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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生执念一声叹,一场痴情一场空 ...

  •   徐叔夜听罢,谢过了瞿之梁。

      他此番出来原本就是奔着宋云澜而来,听闻宋云澜携夫人准备北上拜访岳丈,他马不停蹄地跟上,他们又不知为何中途改了道,折了回去,教他扑了个空。

      本想着宋天敬可能会知道些什么,结果三番两次被那个叫谈歌的女人搅和了,先是在客栈大堂令他当众出丑,又在寺院中胡搅蛮缠,当真是朵奇葩。

      奏乐声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瞿之梁想是婚礼已经开始了,赶忙朝前厅去。

      宽大的礼堂被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占了个满满当当,谈歌在人群中张望,寻找着徐叔夜的身影。

      那日从寺院中回来以后,她还想着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个巧合,是澹台月见他细皮嫩肉,一时兴起而已。

      澹台月行事素来跳脱,若真是如此,倒也能够理解。可昨天在酒席上,她再一次被夺走了身体,她清楚地记得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有关于徐叔夜的,这让她不敢再心存侥幸。

      正在前排同几位掌门寒暄的孟进之看见谈歌,跟几位掌门告了罪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后排。

      宋天敬一看孟进之不在,也跟着要往后,却被程松雪一下拉住了后领。

      “好好在这儿站着别动。”

      宋天敬不似程松雪,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挣扎道:“孟大哥他往后去了,我得去找……”

      “闭嘴!”

      未说完的半句话生生被被程松雪两个字堵了。

      话音刚落地,人群便喧闹了起来,原来是吉时将过,新郎新娘却迟迟不出来拜堂,人们等得急了,就开始抱怨。

      坐在堂上的吕福生见人群有些躁动,略微安抚几句,差人到后面问去了。

      那人回来之后贴在吕福生耳边说了些什么,吕福生面色瞬间凝重了起来,犹豫了半晌朝那人吩咐了几句。

      正在众人疑惑着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一个下人抱着一只公鸡,牵着新娘走了出来。

      众人一看皆傻了眼,这怎么新郎没来,来了一只公鸡?

      莫不是那少当家出了什么事不成?

      眼看着惊疑之声一阵高过一阵,吕福生出面解释道:“各位,实在是抱歉!小儿突发恶疾,无法拜堂。此事事发突然,老夫也是始料未及,不过各位宾客请放心,拜过堂后,老夫备下了好酒好菜,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公鸡拜堂虽说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在许多地方的风俗中,若是新郎实在病重无法完成拜堂礼,便会以系了红布的公鸡代替。

      虽说礼节上没什么毛病,但是这份婚姻往往不被看好。新郎都病成那样了,那还能看好什么?

      是以宾客们虽点头表示理解,但心底里少不了为点苍派这个女弟子可惜。这还没进门呢便遇上了这样的事,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就在礼官清着嗓子准备宣礼的时候,礼堂之外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半个人影也无,走到外面看,才发现那笑声来自于屋顶上站着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红衣黑发,广袖流仙,端得是倾国倾城,不少人一下就看傻了。

      那女子谈歌是见过的,正是那日她在巷中无意间撞到的那个。

      “吕福生啊吕福生,你这张嘴应当去说书的,开什么镖局啊,着实是浪费人才。若不是早知道内情,连我都要被你给骗了呢!”

      女子掩面轻笑,下面又是一阵春心荡漾。

      吕福生一见来人,方才表现出的稳重顿时烟消云散,爆喝一声道:“你把我儿掳到哪里去了?!”

      女子一听笑意更甚,“你这话说的我可冤枉,你刚刚不是还说你儿子病重吗?怎么现在反倒来问我?”

      众人看了吕福生的态度便料定这其中定有隐情,而吕福生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指着那女子骂道:

      “妖女!你休要狡辩!我儿就是被你们无方园的妖女掳去的。我劝你快快放了我儿,否则,就休怪老夫不客气!”

      吕福生先骂“妖女”,众人还觉得他这话未免说得重了些。自五十年前一场纷争之后,中原武林已然没有了可称之为魔教的门派,“妖女”这个帽子着实大了些。但听说那女子是无方园的人,有些人又觉得情有可原。

      无方园是近十年才兴起的一个门派,说是门派也不尽然,他们不主动与江湖人打交道,只在各地经营自己的生意。

      不过无方园中的人个个武功高强,江湖人自然而然就把它划成一个门派了。

      无方园之所以叫无方园,源自一句话——“无规矩不成方圆”。

      这里面的人大多恣意纵情,放浪形骸,更多男风女风,完全不顾世俗规矩。

      那女子正是无方园小沁楼的老板燕七娘。

      燕七娘似是很不喜欢“妖女”这个称呼,当下冷冷地嘲讽道:“似你儿子那般薄情寡义之人,要我说早该一刀杀了。若不是锦娘和他有了孩子,我早把他的头挂在你行云镖局门口了!”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尤其是点仓派的长辈,老脸险些都要挂不住了。

      什么?吕崇武竟然已经有了孩子?就这样还敢来求娶他们点仓派的爱徒?若不是那无方园的人将吕崇武掳了去,那他们点仓派岂不是要吃下这个闷亏?这是在众多武林同道面前打他们的脸啊!

      “吕福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新娘韩秀秀的师父,点仓派的二把手武如海怒发冲冠,连声亲家也不喊了,直呼其名喝道。

      本来按照吕福生的计划,虽然点仓派迟早要知道这个事,但至少在天下人面前保住了面子。来日方长,此事可以慢慢解决。谁曾想那妖女竟敢找上门来,将他的计划毁得粉碎。

      吕福生看着震怒的武如海,再看看或是嘲笑或是摇头的宾客们,觉得行云镖局的百年声誉怕是要毁在他手上了,顿时怒火中烧,拔刀便要上屋顶跟那妖女拼命。

      就在此时,一个男声高声喝道:

      “住手!”

