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斗篷》绝居岛主

1、第一章：独眼哥哥

　　村里唯一的偃师孙珏又成功捕捉到了近日来连连作乱的野猪，不，准确点来说不是孙珏捉到的，而是他制作的几个巨型人偶。孙珏大概检查了一下人偶的损坏程度，没发现什么需要修理的，于是转过身拍掉手上的木屑星子，指着已经离死不远的野猪，笑道：“来吧，见着有份。家里有孩子的尽量多拿一些。”
　　看着村里的屠夫将野猪拖走，不用想也知道那头野猪接下来会经历些什么，孙珏收拾好地上的工具就准备往家走。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问：“孙先生，你不去拿猪肉吗？”
　　“我不喜欢吃肉，所以还是留给孩子们吃吧。”
　　“孙哥哥。”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扯了扯孙珏的衣角，“你的那些玩具好厉害哦，等我长大以后，要嫁给孙哥哥当老婆。”
　　“等妞儿长大了，孙哥哥可就老了。妞儿愿意嫁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吗？”
　　妞儿诚实地摇摇头：“不愿意。那、那我以后要嫁给一个像孙哥哥这么厉害的木匠！”
　　孙珏无奈道：“孙哥哥都说了多少回了……我是偃师，不是什么木匠。”
　　妞儿年纪还小，实在想不出偃师和木匠有什么区别，没一会就跟着其他几个小娃娃一起去捉蛐蛐，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了。
　　“爹，我们也回去吧。”老农的儿子接过锄头，“我不明白，孙先生有这样高超的手艺，为什么不去京城发展，偏偏要留在我们这种小村子里。”
　　“其实……孙先生也挺可怜的……”老农说，“每个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不去也好，京城太大也太乱了，不去也好，不去也好……”
　　孙珏是在五年前来到这个村子的，当时昏迷不醒的他被湍急的河流冲上了岸，浑身上下都是被泡得发白的伤口，右眼还往外渗着血丝。还是一个猎户发现了他，并带着他去找大夫。大夫说这个人在水里待太久了，而且身受重伤，很难救回来。若不是猎户心善将他留下，又费尽心思帮他疗伤，恐怕孙珏早已去和阎王爷喝茶了。
　　没人知道孙珏从哪儿来，孙珏不想说，大家也就不去问。村里的姑娘们说孙珏长得俊，性格温和，只可惜他的右眼却是一片浑浊的灰白色，看上去好不骇人。不然，许多未出阁的姑娘都要对他芳心暗许了。
　　简单的茅屋里，大大小小的木偶全部靠墙整齐的放置着，或飞禽或走兽，或老人或幼儿，或男人或女人，仿若有血有肉的生灵活物。
　　猫在吃着带血的生鱼肉。
　　孙珏右手执雕刻刀，左手紧握一个已经快要成形的人形，只差一点点——微微上扬的唇角。然后是上色：指甲花的汁液是唇色，石烟磨成黛用作画眉，苏木碾碎染黑头发……冬天，天冷，染料凝固的很快，偏生给人形着色是一份细致慢活儿，所以孙珏的身旁有个小火炉，待染料凝固了，就放在小火炉上隔着薄薄的铜碟暖一暖。
　　“成了！”孙珏放下雕刻刀，对着人形吹了几口气。
　　人形是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眉毛有些淡，细长凤眼，薄唇轻抿，看上去有些刻薄。姿态雍容华贵，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久了，孙珏蓦地有些气郁：“装模作样，骗子！”

　　十四年前。
　　孙老五的戒尺毫不客气地招呼在孙珏的屁股蛋儿上，疼得孙珏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捂着发痛的地方直撇嘴：“爹啊，干什么大清早的就请我吃棍子炒肉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咱家养的公鸡起的都比你早。”
　　孙珏不高兴地小声嘟囔：“这不废话吗？要是公鸡起得比人还晚，那咱家还养着他做什么？”
　　“嘿，你小子欠收拾是吧？敢和你老子顶嘴！”
　　孙珏手忙脚乱地爬下床穿好衣服，跑到屋外用木瓢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在盆里，把脸洗净后抱着《战国策》就往学堂跑。刚跑出家门不远，就看到隔壁的小哥哥正走在前面，他穿了一件青色长衫，头发也只用一条同色发带规规矩矩地束着。
　　“鹤祯！鹤祯！”孙珏大喊。陈鹤祯眉头轻蹙，心道：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了。素来好静的他颇为不满地斜瞥了孙珏一眼，开口讽刺：“我还以为孙公子忙着和周公下棋，以至于忘了我这个同窗呢。”
　　“什么和周公下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棋艺有多差。”
　　“呵，昨夜看小人书看得很晚吧？”见孙珏神色恍惚，眼底泛青黑色，陈鹤祯说，“恐怕还被书里的人物打了两拳。也不怕把眼睛看瞎。”伸手抽出孙珏怀里的《战国策》，使劲颠簸一番，一本只有女子手掌大小的人物画册从中掉下来，陈鹤祯嫌弃地翻了几页：“就为了……看这种东西？还敢往学堂带？我看你父亲知道后，得用马鞭好好抽你一顿。”
　　孙珏急忙摇头：“不敢，小命要紧。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呀！”
　　陈鹤祯冷笑一声，把人物画册还给了孙珏，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油纸裹着的肉包子，时间久了，凉了不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吃早饭。喏，拿着。”孙珏也不假客气，道了声谢后就把肉包子往嘴里送。
　　陈鹤祯不仅家境富裕，而且陈鹤祯的舅舅还是太子太傅。孙珏却与他恰好相反，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年都吃不上几次好的，所以陈鹤祯经常带着他改善伙食，有时候是去镇上最好的酒楼，有时候是自家的大厨。以至于孙珏虽然穷，身上却依然有肉。
　　“鹤祯，如果我以后不能成为一名偃师，我就去你家，给你当账房先生。”孙珏用陈鹤祯递过来的手帕把手上的油擦干净。
　　“就你？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