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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梦中人 ...

  •   对于澹台月来说,得知君不顾还活着,纯属意外之喜。

      她没想到的是,为了逃避愧疚,君不顾竟然学会了自欺欺人。

      当年的事情,若只剩她一个人记着岂不孤寂?

      六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她刚从紫云观叛出不久,途经一处竹林,行走之间,忽听不远处似有野兽低吼。还未待她走出两步,面前的山道已被一只野狼占据。

      那只狼左右盘踞,注视着澹台月的一举一动。她不会武功,若是硬拼,绝无可能从这只狼的爪牙下逃脱。

      她唯一擅长的便是安魂术,但那从来都是对人的,对动物却是从没试过。

      她心里怕极了,但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所以她死死地盯着那只狼的眼睛。

      那只狼先是露出凶狠的样子,龇了龇牙,而后突然低吼,前肢抵住身子,做出攻击前的架势。

      澹台月牙根紧咬,手从所扶的竹子上放下,她迈开步子,一点点地朝那野狼靠近。

      她每靠近一点儿,野狼的气势便软一分,就在她快要得胜,逼得那野狼夹尾而逃时,一把柴刀飞进了野狼的脖子里,野狼抽动着身子“呜咽”一声,倒在了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从竹林中跑过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背着大大的竹筐,筐子里还有几根笋。

      他很利落地将柴刀从野狼喷着血的脖颈中拔出来,在一旁的杂草上擦拭干净。

      澹台月没有答话,她观察着眼前这个身手很不一般的孩子。

      小小年纪见了野兽却一点惧色也无,看到鲜血喷涌的野狼尸体依然面不改色,成人尚且要发怵的事,一个孩子何以如此?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会被吓傻了吧?”彼时还未长成的君不顾好奇地看向眼前这个一身灰衣的女子,“天色不早了,你一个人下山可能会有危险,要不然你先随我回师门,明日天亮了再下山?”

      澹台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寒山派为何物,只是无处可去,寻个安身之所罢了。

      寒山派中的生活和紫云观中的生活大同小异,除了不用修习道法,其他没有什么不同。她照例要早起挑水,生火做饭,扫地洗衣。

      自从有了上次在竹林中遇野狼的教训之后,她开始对着各种动物练习安魂术,先是鸡鸭,再是猫狗。

      虽然其他人都觉得她是脑子有问题,成天对着这些东西发呆,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别人怎么说,她并不在意。

      春去秋来,转眼便到了隆冬。

      “嗬,这雪竟然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还好停了,要不然房梁都要被压塌了。”与澹台月同住的姑娘小拂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条蚕。

      “你能不能把窗子关起来?风刮到我脸上了。”隔壁铺上的姑娘小纤十分嫌弃地抱怨道。

      “屋子里烧着炭盆呢,总得通通风吧!”小拂裹着被子坐起来,凑到窗沿边去看屋外白皑皑的一片,忽道:“呀!我的胭脂!”

      小拂把柜子里用手帕子左三层右三层包得严严实实的胭脂盒子打开时里面的胭脂膏已经冻成了冰块,把原本就不结实的盒子都撑裂了。

      “怎么办?”小拂很是沮丧,“我好不容易才托厨房的汪大娘从山下带的呢!”

      小纤见状走过来,接过胭脂,“只是冻住了而已,等化开一样可以用的,鬼叫什么!”

      “可是盒子……”小拂强调地指了指胭脂盒子的裂缝,“如果化开它会漏的!”

      小纤看她一眼,知道她目的何在,认命似的叹一口气,“行了,你直接说你念着我那个珐琅盒子不就结了?”

      小拂觍着脸“嘿嘿”的笑着,“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样的聒噪在寒山派的这间下人房里是常态,澹台月不再假寐,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不大不小刚刚好!”小拂把破裂的胭脂盒子掰开,把里面冻成冰块的胭脂膏放到那个已经很旧的珐琅盒子里去,见澹台月要出门,忙道:“小月你要出去啊?”

