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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引蛇出洞 ...

  •   谈歌起身想找徐叔夜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走出去不久,便见韩秀秀躺在凉亭中的躺椅上,陆日今坐在她旁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陆大夫。”

      她走过去,陆日今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而后问双眼紧闭仿佛睡着了的韩秀秀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躲在屏风后面,吕大哥坐在堂上,来向师父提亲。他穿着一身白底蓝団纹的袍子,褙子是浅灰色的轻纱,他在喝茶。”

      “还有呢?”

      “他放下杯子,朝屏风的方向看过来。他看见我了,他在朝我笑。”

      陆日今问一句,韩秀秀就答一句,将吕崇武去点苍派提亲的那一日说了又说。

      “陆大夫,你这是?”

      陆日今安抚好韩秀秀,让她好好睡一会儿,转过头朝谈歌道:“催眠治疗。韩秀秀一直沉浸在当日婚礼的悲痛之中,她想忘却又不敢忘,忘不掉,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一点一点接受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只有心里这关过了,这疯症才会好起来。”

      “你会催眠?”谈歌有些惊诧。

      “干嘛这么大惊小怪?”陆日今喝一口水道。

      谈歌自知失态,敛了情绪问道:“那你可知催眠能否将一个人种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她一直在想,澹台月究竟是如何出现的。月姬擅催眠,澹台月也擅催眠,除了这个,她真的想不出第二种方法了。

      “种?”陆日今一副关爱智障的表情,“干什么?你以为养花呢?”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用催眠的方式,把一个人的记忆强行灌输到另一个人的脑子里,那么这个人的身体里会不会变成两个人?”谈歌问得很紧张。

      “不可能!”陆日今想都没想就大手一挥,“顶多会记忆混乱。无论用什么方法,一个身体里也不可能有两个人。除非是患者自己又臆想出了另一种意识,这才会产生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的错觉。”

      “怎么说?”

      “给你举个例子吧,我以前碰到过一个病人,七尺男儿,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可是一到晚上就非说自己是个女的。”

      “不仅如此,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姓名,年龄,经历,说的跟真的似的。家里人都吓坏了,说他肯定是被女鬼附身了。我后来查清楚了以后才知道,那个病人其实是个断袖,幼年的时候喜欢一个小男娃被发现了,大家都嘲笑他,他因此受了刺激,天天幻想自己若是个女子该多好,久而久之,就臆想出了另一个意识。”

      陆日今接着道,“一般来说,会出现这种症状的病人在童年时期往往都受过难以承受的打击,因为承受不了打击,所以臆想出了另一个人来代替自己,保护自己。”

      谈歌听了,陷入了沉思,“那这样的病症,该怎么治呢?”

      “这种病若要根治,只能看患者自己。如果他一直不肯直面曾经的伤痛,不能将这种痛苦排解掉,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能为力。更有甚者,如果主意识过于软弱,那么比他强的次意识还有可能会吞掉原来的意识,成为新的主意识。”

      如果不强起来,便会被取代。

      谈歌多年的猜测,终于在陆日今的嘴里得到了证实。这迫在眉睫的恐惧,一时间占据了她的身体。

      如果说澹台月是她臆想出来的,那么月姬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为什么要把澹台月的记忆灌输给她?自己又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才会臆想出另一个人来呢?

      她觉得她得去找柏长风问一些事情,直觉告诉她,《破心》一定与月姬有关。

      谈歌前脚还没踏出小沁楼,徐叔夜后脚就跟上来了。

      “你去哪儿?”他走到身前来,状似无意地挡住了去路。

      “去办些事情。”谈歌敷衍道。

      “月姬的事情吧?”

      谈歌停下来,抬头看向他。

      月姬的事情,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澹台月跟你说的?”徐叔夜没有否认,“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到江宁就是为了趁着皇上南巡的机会向他询问月姬的事情。”

      澹台月竟然连这个也知道?自己对她一无所知,而她却对自己了如指掌,谈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要瞒着我?”他问得异常认真。

      谈歌不敢看他的眼睛,躲开目光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我!”谈歌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危险。”

      如果说澹台月早就知道她来中原的目的,照理说应该阻止她才对。可是她却没有,反而是谈歌正缺一个来中原调查的正当理由时,丘慈王的命令便下来了。

      起先她以为这是个巧合,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是她早有预谋。

      她到底想干什么?

      “正是因为复杂,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才需要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你身边。我一直以为,对你而言,我是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不是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她想走,却被他攥住手腕一把拉了回来,“放开!”谈歌挣扎着,却无法挣脱半分。

      正在此时,七星连环坞的人找上门来。

      “是她!就是她!就是她一掌打死了我家老爷!”

      赫连佑的夫人捏着帕子,恶狠狠地指着小沁楼门口的谈歌,“二叔,你要替我家老爷报仇啊!”

      赫连非已经打听清楚了,将他大哥一掌毙命的魔教妖女也是延远司的人。

      他的爱子赫连明远为延远司所害,葬身沙漠,尸骨无存,此等血海深仇,焉能不报?

      “妖女,今日我便要你为我儿和我大哥偿命!”

      “闭嘴!”

      赫连非拔了刀,欲带人冲上去,被徐叔夜一声喝住,但他的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谈歌。

      眼见七星连环坞的人已经攻了上来,谈歌想要分出手抵挡,徐叔夜振臂拂袖,那帮冲上来的人便立刻被一股强劲的内力震出了几米开外。

      “滚!”

