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黑暗中有光》语漫千

4、04

　　没有陆宇阳的日子，时间似乎过的更加慢了。

　　陆温阳依旧在学校里无恶不作，老师们都知道陆温阳已经废了，他的妈妈走了，他的爸爸也不管他。因此，他不管做什么，老师们也都无动于衷了。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学校就会一直当这个人是透明的。

　　就这样在没有陆宇阳的生活里，过了两年。两年后，陆温阳九岁了。他整整两年没有再见到陆宇阳了。不知道他还好吗。自从那次放火事件之后，他再也没有朋友了，不管是小区里还是学校里，大家都对他退避三舍。连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也不敢惹他。他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人！

　　那天中午下课后，陆温阳提着一堆零食回家，刚打开门，就看到沙发上爸爸和一个女的赤裸裸的交缠在一起。因为陆温阳平常中午基本不会回家，所以也根本不知道，每天他走之后，家里都会来一个女人，一直呆到下午他快放学才走。所以当这一幕出现的时候，陆温阳满腔的怒火，烧的他快要失去理智。爸爸看到他后，一点也不知羞耻的对着他喊了一声“滚出去”。陆温阳扔下零食就跑了，一个人躲在小区后面，他眼前一下子闪现出来很多画面，说不清具体都有谁，但是似乎每个人都不怀好意，都在讥笑他讽刺他甚至是伤害他！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他哭着问自己。九岁的陆温阳，经历了太多抛弃和唾骂。尽管他从来都不认为其实是自己错了！

　　陆温阳早都死了，好像自从生下来就已经死了！他抬头看着家里，想象着那个在自己面前和别的女人赤身裸体缠在一起的爸爸，和那个只爱哥哥抛弃自己的妈妈。甚至是自己以为的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却两年都不来看自己的哥哥，他的眼神里带着狠毒，他想要他们死！

　　真正失去了理智的陆温阳，比他往日还要可怕。

　　陆温阳先是去了药店，趁着店员不注意，躲过摄像头，偷了几瓶安眠药回家。回到家后，爸爸和那个女人已经走了，但是空气中那股让陆温阳恶心的味道还一直在蔓延着。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把安眠药全部碾碎，然后打开了爸爸平常喝水用的茶杯，面无表情的倒进去了一大半足以致死的安眠药。又拿起了桌子上一个沾着女性口红印的纸杯，把剩下的安眠药和水到了进去。放在了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然后收拾好自己，锁上门，离开了家。

　　回学校后，陆温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课认真听讲，课间闭目养神，放学了，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后回家。

　　陆温阳站在家门口伫立了好几分钟，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家门，果然，一打开门，陆温阳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爸爸和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的。走进一开，杯子里的水只剩了一点。陆温阳试探性的叫了好几声爸爸都没有人答应。他开始大着胆子用脚踢这两个人，也都没有任何回应。陆温阳再三确定他们死了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陆温阳真的疯了，他竟然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自由了！

　　尽管下一秒，他就清楚的认识到了他杀人了。

　　陆温阳突然开始大叫，在整个小区里哭着大喊大叫我爸爸死了！小区里的人刚开始听到了陆温阳的声音，都不理他。后来听清楚了陆温阳说他爸爸死了，大家才开始慌了。毕竟是住在一起的人发生了命案，有人便拿出手机又是报警又是急救电话。陆温阳也在一旁哭着喊，给我妈妈打电话。

　　当陆妈妈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正做好了饭，准备和刚放学回来的陆宇阳一起吃饭。撂了电话，她二话不说，带着陆宇阳就回家了。毕竟是陆宇阳的亲爸爸，而且陆温阳还在那。她心里多少还是会难受的。

　　当他们拨开人群，走到家门口时，看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还有坐在尸体旁哭的泪流不止的陆温阳。陆宇阳看到这里当时就蒙了，他走过去叫爸爸，爸爸不理他。拉着爸爸的手，爸爸也不回应他。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呆呆的一直看着爸爸也不哭，也不说话了。

　　医生来看了之后说是服用安眠药过量致死。

　　警察问死者家属，陆妈妈强忍着泪水，说“我是他前妻”！前妻，陆温阳听到妈妈嘴里这两个字，一下子也不哭了，只是一直看着妈妈。看了好久，直到陆妈妈和警察说完话之后，才注意到，陆温阳一直在看她，那种眼神，居然让她感到害怕。

