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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光刺破夜幕之时,金云柯在半梦半醒间呼吸一窒,像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他用手去拨,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醒了么?”

      房梁之上,陈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窒息感渐消,他的眼睛通红,说不出话来。

      陈谌翻身跃下,走到他的面前,打开手中的包袱:“给你带了些蜜饯,药苦,你可以含在口中。”

      金云柯有些费劲地起来,伸左手去拿,看到有杏脯,眼中有些惊喜之色:“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陈谌从包袱里拿出几本书来,“休养期间多看看书,有什么不懂的记下来,我给你讲。”

      金云柯点头,也不知道叫对方师兄合不合适,不好称呼,他连道谢都说得小声。

      陈谌看起来与平日有些许不同,颜色如此浅的衣服,他很少穿,素白的长衫衬得他仙风道骨。
      金云柯好奇地出声问道:“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师父去哪儿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他在给我下厨。”

      “啊……”金云柯连忙把上半身挺直,左拍拍右拍拍,也没找到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祝你生辰快乐……”

      “多谢。”没等他说完,陈谌就抢先道谢,结束这有些尴尬的局面。而后,他凑近,盯着金云柯的脸看了一会儿。

      “怎么?”因脸上疤痕密布,金云柯对于别人看他的举动有些敏感。

      “没什么,想起我弟弟了,你和他很像。”

      “陈烽吗?我若和他像,岂不是也和你很像。”金云柯回想了一下,有些疑惑,“怎么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他出门远游了。”陈谌瞬间失了与他攀谈的心情,打开房门欲往外走,又回头嘱咐道,“好好养伤。”

      金云柯见他出去,吃了一颗杏脯,在床沿上静坐了一会儿,想出去的心蠢蠢欲动,一开门,却撞到了张沂南的身上。

      张沂南护住手上抬着的餐盒,后退:“怎么不好好休息,想去哪儿?”

      金云柯如实说道:“今日是陈谌师兄的生辰。”

      “是啊,林清昼不惜重金,给他造了副软甲做赠礼。现下正亲自下厨,给他做他喜欢吃的菜呢。”张沂南又问,“你的生辰是在什么时候?”

      “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大约是在冬至。”金云柯低头,他已经四五年没庆祝过生日了,只清楚冬天一过,他便又长了一岁。

      张沂南没再说什么,他走进门内,把吃食都拿出来,放在桌上,唤他来吃。

      金云柯乖乖地走过去,坐着。

      张沂南偏头,任头发垂落在桌面,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肯再叫我一声师父?”

      金云柯不答,张沂南也不再追问。他抚了一下金云柯的头发,说:“你若不服我的管教,是永远在我这里学不到东西的,在你提升武功最关键的几年里,你真的要这样白白浪费吗?不想复仇,不想用那帮恶徒的血祭奠你金府的亡灵?”

      “我想,师父以后也会教我的。”

      “你师父的心思在没在你身上,你比我更为清楚。”张沂南认真地说,“要真有什么所求,找我更为有用。”

      交谈之时,两个习武之人竟都没有发现有个人蹲在窗框上,他瘦瘦小小的,一直不动,像个死物。直到符咒飞出,屋中两人都倒了下去,他才慢吞吞地用手撑着窗框,滑了下去。

      “嚯!好东西。”他把金云柯脖子上的玉扯下来,放在脸颊上贴了一下,“不在林清昼身上我应该能拿吧?”

      他在屋子里兜兜转转,搜寻东西,背越来越驼,到最后竟成了一只龟类般的生物,趴在地上,爬出了这间屋子。

      林清昼从厨房出来,正抬手在吹烫红的指尖,就看到一个东西在地上爬,他快步走上去,抬腿往下一踩,一叠黄色的纸就从那个东西口中喷出。

      他弯腰,拿起一张:“木偶令?”

      脚下的这个东西,是偶。

      厨房的伙计掀开门帘,瞪大眼睛又默默地向后退。

      “怎么了?我要出去拿柴火,别挡路。”

      “林……林清昼在外面踩狗,不停地在踩,血肉都溅出来了,别出去。”

      林清昼把那个蜷成一团的东西拎起来,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感受到他了,然后我就醒了。”他张开自己的嘴,笑了两声,“我要把世间万物都搬到他的面前。”

      林清昼拎着他上下抖了几下:“我看你还是没醒,给他搬什么东西,是烟灯台的光不够你吃的,还是邓钦把你丢了?”

      “邓钦算什么,我们真正的主人才是……”

      林清昼严肃地问他:“他真的醒了吗?你看到他了?”