      吕福生停了动作,朝人群外望去。

      作为这场婚礼主角的吕崇武一身素色衫子,发丝凌乱,面容枯槁,眼下一片青黑,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煎熬。

      吕福生一看是自己儿子,丢下大刀,冲上前去就是一巴掌,直把吕崇武扇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逆子!你老爹的脸今天被你给丢光了!你还有脸回来!”

      吕崇武索性也不站起来,跪在吕福生面前道:“爹,是孩儿不孝!”

      “哼!”吕福生甩开袖子,“你现在最该跪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娘子,你岳丈!”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娘子和岳丈指的自然就是韩秀秀和武如海了。

      尽管形势依然糟糕透顶,吕福生仍然在奋力挽救。江湖虽比不得乡间那般刻板,但总体上还是尊男子,轻女子,丈夫跪妻是想都不要想的,他这话算是给足了点苍派面子。

      吕福生的心思明摆着,武如海才不吃他这一套,斜着眼睛嗤了一声道:“我可当不起你宝贝儿子那一拜!”而后扯了韩秀秀的盖头,拉着她就走,“此等心性不纯之人,不嫁也罢!秀秀走,师父带你回点苍,到时候江湖上的好儿郎你随便挑,莫要被这无耻之徒误了。”

      “不!我不走!”

      没人想到,韩秀秀竟然挣脱了武如海。

      武如海显然也没有料到,直愣愣地看着她:“秀秀,你不走难道还要继续在这里受辱吗?”

      韩秀秀不去看武如海,一步一步走到吕崇武身边。

      “其实,吕大哥这几日失踪我是知道的,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也是知道的,这些我都不介意。”

      韩秀秀蹲在吕崇武身边,用手去牵他的袖子,哭着道:“吕大哥,只要你肯回来,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有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有些人,兜兜转转,分分合合几十年都不能修成正果,而有些人,只消一眼,便定了终身。

      韩秀秀便是如此。

      吕福生带着吕崇武到点苍提亲时,韩秀秀躲在屏风后面,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男人。她心想,若是能成为他的塌边之人,便是死也值了。

      少女怀春的梦没做多久就被现实击的粉碎。但是她不甘心,无论受多大的委屈,她也想嫁给吕崇武。所以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期盼着日久天长,终有一天她能感动吕崇武。

      儿媳都说出如此大度的话来了,吕福生恨不得压着儿子的头说“是”。

      奈何天不遂人愿,吕崇武轻轻拨开了韩秀秀的手,转头望了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前的一个黄衣女子,“我此生爱过的人唯有锦娘一个,以后,再不会有了。”

      黄衣女子看向吕崇武,泣不成声。

      韩秀秀听了吕崇武的话,整个心犹如包在了寒冰里,冻得她浑身发抖。

      “韩姑娘,你我本不必走到如此的,只可惜木已成舟,再无回转的余地了。对于你,除了对不起,我无话可说。希望你能早日看开,寻得一个真正爱你的良人。”

      吕崇武说完,吕福生整个人都要炸了,扬起手臂又要再来一巴掌,却被韩秀秀一把抱住了手臂。

      “罢了罢了!原就是我一厢情愿!”她的声音颤抖,悲恸无比。

      “畜生!畜生!我没你这个儿子!”吕福生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跪在地上的吕崇武朝着吕福生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的时候额上已血肉模糊。

      “爹,是孩儿不孝,纵使爹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只有爹这么一个爹。我知道爹你不愿意接受锦娘,可我也曾对她许下白首之约,是万不能负她的。如今两相为难,儿子无法偏向任何一方,唯有一死以两全,还望爹莫要再怪儿子。”

      说到“死”字,吕福生赶忙回身要拉儿子,然而已经晚了。

      吕崇武顺手拔了一人的佩剑,自刎而死。

      “武儿!”吕福生这下彻底懵了,看着儿子的尸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秀秀和那个叫锦娘的女子见了这一幕惊叫着冲到了吕崇武身边,二人此时已经忘记了对对方的恨,失去爱人的痛占据了她们的所有。

      她们哭声凄厉,肝肠寸断,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心痛。

      “吕郎,早知你会如此,我和孩子便是永远见不到你也不会来打扰你的。你我夫妻同心,你先走一步,我又岂能独活?吕郎,你在下面千万等等我,我这就来找你!”

      燕七娘看锦娘也要陪那吕崇武自尽,忙抽出腰间的鞭子想要制止,可是她人在屋顶,纵使用了轻功也来不及。

      鞭子终是在离剑刃三寸的地方打了个空,锦娘喉头鲜血喷涌,倒在了吕崇武身上。

      处于风暴中心的三人死了两个,唯独剩下一个韩秀秀。吕崇武死的时候她也想一死了之的,可是锦娘抢在了她前头。他们是亡命鸳鸯,而她呢?她算什么?

      韩秀秀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众人以为她在哭,可听了那尖怪的声音,又不像,待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她在笑。

      谈歌第一次见那种笑容,仿佛一把锥子,直刺进心里。

      “哈哈哈哈哈!”

      韩秀秀放声大笑,好似疯了一般。

      “一生执念一声叹,一场痴情一场空!”

      “一场空啊!”

      韩秀秀反复念着这一句话,神志不清地冲了出去。

      好好的一场婚礼,如今却以葬礼收尾,实在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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