　　实际上她心虚了，因为两年前走了之后没过多久就和陆爸爸办理离婚了，陆温阳跟着陆爸爸，陆宇阳跟她。离婚之后，不仅没告诉陆温阳，也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所以现在陆温阳用这种眼神看她，她确实心虚，因为在陆温阳看来，她就是不要他了！

　　陆温阳心寒至极，他觉得自己简直可笑，连自己的爸爸妈妈早都离婚分好家了都不知道，陆温阳脑袋发蒙似得拿起爸爸的水杯就往嘴里倒，等他喝下去了才反应过来他喝了什么。

　　在场的医生警察当时也都在忙着勘察现场，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举动，等回过头来，发现他喝了那装有安眠药的水，医生赶忙把他送往医院，陆妈妈慌了神，也跌跌撞撞的拉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陆宇阳就跟着医生去了医院。其实这两年，她心里一直都很自责，她不知道自己当初扔下陆温阳一走了之到底对不对。

　　但是不管她觉得对不对，陆温阳已经恨透了她。陆温阳躺在担架上，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陆宇阳握着他的手，陆宇阳的眼泪滴在了他的手上。他想说话，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直到彻底昏迷前一秒钟，他的视线里都还是陆宇阳模糊的脸。

　　陆温阳被送进急救之后，陆宇阳一直坐在急救室门口双手抱着头，此刻，他头痛的像是要裂开了。本来最近这几天，陆宇阳就一直在生病，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今天一天之内又突然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陆宇阳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可是还是拼命的用头撞着墙壁，想让自己清醒点，弟弟还没有脱离危险，他不能倒下。陆妈妈看着急救室内的陆温阳，还有急救室门口低着头的陆宇阳，她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一个小时之后，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说，幸亏抢救及时，陆温阳没事了。陆妈妈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陆宇阳也笑了！

　　陆温阳转到了普通病房，自从出了急救室，他还没有醒，陆宇阳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陆妈妈办理好住院手续之后，便回家处理陆爸爸的后事去了！那个陆爸爸的女朋友家里人知道了这两个人死了之后就一直在闹，但是闹也闹不出来个什么，毕竟这个家里除了一个正在住院的陆温阳，再也没有什么了。陆妈妈作为前妻，本可以不管这件事的。奈何为了陆温阳，她还是忍着那些谩骂默不作声的处理陆爸爸的身后事！

　　警察在结合了所有证据之后，把九岁的陆温阳定义为最有可能行凶的嫌疑人，可是陆温阳一直昏迷不醒，警察也不好问话。

　　三天里，陆妈妈每天家里医院两头跑，陆爸爸葬礼那天，也只有陆宇阳从医院回到了家里送爸爸离开。

　　这个葬礼十分凄凉，曾经因为陆温阳而退避三舍的亲戚们，也都匆匆而来又匆忙离开，不愿多停留一秒钟。

　　陆爸爸的葬礼结束之后，陆妈妈收拾完家里，又跟陆宇阳去了医院看陆温阳，陆温阳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他身体没有任何事，可就是醒不过来，这种状况就连医生也实在是没辙了。

　　陆妈妈还要上班，只好给陆宇阳请了假，陆宇阳就每天在医院里陪着陆温阳。

　　两年没有见了，陆宇阳看着陆温阳一动不动的睡脸，他伸出手摸了摸陆温阳消瘦的脸，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弟弟，你快点醒来好吗？以后哥哥不会离开你不会再丢下你，我会求妈妈，让我们一起生活。所以你醒来好不好，我们那么久没见了，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呢，你这两年过得好不好，哥哥很想你，一直都牵挂着你。妈妈一直说要带我回去看你，可是总是会被工作耽搁。你不要怪她，妈妈也是为了赚钱，她一直都在不停的拼命工作！这两年，她也瘦了很多。温阳，哥哥一定会好好学习，赶快长大，然后保护你和妈妈的，爸爸已经不在了，就只剩下我们俩和妈妈了，哥哥不想在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了！温阳，你醒一醒啊。”陆宇阳趴在病床上，低声的哭泣。

　　病床上的陆温阳睁开了眼睛，默默流着眼泪看着他。其实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不想面对而已，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能装。为了躲过法律责任，为了不让警察询问他，他宁愿一直躺在床上不起来。可是刚刚，他听到陆宇阳这一番话，他心里很痛，他并不在乎妈妈，他只在乎陆宇阳这个唯一的哥哥。他也想快点长大，然后就可以，抛弃这些所谓的大人，带着陆宇阳一起生活。

