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涉江而过》叶安镇

3、夜不归宿

　　一人还保持着敲门的滑稽姿势，一人冷冷地靠在墙上，头戴一顶崭新的鸭舌帽，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一只脚的脚跟顶向墙壁，一脸不耐烦。
　　二人正是彻夜未归的黎塘天和陈洛。
　　还没等林恩开口，陈洛已放下脚走过来，脸色阴沉地一手拨开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宿舍。
　　黎塘天撑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半边脸肿起老高，眼眶红红的，看样子十分委屈。
　　看到林恩，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扑了上来：“我可能活不成了……”
　　林恩有点招架不住这股力道，待稳住身形，听到黎塘天近乎半死不活的语气，呆了下，手撑上黎塘天的肩膀，大脑作出常规的反应：“怎……怎么了？”
　　黎塘天抬头，泪眼汪汪：“我惹到他了，可能或许真的活不成了……”
　　他指了指里面的陈洛。
　　林恩转头看去，这一看之下，终于明白心底那股怪异感来自何处了，不知何时陈洛已摘下鸭舌帽，初次见面的飘逸长发已不复存在，露出一颗闪瞎眼的头颅，林恩觉得宿舍的采光度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陈洛旁若无人地翻箱倒柜，没一会抓了几件衣服便进了浴室。
　　无法想象陈洛痛失爱发那一刻愤怒的心情以及很有可能当即杀人的冲动，林恩艰难地把头转回来：“你把他的头发剃了？”
　　“我那有这个胆子？是他自己执意要去理发店剃光的，说什么个人有洁癖，无法忍受一条内内砸到头上遗留下来的各种排泄物……”
　　陈洛忘了拿东西，从浴室走出来，刚好听到黎塘天的话，冷眼一扫林黎二人，黎塘天当即被吓得噤声。
　　林恩：“……”
　　实在是头痛，林恩自认自己的人缘向来不错，和各种性格的人都合得来，可来这所学校一天不到就和别人接二连三地结怨，而且貌似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了得的。
　　一笑泯恩仇什么的完全不管用。
　　黎塘天自是委屈无处泄，昨晚被陈洛一路拽到理发店，直接说要把头发剃了，他当即被吓得不轻，上去阻止：“留着挺好看的，剪掉干嘛？”
　　陈洛冷冷地说：“我不喜欢好看，留长发只是出于个人爱好！”
　　这一路来，陈洛破天荒说了这么多，黎塘天顿觉心头的不快烟消云散，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题进行下去：“很少有女人会把留头发当□□好……”
　　陈洛阴着脸打断他：“你说谁是女人？”
　　“啊？”黎塘天愣了下，不明所以，“你……哎呦……”
　　只开了个话头，陈洛一记拳头虎虎生风地砸了上来：“找死！”
　　黎塘天一声惨叫，捂住脸满地打滚。
　　店里的那几个小姑娘被陈洛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战战兢兢，缩着肩膀，双手哆哆嗦嗦地抖了半天，终于还以陈洛一个绝不亚于几千瓦的灯泡。
　　一干等人任务完毕，立马撤到一旁。
　　陈洛对着镜子照了照，抬手往闪亮的头颅抹了一圈，表情很淡，也揣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站起身，朝黎塘天的方向勾起一根手指：“过来。”
　　黎塘天正窝在角落里默默地种蘑菇，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迟疑了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对着陈洛的头颅说了句：“很好看。”
　　陈洛冷笑一记，指了指柜台：“付钱。”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上了公交，车上的人不多也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都有意无意对陈洛瞟几眼。
　　不远处几个小女生鬼鬼祟祟地凑到一块，不知在嘀咕什么，隔一会又瞟向李黎二人，表情略激动，眼神有点黄。
　　陈洛没什么反应，撇开头看窗外的风景。
　　黎塘天忍无可忍，刷地站起身挡在了陈洛面前，将那几个小女生热切的视线隔绝开去。
　　像老牛护犊一样以自己的躯体为陈洛创造一片安全的天地。
　　陈洛转回头，看向伫立在自己面前这尊稳如泰山的雕像，皱眉：“你干嘛？”
　　黎塘天不为所动，把腰杆挺得枪支似的：“没干嘛。”
　　陈洛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阴影，一秒钟后，果断抬脚，狠狠地一踹碍眼的屁股：“有病！”
