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涉江而过》叶安镇

7、上课

　　到了楼下，林恩咬了一口剩下的那根冰淇淋，觉得很腻，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于是走前几步，将冰淇淋往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扔，转头却见苏俊夏往车棚走去，林恩有点疑惑，眼睁睁地看着苏俊夏走到其中一辆电动车前，掏出钥匙，跨上车，发动，开到林恩面前却停了下来，看到林恩有点愣住的神情，笑了：“上车啊，这里离教室远着呢，若是步行过去，快走也得大半个钟，那有时间给你磨蹭？”
　　林恩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着坐了上去。
　　车子一路开过宿舍楼下，旁边还放了不少车，有好几辆都连着一根从楼上吊下来的电线，林恩再笨也明白了，那是在充电。
　　或许是因为高中的时候太过循规蹈矩，管理制度很严格，学生处处受制于学校，上到大学后，校风自由，相当于小半个社会，看到这些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充电的行径，林恩一时适应不过来，眼睛几乎都看直了。
　　前面的苏俊夏似乎一眼便看透林恩的心中所想，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笑着说：“这很正常的，习惯了你就不会惊讶了。一般来说，大一下学期后，宿舍的每个人都会买车，不图贵的，就图个方便省时，不然要是下午有课，赶得及才怪。”
　　这会儿，车子已驶出男生宿舍大门了，林恩回头看了一眼，保卫亭前面的空地上立着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八个大字甚是惹人注目：男生宿舍，女生留步。
　　林恩觉得有些新奇，忽然想起报名那天路过女生宿舍大门前时，不经意看到那里写着“女生宿舍，男生止步”，按道理，男生宿舍牌子的后半句不是应该为“女生止步”的么？
　　“那句告示语是不是写错了？”林恩转回头，指指后面。
　　“没错。”苏俊夏明白林恩的意思，想了想，说，“以前这里并没有告示牌，只是这两年来，D大的女生越来越少了，导致严重阳盛阴衰，本校的男生不得不去外校寻女友。按这种趋势下去，不出五年，这所学校的女生就会绝种。基于这种现象，有心人士便搞了这么个牌子出来。”
　　林恩笑出了声：“没想到D大竟然还会有这种趣事。”
　　林恩是想过以理工科闻名的D大女生比较少，但也没想到会少到如此匮乏的地步。
　　“中国本就男多女少，更何况是理工科的学校，其实，相对于国内同是理工科的大学来说，D大女生所占的比例，已是倒数的了。”
　　林恩了然地点点头，不禁感叹：“这也太玄了吧？是不是这所学校的风水有问题？”
　　苏俊夏转了一个路弯，听到林恩正经八百的感叹，笑了：“玄不玄不知道，关于风水问题，没有多少大学生会信，但是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了，谁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不过我想，凡事总得有个原因，”说到这，苏俊夏顿了下，目光里闪烁的也不知是什么，他淡淡地说，“或许，还真是风水问题。”
　　其实，立这块告示牌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这所学校的同性恋越来越多，就苏俊夏认识的就有好几个，当然，也或许是因为他的人际关系网络太广泛，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正所谓水深王八多。
　　就因为如此，便归结于女生太少导致的后果，说实在的，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其实大家都不清楚，之所以逮着这一点了，纯粹是因为这点最不幸就中枪了。
