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不眠》大概是一只发

2、—1—

　　这个地方莫绮然是真心觉得很美，在她真正踏入这个家之前，莫家府对她来说是真正童话当中，让公主与王子幸福生活的宫殿；或者是电视剧里那些穿着金黄色古服的皇家贵族才有资格居住的皇宫。总之，这里是小小的莫绮然的幻想世界在现实中的显现。
　　但真正来到了这里，莫绮然却只能感到难以抑制的空虚和恐惧。这里太大，太冷，空气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锢着，人们只能依靠它指缝间遗漏的空气存活。
　　莫绮然跟在母亲的身后，怯怯地看着坐在大堂四周的大人们，大堂正北方，一名威严的老者端坐在最高的位置。这时，林倩茜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把她推向前方。
　　“爹，这是然然——然然，叫爷爷。”
　　莫绮然即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众多尖锐的注视让她仿佛置身于狼堆的兔子，而顶头的狼王——她的爷爷，则是直接咬住了她的脖子，她闻到了近乎死亡的味道。
　　“妈、妈妈……”差点被吓哭出声的莫绮然连忙去寻求母亲的帮助，却被一向温柔如水的母亲一巴掌糊向脑袋。
　　“叫爷爷！没出息！”
　　林倩茜显得有些慌乱，她着急地想让女儿去与那位老者接触，但孩子对恐惧事物逃避的天性更胜一筹，莫绮然紧紧地抱住母亲的腿，不当场大哭已经是她的极限——虽然十年后再想起这件事，莫绮然会因为自己当时的丢人模样而产生想要糊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行了，你们母子千里迢迢地回家也辛苦，就，免了这些复杂的过场吧，刘三，待三夫人和小姐下去。”莫傅理的面色一如刚才，面对这个从未照面过的孙女他仿佛是个陌生人，连一个字都不愿再说，便起身离开。
　　随着家主的离去，大堂内男男女女也陆续离场，一场亲族女的回族仪式便以如此滑稽的结局收场。林倩茜一言不发，只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女儿，似乎要把女儿揉进身体里，把女儿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离开。母亲这时是在莫绮然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话，但莫绮然没有认真听，多年后，莫绮然再次想到这件事，便凭借一些残留的记忆，猜了母亲当时的话应该是，对不起。
　　“妈妈，我们是要去找爸爸吗？”
　　“爸爸……爸爸在天上呢。”
　　“妈妈骗人！你不是说爸爸就在这里吗！”
　　“妈妈怎么会骗然然呢……来，然然，我们到了。”
　　林倩茜带着女儿在莫府里像走迷宫一样穿行着，最后，两人在一间与莫府其他建筑格格不入的小屋前停下了。林倩茜推开门，却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个人等着了。
　　屋内的少年身着黑衣，与祠堂的黑暗融为一体，直到阳光撒入内屋，少年才与漫天飞舞的灰尘一起出现在母女二人的视线中。少年跪在地上，手上还拿着三支香，真准备将香插入前方一块写着莫容玉的灵牌前——这是莫绮然父亲的名字。
　　当时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记忆那么清楚？莫绮然很轻松地想起来了，那时的母亲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流泪，她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了前方的少年，嚎啕大哭。
　　“好久不见了，妈妈。”
　　男孩给父亲上完香，彬彬有礼地把母亲扶了起来，对比一旁哭得几乎站不起来的林倩茜，在许久不见的母亲面前，他得体得像是个陌生人。
　　林倩茜花了很长时间才平稳住情绪，她顶着红肿的眼睛，止不住地笑出声。
　　“然然，你过来然然。”
　　“叫哥哥，这是你哥哥，你的亲哥哥。”
　　“他是你的亲人，像妈妈一样的亲人！”
　　……
　　莫绮然被母亲滚烫的手牵引到了一个冰凉的地方，那里又硬又冷，手被硌得生疼，但那有些粗糙的皮肉却是有生命的感触，莫绮然忍不住把另一只手也举起来，捂红薯似的把那只冰凉的手包在手心。
　　“哥哥。”
　　哥哥……
　　或许，莫绮然不曾一次后悔，当时她就不应该叫出那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