      这一个字里,盛着发泄的意味。

      徐叔夜心情不好,所以下手没个轻重。

      赫连非跌倒在地,捂着胸口,“哇”得吐了一口鲜血,把那赫连夫人都吓呆了。

      “二叔!二叔你没事吧?”然后指着后面几个没冲上去的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二叔抬回去啊!”

      赫连非一边被弟子抬着,一边手还在指着伤他之人,目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与临死前的赫连佑如出一辙。

      “你……你们给我等着!”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发出了蚊子哼般的声音。

      “谈歌,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的神情有一些痛苦,谈歌第一次见他这样。

      她想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告诉他,在她心里,他很重要。可是真要说出口时,又犹豫了。

      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她都必须独自面对。小时候的她多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帮她一起分担,这个人如今出现了,而她却一点儿也不愿把他也拉入泥沼。

      “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谈歌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朝街上走去。

      这是她一个人的战争,理应由她一个人来应战。

      她不知道柏长风的住所,所以打算去一趟宋府找程松雪出来问问。

      谁知刚走到半路,便见柏长风站在一间酒楼的门前,后面跟着许多统一打扮的酒楼伙计,正站在酒楼门口等待着什么。

      她正欲上前,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在酒楼前停下,从中走出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男人下车后,柏长风躬身相迎,极其尊敬的样子。

      不仅如此,他身后的伙计们也都个个垂首肃穆,训练有素的样子不似一般伙计。

      注意看时才发现,那辆马车前不仅有人开道,而且还有人殿后,在马车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与平常不同,每个人都警惕非常,身上好像还都携带着武器。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她见过!是那无方园的主人!不,应该说是与那无方园的主人长的很像的一个人。除了身材微胖,未留胡须,他们几乎一模一样。

      年龄相似,长相相同,天下间竟有如此巧合吗?还是说……

      刹那间,身体又换了主人。

      “岳霖!”

      明明再过半个月便可名正言顺的过来巡查,如今却偷偷摸摸提前来了,看来你们此行不简单啊!

      岳霖在,月姬就一定在,人在这儿却故意不来见她。

      澹台月勾唇冷笑,看来,这老相好是非会不得了。

      澹台月想干什么,谈歌不知道,但最近她清醒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有时候,甚至一睁眼就已经过了好几天。

      万般无奈之下,谈歌只有去寻求陆日今的帮助。她必须搞清楚,澹台月究竟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对于陆日今来说,谈歌是一个难得的病例,他自然乐于相助。只是心病难治,他也只能试一试。

      单调又均匀的敲击声配合着匀速摆动的小玉坠令谈歌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发觉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宫殿里。

      朦胧中,有侍女欣喜地迎接着来人,说小郡主只听她的哄。

      那是小时候伺候自己的侍女,谈歌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和长相了,但是她迎接的那个人,谈歌却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是她!是月姬!

      月姬走过来,冰凉的手抚在她的额头和发丝,她笑着,可谈歌却觉的这个笑无比的渗人。

      她说:“从今以后,你便是澹台月了。”

      画面一晃,丘慈王的身影出现在花园里,月姬坐在一旁,正在为他弹奏乐曲。

      她看见九岁的自己躲在花园的石壁后面,惊恐地望着那个正在建议丘慈王将自己送去中原和亲的月姬。

      那一刻,她害怕极了,一个念头从心中发出了芽:月姬要是死了就好了!

      这些记忆清晰而陌生,明明应该是她的记忆,可她却一点儿也不记得。她只记得,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月姬要是死了就好了。

      她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醒来时,竟发现月姬正一边奏乐一边向她所说着她与中原皇帝的点点滴滴,而自己就像个木偶一样,端坐在毯子上,听她忘我的诉说。

      月姬要是死了就好了!

      那个声音又在呼喊。

      她发现,自己的袖中藏着一把小刀。

      她看着月姬,趁她不备时,猛地插进了她的胸膛。

      “澹台月!”

      月姬惊恐地喊出这个名字的一刹那,一切都明朗起来!

      自从初见那日开始,月姬为了让她相信自己就是澹台月,给她的食物里加了许多东西,说是安神,每次她吃过就变得嗜睡,多梦,梦里还全是一个叫澹台月的女人的故事。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知王宫险恶,多少人命丧于此,她向侍女求助,向舅舅告状,统统都没有用,他们都像被月姬控制住了似的,她说什么他们都信。

      直到她把刀插进月姬胸膛的那一刻,这种极度的恐惧才如冬日的冰面被骤然打破。

      谈歌是她,澹台月也是她,只是她太想忘记月姬这个魔鬼对她的残害,才会创造出了澹台月来保护自己。

      “我为护你而存在,而你却千方百计要杀了我独享这个身体,这不公平吧?”黑暗的空间中,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朝谈歌道。

      “你想干什么?”谈歌紧张道。

      “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迷失了。我保护了你这么久,你也该报答报答我了吧?这个身体,权当是你的谢礼,我就收下了。”

      谈歌还欲再说,面前的人已经消失,她被锁在了一个无线黑暗的空间中,任她如何呼喊也没有任何反应。

      小沁楼中,澹台月看着昏睡过去了陆日今轻轻地勾了勾唇。正欲离开时,被徐叔夜挡住了去路。

      “你在干什么?”

      澹台月看着他,笑道:“引蛇出洞。”

      现在只等月姬一死,这世上便再无人能威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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