　　这关键的一点，苏俊夏没说，他怕林恩听了会反感。
　　D大确实很阔，苏俊夏绕了好几条校道，几乎没把林恩绕晕。
　　好在林恩的方向感也不是很差，再加之这一路上他都在打量周边的建筑路形，心下暗暗地将路线记住，省得以后迷路。
　　由于是在校内，人多路杂，不得不放慢速度，以至于十多分钟后，才在一幢教学楼前停了下来。
　　教学楼很有一种高大上的档次，一走进一楼，放眼望去便是光滑可鉴的地板，四周是白玉般高大的柱子，教学楼呈镂空型，中央是一片绿化地，几种盆栽别出心裁地堆起来，围成一个有着“自强自立”字样的形状。
　　周边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只是林恩还来不及打量完，便不得不跟着苏俊夏上了二楼。
　　苏俊夏推开其中一扇高大的木门，里面很是宽敞，看起来能容纳一百多人。
　　深棕色的木质地板，很有复古气息。
　　已有不少人坐在里面了，吵吵闹闹的一片。
　　看到门口的苏俊夏，大家一致地静了一瞬，随即一片欢呼雀跃声，不知是谁高喊一声：“班导来了！”
　　有好几个同学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将苏俊夏簇拥了起来，林恩被众多力量挤了出来，站在不远处，看着被众人围成一团的苏俊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似乎不套近乎便不甘心。
　　晚上八点，大学的首次班会正式开始了。
　　班主任也来了，叫葛容，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微胖，短发，是湖南人，说话的时候，“n”和“l”总不分，林恩自小在南方长大，也没怎么去远的地方玩过，见识浅薄，愣是听不惯，或许是因为班主任都有这么一个特点，那便是语速极快，而且葛容的地方音很严重，她说一句话，自己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听，末了，还得咀嚼下自己听不懂的那几个词，可是这么一来，就耽误了去听下一句，结果是到了最后，葛容说的话，林恩只懂了一小半，还没排除自己猜的那些。
　　林恩有点气馁，他自认自己的听力不错，可是在葛容面前，简直成了半个聋子。
　　想问杜明的，可那厮正拿着手机放在自己的□□玩游戏，玩得起劲，林恩叫了几次他也不应，最后一次应了，声音却细如蚊呐，林恩无奈，只得百无聊赖地听班主任讲外星语。
　　最后也只听得懂，说按照往年的惯例，军训会在国庆节收假后的那段时间进行。
　　黎塘天没来吗？
　　林恩抬眼看了一圈教室，真的不见黎塘天的身影，陈洛也不在。
　　班会开一半，葛容终于退场了，这下是苏俊夏主持全场了。
　　不同于班主任例行公事式的主题班会，苏俊夏撑起的场面，气氛莫名地活跃起来，葛容看向苏俊夏，那目光都是带着一种器重与佩服的。
　　班会的后半场，选举出临时班干部，交代了下几天后军训要注意的重要事项，交了班费，要350元，这笔数目对于山穷水尽的林恩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不得已，最后是杜明先帮垫上了，说等过两天他剃了光头一起还他450就行了，林恩瞪他一眼，骂一句：“财迷！”
　　杜明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勾过林恩的肩一个劲地说：“那什么，我生财有道，不偷不抢，怎么说也是我的血汗钱，我收得值啊！”
　　林恩无语。
　　最后又发了一本大学生守则的小书，便结束了。
　　晚上回到宿舍，林恩把建行卡号发给了老妈，又听她在那头喋喋不休地唠叨了一通，这才挂了电话。
　　这一晚，向来睡眠质量良好的林恩破天荒地失眠了，原因无他，那是宿舍有了一朵奇葩。
　　林恩从没想过，黎塘天睡觉都不安分。
　　上半夜的时候，一直打呼噜，那声音很有节奏感，由高到低，由急促到缓慢，这在林恩听来和魔音穿耳无差。
