　“郑伯伯，你管管婷儿，这孩子也太随便了。”
　　“少爷，小姐她很自觉的，你不用担心。”管家笑着回答。飞家的儿女，都是很懂事的。和他们的前辈一样，是要成就大事业的人。只是，老爷和夫人死于非命，在他们之前也有很多飞家的人，在某一夜，某一天，就那样突然地死去了。
　　这是一股怎样的势力呢？明明能轻易的毁掉他们，又好像有着自己的底线。不知情的人，就这样平安的活着，一旦触及真相，便会粉身碎骨。
　　郑伯的眼光逐渐幽深，他看着还不谙人事的兄妹，心酸的感觉有些沉重……

　　“小飞小飞，你怎么了？今天没精打采的。”小飞的后座这样问道。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很温柔。温柔到默默的将小飞也拉入这个班级中，将一个接近另类的学生，融入她们三个人的小集体。他人可能无法察觉，这份温柔，只有受益者心里最清楚。小飞看着她纯真的面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唉，我又不像三夜那样能一睡一天，昨天一个恶梦搞的我根本听不进去课啊。”
　　（小飞的三个朋友，温柔的老好人：乔一嬅，文学少女：燕双月，总爱睡觉的小迷糊：西门三夜。三人自称是玉兰高中的无敌三人组，而且还成立了社团）
　　“欸——可怜，还记得内容吗？我们有心理大师双月小姐帮你解开心结哦。”远处，双月正玩弄着睡觉的三夜的小辫子。两人都是呆呆的，不大清醒。
　　“抱歉，一点也不记得了……只是……感到悲伤，很痛苦，还有压抑感。总之是很多负面的情绪……真是难以形容啊，哈哈。”
　　“哇，不好办啊。同情，虎摸你。”乔同学轻轻拍着小飞的头。
　　因为家训的缘故，长长的头发一直没剪。也正是因此，同学，老师，那些异样的目光陪伴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
　　幸好遇到了一嬅，还有双月，三夜。她们都是很温柔的人，是小飞生命中的第一束光芒。
　　“嗯？小飞，你又该染头了哦。”
　　“啊，不是吧又长出来了吗？”
　　“别不情愿了，我和双月都很羡慕你的青发的，看起来很舒服，摸起来也很舒服。”
　　“啊？是吗，嘿嘿，待我长发及腰，姑娘娶我可好？”小飞打趣道，完全不担心会出现误会，因为……
　　“不要，人家可是有老婆的人了，不敢找小三的。”是啊，温柔的乔同学不喜欢男生。
　　倒也不是讨厌，只是纯粹的没有激情。
　　（小飞天生发色偏青，不是纯黑，因为在校所以要定期去染发，假期和三人组玩时，她们见过小飞没染色的发色）
　　“呀，上课了，快坐好。哇，糟糕，我单词还没背呢。”
　　一嬅轻轻推了小飞一下，趁英语老师还没来，抓紧时间突击一下。

　　“长官，她们好像在朝我们总部去。”
　　“什么？搞什么名堂？”年轻的警官考虑了一下，“一队二队去总部待命，通知总部其他人员进入防护措施。”
　　为什么要突然去总部呢？没有道理啊，总部防御那么严密，不会是单纯的报复，也没有她想要的东西……等等。
　　“今天的城市能量报告呢？快调出来。”难道是什么秘密武器？
　　折线图在银屏上滑动，它在攀升，这是发电厂为应对市区大规模用电在增设发电机轮组。
　　现在是下降，毕竟气温不再像正午那样炎热，空调的余力还在。
　　整张图片没有问题。
　　“技术人员把家庭用电和发电机能量去掉，换成平面区域图像。”
　　这是很简单的工作，城市地图显示在银屏上，区域颜色在加深，这是太阳的威力。
　　然后变浅，变浅。
　　“停，倒到目标移动的前十分钟，放慢演变速度。”
　　和刚才一样，其他警官看着一脸严肃的新长官，都说年轻人脑袋灵光，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
　　突然，屏幕一闪，大家屏住了呼吸。在目标移动的前三分钟，整个城市的能量瞬间下降了一度，然后又恢复正常。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短到只是眼前一花，短到系统判定为统计失误。
　　“能造成如此恐怖的能量流失，是什么造成的？”年轻的警官自言自语着，这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大家沉默着，没人知道为什么。
　　短短一瞬，如此巨大的能量流失，很明显的情况，但这些警官根本不会想到。这是时空被撕裂的结果，只是一个很小的，马上又被补上的一个裂口。通讯突然被接通，对方是军队那边的。
　　“警官，这里是国土安全局，请你们马上终止任务，将一手资料移交军方，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就地解散，退出任务。”
　　“长官，您说什么？”年轻，难免有些气盛，他感觉自己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却没想到军方会突然介入。
　　“重复。警官，这里是国土安全局，请你们马上终止任务，将一手资料移交军方，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就地解散，退出任务。这是命令。”
　　对方的声音很坚硬，钢铁一般，带有明显的军人特性。
　　可恶，军方突然介入算什么？我们好歹也是特别刑警啊。真是官高一级压死人。大家不甘的离开，其实知道是因为危险所以要移交军方，其实知道是为了更好的保障人民的安全。可是咽不下这口气。
　　年轻的警官望着低垂的太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越想越气，他把手枪扔在床上，就这样立在卧室门旁。
　　泛红的阳光倾泻而入，照到他银色的警徽上。手指按压上去，纹路清晰，誓词犹在耳边。他深出一口气，向门外跑去。