　　他多想开口跟陆宇阳一起说话，可是他终究还是在陆宇阳抬头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陆温阳脑海里想了很多，他觉得一直这么装下去肯定会被发现的，倒不如，换一种方式……但是，换什么方式好呢？

　　两天后，陆温阳终于睁开了眼睛，陆宇阳激动的看着他跟他说话，陆妈妈赶忙跑去叫医生。但陆温阳始终盯着陆宇阳没有开口，而是不停的傻笑。医生检查之后，忐忑的跟陆妈妈说，陆温阳可能是在极大刺激下导致精神紊乱了。陆温阳继续傻笑着，不回应。陆宇阳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从高兴到难过，这些全都让陆温阳心痛不已，他在心底里默默的说着，哥哥，对不起！是的，陆温阳不是真傻了，而是装的。他的小脑袋里永远不缺各种各样的诡计。这一装，让他躲过了杀害自己父亲要承担的罪责，更是得到了陆妈妈的愧疚。陆妈妈觉得都是自己才让陆温阳变成现在这样的，他知道陆温阳之所以喝安眠药，就是因为听见自己说，自己早都和陆爸爸离婚了，而且抛弃了他。陆妈妈看着这个傻傻的就知道笑的陆温阳，心里难过极了。

　　陆温阳出院之后，陆妈妈就给他办了休学，带着他和陆宇阳一起生活。陆温阳看着这个陆妈妈和陆宇阳生活了两年的小家，不大，却很温馨，到处都是他俩的合影。没有陆温阳！陆温阳脸上傻笑装不懂心里却并不好受！

　　陆妈妈依旧每天上班，陆宇阳还在上学，只有陆温阳待在家里装傻子。就这样，三个人在一起平静的生活了一个月之后，有一天，警察找上门了，陆妈妈问怎么了，警察看着陆温阳说，陆爸爸死前，他们那片有一家药店丢了好几瓶安眠药，查看附近监控的时候，发现了陆温阳。怀疑是陆温阳偷的药。陆妈妈听了警察的话，当场就蒙了！她以为两年时间足以让陆温阳改变了，她以为陆温阳是变好了。原来，都是她在妄想！陆温阳不仅没有变好，还变本加厉了，他居然变态到毒死了自己的父亲！陆妈妈转头看着陆温阳，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就往陆温阳身上砸，警察拦着她，陆宇阳护着陆温阳。陆温阳愣愣的看着这一切。陆妈妈大声哭骂陆温阳“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杀了自己的父亲，是不是还想杀了我，你怎么这么变态啊陆温阳，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个人吗，你是魔鬼吗？你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再也不是我儿子了，我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嘛！”陆宇阳听着妈妈说的这些话，他几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妈妈说是弟弟杀了爸爸？他转头看着陆温阳，陆温阳再也装不下去了，低下了头。陆宇阳看他不说话，低声问他“你杀了爸爸？”陆温阳依旧没有开口，伸出手去抓陆宇阳的手，却被陆宇阳躲开了。陆温阳满眼失望的看着眼前冷漠的哥哥。陆宇阳走到陆妈妈面前，扶起她，坐在了沙发上。警察走过来带走了陆温阳，陆温阳一直看着陆宇阳的背影，这下，再也没有人护着自己了……

　　后来，没过多久，九岁的陆温阳因为故意杀人，但是又未成年，被送到了青少年管制中心，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陆妈妈为此精神崩溃了，伤心的带着陆宇阳离开了这个城市。并且给陆宇阳改了名字，随了她的姓，林致远。

　　三年后

　　陆温阳出来了，他在收容所里表现的十分良好，获得了重新做人的机会。当他离开收容所，回家之后，家里一切都空了，陆妈妈带着陆宇阳早已离开，什么都没有了，这里，只剩下他了。

　　陆温阳在收容所里呆了三年，虽然外表经常会装的十分乖巧，但是骨子里的那股疯狂从未减少。他卖掉了唯一的住处，这个从小住到大的房子，拿着钱，离开了这里。

　　在离开的车上，看着慢慢远离的小城市，他的心里自由多了，他觉得终于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了。而且他还有陆宇阳，他一定会找到陆宇阳的，然后跟他说清楚，求他原谅。他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他越想越开心，低着头笑的合不拢嘴，车上的人都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