　　黎塘天惨叫一声，猝不及防，整个人飚出去几米有余，直直地撞上旁边的椅背，坚硬的塑胶硌到胸口，来不及呼痛，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冲入鼻腔。
　　“靠！”黎塘天捂住鼻子抬头，一个浑圆的屁股塞满他整个视线。
　　有人放屁！
　　胃部立刻一阵翻江倒海，黎塘天按住胸口，试图顺下气，那股反胃的冲动却无论如何也按压不下。
　　“呕……呕……”
　　黎塘天一下子把胃里的来不及消化的东西一吐而空，抬起头时，却撞上一双怒火熊熊的眼睛。
　　黎塘天头皮一麻，心底“咯噔”一下，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定睛一瞧，果然，大叔的头发上满是他吐出来的污秽物。
　　“对不起……对不起……”黎塘天赶紧迭声道歉，手忙脚乱地找出纸巾帮大叔擦。
　　只是刚擦了两下，大叔的头发便掉到了地上，接着面前现出一颗闪亮的头颅。
　　闯祸了！
　　黎塘天机械地退后两步，回头看看陈洛的那颗，又转头看看面前的这颗。
　　太亮了……
　　黎塘天干笑了两声，将手上的纸巾头发一丢，双手一摊，表情甚是无辜：“那个……大叔，抱歉，我不知道你戴了假发……”
　　大叔阴恻恻一笑，虎视眈眈地盯着黎塘天，缓慢地扭转了几下脖子，“咔咔”的几声清脆地响起。
　　青天白日的，黎塘天竟也觉得阴风阵阵，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似是小命不保。
　　“砰！”
　　似是为了印证黎塘天的想法，大叔虎拳一挥，重重砸上旁边的车窗，玻璃瞬间碎裂一地。
　　车内的乘客被吓得呆掉了，大气也不敢出。
　　黎塘天双腿抖得如筛糠，站在原地愣是移不了半步。
　　大叔站起身，脚下一蹬，车底立刻现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众人回过神来，开始抱头鼠窜，车子不得不停靠在路边，车门一开，乘客立刻往车门逃命而去。
　　“还不快跑！”耳边一阵风刮过，有人一把拉起他飞速跑下了车。
　　那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黎塘天尚未回过神来，几乎是被拽着跑。
　　两人跑过人行道，黎塘天抽空回头，那人紧追不舍，身后还有几人。
　　“后面来了好多人！”黎塘天惊恐地说。
　　“有多少？”
　　黎塘天边跑边回头，抬起一根手指认真点数：“一，二，三，四……”
　　陈洛：“……”
　　这个天然呆！
　　陈洛咬牙向后看一眼，不下七个，似乎是一伙的。
　　刚刚明明只有一人，是何时多出了这么多？
　　真是飞来横祸，这些根本就是欺行霸市的流氓，偏巧就惹上了。
　　“妈的！”陈洛低咒一声，大街上行人太多，根本不利于逃亡，这刻也顾不得想太多，拉着黎塘天拐进了一条巷子中。
　　两人躲进了一间破败的屋子，隔着门缝向外窥探，蛰伏了一会，那几个人在不远处逗留了下，毫无所获，不清不楚地咒骂了一声，又心有不甘地往前面追去。
　　陈洛松了一口气，转头却见黎塘天紧紧地盯着自己，心下发突，脸色瞬间一沉：“喂！你盯着我干什么？”
　　黎塘天犹似邪灵附体般喃喃出声：“你是男的……有喉结……”
　　废话！
　　陈洛脸色一黑，起身就走。
　　“你给我看看！”黎塘天瞬间灵魂归位，追上来，一把扯住他。
　　自己崇拜了大半天的女神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这种天大的落差，叫他如何接受？
　　“看什么！”陈洛强忍心头的火气。
　　黎塘天立刻满脸兴奋：“快快……脱裤子，让我看下你到底是真男还是假女……”
　　“有病！”陈洛不可置信地盯了他数秒，突然拳头一挥，头也不回地离开。
　　黎塘天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彻底倒地不起。
　　回到学校时，男生公寓的大门已经关上了，陈洛的脸色冷得可以掉渣子，黎塘天不敢撞枪口，两人在松树林的石板凳上露宿了一晚，倒也相安无事。
　　陈洛一宿未眠，旁边却是鼾声如雷。
　　夜色如墨，陈洛低低一声叹息。
　　自己是gay，高中的时候就很清楚，那时也喜欢过一个人，可惜那人是直男，尚不知道自己对他的那点小心思，所以很多时候，自己都可以借着哥儿的名义搂搂抱抱，他也毫无所觉，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却也觉得无比幸福，虽然这只是自己费尽心机偷来的，可这或许就是活着的动力，那感觉很美妙，到现在都忘不掉，真的是甜到心头上去了。
　　那人的睡眠质量也是异常好，往往两分钟不到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曾经那么深爱过的人，如今却远隔重洋。
　　而那样亲密的接触，这辈子或许再不会拥有第二次了。
　　旁边这人也是直男，他一眼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