      澹台月顿住脚步,“嗯”了一声。

      “那你能不能顺道替我去一趟厨房,把梨羹送去讲武堂给慧少爷呀?慧少爷这两天嗓子不舒服,汪大娘让我每日送来着。可是今天太冷了,我……”

      一提到“慧少爷”三个字,小纤先是惊了一下,而后紧紧攥住了双手,想要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情。

      这一切都落在了澹台月眼里,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好”。

      “以后给慧少爷送东西的活儿你不要去!”小纤说

      “啊?为什么?”小拂不解。

      “让你别去就别去!”小纤慌慌张张地躲开小拂的目光。

      澹台月到讲武堂时场地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几名弟子正在练剑。

      她到寒山派才不过半年的时间,鲜少与人交往,所以并不认识什么慧少爷。

      但她知道,能让下人们特地为他送零嘴儿这种待遇并不是每个弟子都有的,只有掌门的嫡系弟子才有这样的地位,而掌门的嫡系弟子一般都穿统一的蓝衣。

      澹台月朝练武场中唯一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走过去,那男子正挽着剑花,一招剑心飞花差点伤了她。

      “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唐慧本想呵斥这个不长眼的下人,竟然敢走到练武场中央,待到看清她的容颜时,后面要骂的话随着口水一起咽到了肚子里,“你……是谁?”

      “你的梨羹。”澹台月将食盒伸到他面前,唐慧接过后转身就走。

      “等一下!”唐慧绕到她身前,“昨天好像不是你来送的吧?”

      就是因为屋子里那两个人太过聒噪她才出来的,所以眼前人啰嗦让她有些反感。

      “你叫什么名字?”唐慧自诩英俊潇洒,他放低了声音,以一种好似很温柔的语调问道。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弟子在围观了,澹台月的不理睬让唐慧觉得下不来台,他恼羞成怒地去抓澹台月的肩膀,却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刹那对上了她的眼睛,半点动弹不得。

      澹台月头也不回地直接下了讲武堂。

      讲武堂地势很高,足有一百零一阶台阶,她下到最后一阶时天空又飘起了雪。

      讲武堂的东南边是藏书楼,凭她下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去查阅的,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事。

      她发现,其实很多心法与她从道术中所习的安魂之术是相通的,静心、专注、耐心缺一不可。而且学习了这些心法还对她的安魂之术大有裨益,所以只要一得空,她就会来这藏书楼学习各种心法。

      藏书楼平时人不多,但也难免有些前来查阅的弟子,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每次都是拿一本心法就走,待到记下之后再还回来。

      澹台月驾轻就熟地将一本心法卷起来塞到袖子里,不紧不慢地出了藏书楼。

      外面的雪如鹅毛一般,目之所及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原先被扫好的石板路又重新盖上了一层雪被。

      澹台月跨进雪里,簌簌下落的雪花却并没有如期落到她的头上,她抬头,一把做工精致的伞为她挡住了风雪。

      握着伞柄的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寒风下微微有些发红,宽大的袖子从厚厚的浅灰色毛领披风里伸出来。

      那人比澹台月要高出不少,她微微仰起头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如果说有什么能教人只一眼便心明澄澈的话,那他便是这山上的雪,云间的月。

      “藏书楼的书外借时需要登记,这次我帮你补上了,下次可别忘了。”

      呼啸的北风中,他的声音泠泠,像被拨动的弦。

      他把那柄伞递到她手里,戴起斗篷上的帽子,独自走进了那片雪白的世界。

      澹台月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握住了袖子里的那卷书。

      你是谁?

      她想问,却没能问出口。

      “我跟你说,我今天听见一件事,说出来准保把你们的牙都笑掉了!”正在洗衣服的小拂又开始日常的叽叽喳喳。

      “你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小纤洗一会儿就要往手上哈口气,防止手被冻僵。

      “前几日朱总管来通知,说今后无论是下人还是主子只要登记都能去藏书楼看书!你说可不可笑?咱们又不识字,去藏书楼看的哪门子书嘛!尽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涨点工钱来的实在!”小拂很是怨念。

      “你可小点儿声吧,教人听见了你嚼舌根子,有你好果子吃!”小纤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小拂不以为然,“怕什么,我又没说错什么,是吧小月?”在小纤那里找不到认同,小拂转向澹台月。

      澹台月想起那日送她红伞的那个人来,是他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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