　　好不容易等到不打呼噜了，下半夜又开始说梦话，而且话音十分清晰，表意清楚，比清醒时说话还要有条不紊，有逻辑讲思维，林恩咬牙切齿地佩服。
　　可恶的是杜明睡得比死猪还熟，陈洛不在宿舍，没有受到影响。
　　唯有林恩深受其害，他本想爬过去直接捏住他的鼻子的，可高中时听人说过，有人说梦话的时候不要弄醒，不然很有可能会死掉，林恩不太确定，可他敢肯定的是，如果再放任黎塘天这么下去，自己早晚得崩溃。
　　他狠狠地踹了一脚睡板，邻床静了一瞬，又开始砸嘴，林恩彻底绝望了。
　　这种声音很像在梦中吃东西，恰巧林恩今晚吃得少，这下一听到黎塘天的咂嘴声，便越发饿得慌。
　　林恩烦躁地爬下床，或许是因为动作之间的摩擦带起轻微的声响，床上的咂嘴声立马没了动静。
　　等了几秒也不见声响，林恩松了一口气，摸黑抓到桌面的一副耳塞，正待爬上｜床，床上的黎塘天突然发出两声阴恻恻的怪笑，林恩被吓得一阵腿软，全身的汗毛立刻倒竖，心下有些发毛，他在黑暗中站了一会，正要爬上｜床，窗外突然吹进一阵风，夜晚的风有点凉，林恩却觉得阴风阵阵，再也待不下去，三两下爬上了床，邻床的黎塘天又阴恻恻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咂嘴，咂得津津有味，很像啃骨头的声音。
　　林恩立刻觉得毛骨悚然，半点也没了睡意，他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录音机，又爬到黎塘天的床头，把手机放到黎塘天的枕头底下，小心翼翼地爬回来，睁着眼瞪着黑沉沉的天花板，直到天亮。
　　一宿未眠，林恩困得不行，宿舍的人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黎塘天刚洗漱完，一抬眼撞见顶着一双黑眼圈，面容憔悴的林恩，不禁惊恐地倒退两步：“我靠！你昨晚去鬼混了？”
　　林恩被黎塘天的吼叫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头有点晕，他无奈地叹息一声，看了黎塘天一眼，伸手拨开他，有气无力地上了厕所。
　　昨晚着了凉，拉肚子了。
　　林恩是早产儿，肠胃自小就不好，两岁之前逢吃肉类必吐，兼之拉肚。
　　直至三岁后才吃得上肉类，由于除了老妈给的那点奶水，其他的营养严重缺乏，导致他比同龄婴儿瘦弱太多，以至于笑的时候都没有力气，往往是微微一抿唇就过了。
　　好在之后营养跟了上来，这才渐渐有了同龄小孩的身架，只是肠胃天生就不好，吃食方面十分顾忌，需要长期调养，保暖也很重要，不然一着凉就很容易拉肚子。
　　这种自娘胎带出来的病，需要后天的补给，平时林恩也不敢随便吃东西，身子本就比平常人差，怕吃坏肚子，更加影响健康。
　　扶着腰一手撑在墙上慢慢地走出来，林恩的脸色苍白，再加之一宿没睡，精神很差。
　　黎塘天很担心，走过来拍了拍他：“是不是病了？”
　　林恩无力地摆摆手，绕过黎塘天往里走：“没事，只是拉肚子了。”
　　黎塘天不放心，走到他旁边：“我说你的黑眼圈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上大学激动睡不着觉吧？”
　　林恩没答话，而是将桌上的手机递给黎塘天，说：“你打开最近的一个音频听下。”
　　黎塘天满腹狐疑地接过，听话地打开音频播放。
　　里面传来的声音很奇怪，黎塘天听不出是什么声音，他满头雾水地按了次重复播放，认真地听完，心下渐渐觉得有点发毛，瞅了瞅林恩，斟酌着开口：“这声音，听着怎么有点……瘆得慌。”
　　“别露出这种表情，”林恩伸手从黎塘天的手上拿回自己的手机，按了按太阳穴，转头盯着黎塘天，指指自己的黑眼圈，“这个，就是这么来的，而你，就是罪魁祸首。”
　　黎塘天愣了足足五秒才回过神来，尖叫一声，跳起来，指着林恩，满脸委屈地指控他：“不可能！我的睡相一向很好的！恩恩，你想整蛊陷害我吧？我……”
　　“我没有。”林恩打断他，经黎塘天这么一叫，头更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