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时光温柔[娱乐圈]》小阿黎

5、不认

　　从李樾休息室到主演休息室只有大约一百米的距离，而这短短的一百米，齐芥却走得那么漫长。

　　终于，他看到了挂着自己名字的那扇门，推开，走了进去。

　　当紧追而来的齐鸢进入房间后，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她在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漫走，轻轻喊着弟弟的名字，嗓音沙哑，最后，她在化妆室的小隔门前停了下来，伸出手想要移开门，却又生生止住。

　　她知道，齐芥就在里面，她也知道，他这时不想看见任何人。

　　而门板另一面的空间里，齐芥缩在堆满整理箱的角落，借着从东面小窗透进来的微弱的光，死死盯着刚从夹克内袋里拿出来的东西，眼睑红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滴出血来。

　　那是一根红绳，上面串着一只木纸鹤，俨然和明子年丢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突然双手合拢，将木纸鹤紧紧攥在掌心，合在额前，像一个圣徒在祈祷天的怜悯。

　　他的鼻翼有抑制不住的酸痛，视线渐渐模糊，在一片模糊里，记忆漂洋过海，回到了九年前，那个噩梦一样的时光。

　　…………

　　“阿年，我明天就过生日了，你什么时候到家啊？”

　　“啊……可能来不及了诶，对不起啊。”

　　“可是明明说好要陪我过生日的，你可不能赖皮啊。”

　　“好吧好吧，我让爸爸调整一下机票，明天一定会到的，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啦。”

　　“那还差不多，你可要快点啊，不然，我就先和姐姐把蛋糕吃了，不留给你。”

　　“哇齐芥，几天不见你又变坏了，你等着，看我不把蛋糕糊你一脸……”

　　“来呀来呀，去年的手下败将……”

　　…………

　　“阿芥，姐姐跟你说件事，你……你安静听姐姐说。”

　　“是阿年回来了吗，我等了她一整天了，蛋糕都不好吃了……”

　　“阿芥，别等了，小年她……不会回来了。”

　　“说什么呢姐，她不是不守信用的人，她说她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齐芥！你听好了，我再说一次，昨天，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们……他们出了车祸，没能抢救过来，我们……我们现在去接……接他们回家，走吧，我们去接他们回家。”

　　…………

　　那天是他十二岁的生日，也是，齐家人的忌日。

　　那天在下雪，好大好大的雪，他和姐姐两双冻得通红的稚嫩的小手，从海关警察那边接过两个小小的骨灰盒，和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上面星星点点沾着刺目的血迹，是齐年回来当天穿的。

　　他听他们说没有找到齐年，说她可能在哪个山洞里冻死了，也有可能在滚落的林子里被狼吃了，总之，她不会再回来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但他一句话都不想信，让他怎么相信呢，那个从小就和他腻在一起的女孩儿，那个会笑会讲故事会模仿武侠人物逗他笑的女孩儿，那个每年都会甜甜地跟他说生日快乐并坏笑着把蛋糕丢向他的女孩儿……

　　说不见就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事实就是那么残忍，他等了她好久，固执地在葬礼上不让牧师念她的名字，不让工匠在墓碑上刻她的名字，他无数次在罪责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催她，如果当初没有开那个玩笑，如果当初……

　　终归一切都来不及了，这都是他一时任性酿下的的罪。任他无数次地祈祷，无数次地想要以命抵命，她终究没能回来，时光一点一点剥离他最后的希望。

　　他看着周围的人由悲悯一点点变得沉默，时间催使着他们一点点忘却，一点点回归自己的生活，只有他一个人还在盲目地对抗时间的洪流，拼命地向反方向跑去。

　　直到最后，他身边一个人都没了，也没能看到隧道尽头的她逆光而来，终于，他自己也累了，尽管很不情愿，但他只能告诉自己，该放弃了。

　　齐鸢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齐芥早早起身，那是齐年走后的一年里，他唯一不在阴暗的房间里赖掉白日阳光的一次。

　　她很诧异，想问问缘由，又不敢。

　　但他却先开口了：“姐，我决定当演员了。”语气不是征求，而是宣布。

　　她不知道他这一年到底自己在经历些什么，明明从前他最讨厌镜头，每次合照都躲得远远的，都得靠齐年软磨硬泡给拉来。

　　但她知道他活过来了，什么决定，她都不在乎，只要他还愿意站在阳光下，于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宽慰。

　　只有齐芥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是他跟自己人生的道别，他要用他贫乏无极的一生去交换齐年未完成的灿烂，他要以齐年一直最想成为的演员的身份替她完完整整地活过一次。

　　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心中的罪。这是他接受齐年死亡事实的唯一途径。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主角回来了，故事要从头写起了。

　　整整半个小时，齐芥都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化妆间里，一墙之隔的齐鸢也就一言不发地倚着墙等了半个小时。

　　她似乎很平静，但其实心如乱麻，她不知道墙里这一位会怎么处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蓦然，一声轻巧的门锁声打断了齐鸢的思绪，她一下站直，目光直勾勾定在齐芥身上，好像怕他下一秒就会插翅逃跑。

　　但是齐芥却没什么异动，显得异常冷静，只有那血红的眼眶昭示着他刚刚曲折的心路。

　　房间里出奇地寂静，几乎能听到两个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空气里弥漫着的悲喜交织成网，笼罩了这不大不小的空间，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终于，还是齐鸢先开了口：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能确定是小年吗，毕竟这世界上面容相像的……”

　　“但这世上就只有这两只木纸鹤，也只有一个她，我认得。”

　　一句话，直接将齐鸢打回现实，情况，好像不太妙了。

　　“那怎么办，我看她好像不记得你了，要怎么相认，得先恢复记忆……”

　　“不必，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