      “没看到,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只是感觉到了他。”他话锋一转,“林清昼,你真的要一直做叛徒吗?”

      “我又不是他手底下的人,谈何背叛?”

      “但是,他曾经很相信你呀,哎……”那团东西在林清昼的手中重新伸展四肢,变成了一个人,然后慢慢消融,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赤水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从一个点源源不断地喷涌出透明的人,如凝胶一般向外漫去。

      为什么这个故事,这么快就从武侠过渡为仙侠了?第一个故事《千灯》还未开始,嵌套在里面的第二个故事便已经露出了苗头。这层层的嵌盒,是不是已经一并被打开了?

      千灯一直镇压的那股力量,真的要醒了吗?他早已成为碎片深埋地下,还未破土而出,又怎么重塑自己?

      这一切,邓钦又是否知晓呢?

      林清昼将偶遗落在地上的东西拾起,看见了已经赠予金云柯的那块玉佩,便揣入袖中,快步向金云柯的居所走去。

      木偶令让金云柯和张沂南直僵僵地倒在地上,他快速去扶 ,金云柯的身体却突然软下来,手指按在他的脖子上,掐住:“清昼,我给你和烟灯一次机会,选择站在我这边。”

      林清昼反手用匕首抵住他的肚腹:“你不过就是他的一个碎片而已,也敢这么要挟我?我劝你,马上从我徒弟身上下来。”

      “下手,朝你徒弟肚子上捅过来,以绝后患。我曾经钻进过他的体内,他早已成为我最好的寄生体了,我想进便可进。”他满不在乎地握住刀刃,用力,并不在意是否会失去半个手掌。

      因为,那不是他的手掌。

      林清昼慌神,想把他推开,手臂却反被袭,紧接着脖颈就挨了一刀,那人说:“你说我不过只是一个碎片,你难道就还完整?”

      话音未落,林清昼轰然倒地。那人如脱去衣裳般,脱去金云柯的皮囊,丢在地上。

      在同一天内,两大弟子陷入昏迷,赤水门大乱。

      邓钦立于烟灯台上,察觉到了千灯的异动。他转头,瞥向那个腰肢纤细向他走来的女子。

      女子唤他:“烟灯。”

      邓钦皱眉,不解其意,重复一遍:“烟灯?”

      “你忘记了,这是你的名字。”

      邓钦昂起脸来:“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又是何人,能进我千丘、登我烟灯台?”

      林清昼嘱咐过的,若有外人入内,格杀勿论。

      他捏紧手上金鞭,右脚微退,眼神锐利。

      鞭扬下,其人皮开肉绽,像不擅武功的常人。受第二招时,却直接握住了鞭尾,她说:“我受你镇压,已经有数千年了。时间如此之长,长得你都忘了自己是谁,为何会守在这里,以及到底在守护些什么东西。”

      邓钦收鞭,如带火,灼烧得那人手心滴血,她抬头,声音轻缓地说:“外面这些人,不值得你去护。我也仍不愿相信,在我失去挚爱的那一天,会同时遭到手足的背叛。我曾愿一死,而你们不让我死,我现在要活,你又会如何选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若你是那地底的东西,那你我不可能共存于这世上。”他蓄力,再度扬鞭,出乎意料的是,竟生生将人腰斩,再收手也是徒劳,鲜血飞溅于空中之时,全化为黑烟,仿佛刚才并没有人与他交手。

      邓钦立马转身,将千灯的火收于掌心,握住:“我以我魂祭生灵,我以我心度万物,我欲知前尘,请还我数辈祖先之往事。”

      火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一路燎烧,手腕上的金龙也顺势游走,浮在他的面前。

      他的眼中浮现二字:禁令。

      先祖已死,他不知道为何烟灯会是他的名字,也不知道祖先与魔物之间的纠葛到底孰是孰非。他将手臂撑在千灯四周的井沿上,懊恼自己没有向那缕黑烟问个明白。

      千灯异动已消,这块碎片应该是唯一破土而出的一片。而他的职责,是让这些碎片永不见天日。

      沉思片刻,他的脚踏上井沿,没有犹豫地跳了下去,又是一阵身体表面粉化,他用力向更深处游去,终于落地。井中有一口透明的棺材,里面是魔物的躯体,邓钦很少来看他,这还是第二次。

      邓钦望向棺材,问:“你说你要活?沉睡了这么久,为何突然决定要活,又为何真的能有碎片破土?是我实力减弱,还是你从某处获得了力量?”

      邓钦心中郁结,在井底坐了许久,他又开口:“下次若再见,我会问个明白,到那时,你再让我做选择,我也会给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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