　　窗外，天空，落日，残云。小飞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有种释然的无奈。想要出去，想要到天空中去，想要脱离引力。那些云朵，光线，是令自己神往的东西。可是那又怎样？那是自己无法触碰的事物。即使无法实现，也依旧想去尝试。突然就想起了伊卡洛斯。
　　“小飞！小飞！”乔同学压低声音提醒道。
　　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在很远的地方，很深的地方。不是呼唤自己的名字，是在呼唤自己的存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
　　“啪！”一个手掌拍在了小飞的桌子上，吓得他浑身一颤。
　　完蛋，上老班的课还敢跑神，这下死定了。小飞僵硬的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班主任。
　　不过这样安静的一瞬，被突然打破。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找线索。“公主”去了天影总部，军方要求自己停止调查城市能量变化。关联，根本看不出来啊。
　　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四处乱转，不如锁定几个场所。人群密集的地方，军队的人肯定早就过去了。去刚停工的工地吗，不。有点像是第六感，他想到了另一个地方，人员混杂，并且马上就会人流激增。这不就是学校旁的小吃街吗？时间：17:39:39，还有十分钟就放学了。
　　他朝着最近的学校跑去，玉兰高中。
　　人很多，但都是卖小吃的，再等一会客源就来了。和平常一样，嘈嘈嚷嚷的。
　　“嗵”。声音不大，但是顺着地面传来，震动的感觉非常明显。他朝后街跑去，废水，腐烂的食物，仿佛永远没有更换的垃圾桶，流浪汉。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可是怎么，没有来源。错觉吗？
　　“喂，那个，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警官屏气朝流浪汉走去，衣服很破，但这身衣服，警服吗，运气还真好这家伙。“喂，醒醒，我是警察，请你配合调查。”
　　走进才发现，这好像不是一个流浪汉。破损的衣服，浑身的血迹……
　　“不许动！站起来！”警官下意识地去掏枪，才想起来早已把它放在了床上。那人没有动，靠在墙上，任由苍蝇在身上爬来爬去，死了一样。
　　双方沉默了几秒，而对方竟然胸部都没有起伏。
　　“喂，你……”警官又上前一步，伸手要探他的鼻息，却没想到被对方一下掼倒在地，腥臭的垃圾熏得警官眼前一黑，等站起身，对方已经不见了。他连忙掏出手机。
　　“老卫，玉兰中学后街，这里有可疑人物，赶快联络军方！”该死，自己好歹也是警队队长啊，竟然这么狼狈。不过刚才那个人，警服，他的警号是多少来着……
　　警官回忆着，随着记忆的渐渐清晰，一股极大的震撼传来，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会的，如果这是真的……

　　他从墙上翻过来。路上被军队的固凝胶粘上，情急之下竟然把左臂扯断了。算了，本来也没打算能活着。时间不多了，根本顾不上疼痛。还想着靠警服能省些事情，竟然半路就被截击了。他握紧手里的圆环，成败在此一举，不，不会失败，自己一定要成功。
　　“噗”，他感到胸口猛的一凉，接着火热烧灼的感觉飞快袭来。狙击手，打得真准啊。子弹搅烂了肺叶，擦过了心脏，下一枪，自己就死了吧。可惜……
　　“砰！”班主任正要对小飞展开思想教育，教室的前门被一下撞开。巨大的冲击力下连玻璃都炸裂开来。门口，是一个浑身是血，衣服破碎的家伙。他已经不能称作人了，伤成这个样子。阳光从他背后直射进来，混着血色，有种莫名的悲怆。他举起仅剩的右手，手心里，是两枚金色的圆环。
　　“噗——嗤”，一声从远处传来的枪声，令人恶心的粉色胶状物体在他身上炸开，一下把他紧紧包在里面，随即变成了坚硬的膏体。
　　突如其来的冲击下，班里的人惊得动弹不得。不过，仅仅几秒后，十几个贴心的军人叔叔走了进来，把这个“石膏”抬走了。
　　之后，一场围绕这场军事演习的临时讲座，在二年十七班进行。同学们得以了解到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军人们的英勇行为，以及平常了解不到的军队趣事……
　　军事演习，怎么可能呢？小飞清楚的看到了那人被射中时的痛苦神情，也看到了那人残缺的左臂。远处的枪声，血气，这些都那么清晰。
　　可是就这样，在不安与混乱的心境中，小飞静静的睡着了。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连黑暗都消失不见，只有模糊的情感。
　　悲伤已经消失，徒留空洞的难以名状的苦涩。
　　遗失了重要的东西，再也无法看见，注定无法得到。
　　就这样被消磨殆尽，连灰烬也不能留下。忘记一切。
　　不，不要。有什么，宁愿死去也不要忘记的东西。
　　可是现在终究成了一张白纸。
　　眼前，慢慢描摹出一个人影，一个长发的女子。
　　悔恨，歉意，从不再清晰的双眼中流出。
　　然而这仅剩的印象也消失不见。
　　愤怒，懊恼，不甘，这悲惨的一切。
　　疯狂终于淹没了麻木，将这可憎的一切推向终结。
　　这是第一个梦：
　　小飞从哭泣中醒来，还没有明亮的房间里，时钟闪着莹莹的青光，五点二十，七月三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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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非正常叙事风格，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