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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苦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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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灯背着包裹,和长亭一同站在所谓的轮回泉前,有些茫然。
泉呢?
怎么只有一堆石头?
负责看管轮回泉的仙官生怕得罪了他们,苦着脸道:“神君隐世多年,有所不知,这轮回泉已经干涸两百年了。”
“轮回泉由天神眼泪所成,怎会干涸?”长亭问。
仙官不敢怠慢,赶忙把事情起因经过全部说了一遍。
原来这轮回泉水,乃是当年天神用以收服怨魂的至纯至净之水。
但三千年前,东海降生了位天资卓越的皇子,名为度荒。度荒皇子文韬武略、灵力修为都是万中无一。他又桀骜不驯,见精卫仙子总是衔石子填他们东海,便和她较量了一场,精卫战败,从此不得接近东海界内。
东海一众神仙自是欢天喜地,再不必受天降横石困扰。
但精卫受了气无处发泄,回到天界见这轮回泉,不知其来历,愣是填平了它。填完却见怨魂四出,只得拼尽全力将他们超度了。勉强算是功德一件。
但没了轮回泉,后来的怨魂无处可归,在人间作恶。是过错一桩。
功过相抵,没抵消,精卫只能帮着地府四处抓捕游荡的怨魂抵罪。
但轮回泉也就此干涸了。
顾灯越听越绝望。她的灵根怎么办啊!
“神君若想恢复这轮回泉,也不是没有可能。”仙官解释完了,赶紧出主意,“精卫仙上只是将泉眼堵死了,并未毁去。只需将这些石头搬开,再点上一滴至情至义之水,泉眼便能复苏,轮回泉也就恢复如初了。只是石头易搬,情义难寻,天界这么些年也没有找到办法,事情便耽搁了。”
顾灯眼睛一亮:“什么是至情至义之水?”
“这至情至义之水,乃是上神历情劫时流下的眼泪。但三界之中,上神仅仅九人,且都已经堪破红尘,实在不知如何再让他们因情落泪……”仙官说着偷瞄一眼长亭,“不知长亭神君有没有办法?”
神君,可是如今辈分最高的上神了罢。
长亭微微一笑:“封了我的记忆和修为,下凡历劫便可。”
“师父,这怎么行!”顾灯受宠若惊,但也坚持自己的原则,“为了治好我,却要让你去受生老病死之苦,徒儿不能这样做!”
“是我要这样做。”长亭宽慰道,“也不全是为了你。如今怨魂为害人间,若能恢复这轮回泉,收服怨魂,也是好事一桩。”
顾灯却是不应:“上神不止您一位,总还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其他上神均掌着三界事务,不可脱身。凡间几十年,仙界不过几十天,我避世多年,不在这几十天,也无碍。”
“不行,师父……”顾灯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若是觉得过意不去——”长亭笑了笑,“你便来做我的情劫。”
顾灯闻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可是不愿?”
“不。”她忙摇头,“是我,我何德何能做师父的……”
“由你来做最好。”长亭盖棺定论,“走吧,我们去找司命。”
顾灯此时仍是千百般不愿意,却拗不过师父权威,一路被带去了天界。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看管轮回泉的仙官既是忧愁,又是庆幸。忧愁的是此番竟然把神君拉下了水,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可如何担待得起?庆幸的是当初他家没养植物,跟这传说中的扫把星顾灯没有结下仇怨。
看神君多宠爱这个徒弟啊……真是万幸万幸,命大命大。
“司命?”
“啊,小仙在。”司命忙回过神作了个揖,声音都有些抖,“神君恕罪。小仙方才没有听清楚,神君可是要历情劫?是小仙以为的那个情劫?”
“正是,你可有恰当的安排?”长亭倒不在意他的惊讶,大方道。
“这,这凡间情劫,大多分为爱而不得和得而失之两种。神君想要哪一种?”
“哪种更苦?”长亭的语气像是问天气如何一样随意。
“小仙认为,这两种情况各有各的苦楚,难以分出高低。”司命小心地拣着合适的言语回答,“爱而不得者,一生都活在虚妄的想象之中,郁郁寡欢。得而失之者,伤痛懊悔更甚,但毕竟曾经拥有过,多少能得些宽慰。”
“你觉得呢?”长亭转问他愁眉苦脸的小徒弟。
顾灯瘪了瘪嘴,表情是委屈的,语气却十分生硬:“徒儿不懂这些。”
长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司命道:“你且在我命盘中定下这个劫数,其它看造化吧。”
“小仙遵命。”
辞别了司命,一直到回到寻常山,顾灯都没有跟长亭说话。
也许是他太过包容,包容得她胆子越发大了,都敢跟师父冷战了。
傍晚,顾灯一声不响地做饭,长亭也任由她去。只是等到吃饭的时候,桌上一片绿油油的——
凉拌苦瓜,苦瓜炒蛋,苦瓜酿肉,苦瓜粥。
长亭轻叹一声:“为师还没有去受苦,这里就先苦上了?”
顾灯不想回答,磨蹭半天,还是没有胆子得罪师父,于是不情不愿地应一声:“我做得不苦。”
见她这别扭的模样,长亭有心开导,便将语气放缓下来:“为师知道,你今天是一片好意。但轮回泉是天神留下的,如今成了这般光景,该不该管?天界地府焦头烂额,浪费诸多人力物力,该不该帮?人间怨魂四起,百姓危在旦夕,又该不该救?”
顾灯只感觉三顶大帽子压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若觉得承了我的恩情,难以为报,那便勤加修炼,争取早日飞升。”长亭继续往下说,“我不能干预三界之事,今后你代替为师,造福苍生,可好?”
顾灯却没想到长亭对她抱有这样大的希望,错愕地抬起头:“师父……”
“你心地良善,资质绝佳,为师相信你可以做到。”
顾灯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抗拒有些矫情了。她一味局限于师父作出的牺牲,却不曾想过自己身上的责任。但此时又不知怎样表达内心想法,百感交集了半天,也只是说:“我会努力的。”
“好,先吃饭吧。”长亭知她心中明事理,欣慰地喝了口粥,赞道,“果然不苦。”
顾灯终于笑了,此时再看这一桌苦瓜,不免难为情起来:“师父,我错了。”
长亭也笑:“小孩子心性。”
“嘿嘿,谢谢师父教导。”
剩下的一些别扭情绪,也在两人相视而笑后消散得一干二净了。顾灯只觉得身心舒畅,连苦瓜入口也是美味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