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夜里的光》一粒小麦

83、Chapter 83

　　苏小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只知道自己听到了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便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太久没有睡过这么沉了，头还是有些疼，但是全身却觉得无比轻松，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正在办公桌前缓缓翻动书页的弥泽抬头看向她：“你醒了？不好意思，我们下班时的音乐吵醒了你。”

　　“下班？”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苏小叶吓了一跳。

　　“已经六点了？”

　　天哪，自己竟然在这里睡了这么久！一种不安全感瞬间在她全身弥漫开来，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色又变得苍白。

　　“怎么了？”弥泽一脸歉意：“你还有别的事？不好意思，我看你太累了，所以自作主张，没有叫醒你。”

　　“不不不，”苏小叶脸红了，手忙脚乱地解释：“我只是惊讶，自己竟然在这里睡了这么久，我感觉时间才过去了一小会……我，我是不是耽搁你工作了？”

　　弥泽耸耸肩，轻笑道：“没关系。”边说话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下午的夕阳从玻璃窗上透进来，带着温和的微光。

　　“你的失眠主要是内心充斥着矛盾冲突、焦虑、担忧、不安等负面情绪，如果内心不能得到宁静平和，你还是无法获得一个好的睡眠状态。”

　　苏小叶认真听着，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呃……老师……你的咨询费……是按时间算的吗？”

　　弥泽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不，刚才你只是在睡觉，并没有向我咨询什么，我只收你半个小时的咨询费。”

　　苏小叶脸红到了脖子，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那太不好意思了。”

　　弥泽看了一看手表，“看你这么可爱，我再额外送你十分钟，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说了。”

　　其实时间并不重要，他只是想引导苏小叶多说一些话，有效的沟通能让她情绪得到更好的舒缓。

　　“我还有一个困扰，”苏小叶手指抓着椅子的扶手，身体微微前倾，“我胆子特别小，有什么好办法吗？”

　　弥泽看着瘦小的女孩，眼神里充满了怜悯，轻轻说：“生来就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怎么能不胆小呢？”

　　苏小叶手指抓得更紧，可以隐约看到手背上纤细的淡青色血管，她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坐了一会，起身背上背包，低着头说了句：“真的很感谢你。”

　　“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提供给你了一个休息的场所，真正要打开心结，还是要靠自己，要加油哦！”

　　弥泽起身送他到门口。

　　苏小叶点点头，转身要离开时，又回过头一脸希冀地问：“老师，你下周还在吗？我可以现在就预约吗？”

　　弥泽突然愣住了，他本来是要说“我今天晚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可是，不知怎么的，神使鬼差般，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我下周还在。”

　　苏小叶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的好消息，开心地跑了出去。

　　弥泽站在桌前，还没有想明白，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接下了一个预约。

　　门响了，他抬头看过去，是他的导师----张老师。

　　张老师面带笑容走进来，笑得一脸褶子，明明才五十多岁，但是这讨厌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像六十多岁。

　　“我听说，你刚才替我接了一个来访者，不是说不喜欢这份工作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弥泽笑了一下：“没有，我已经决定了要走，只是……那个来访者的问题没有解决，我不习惯做事有始无终。”

　　张老师和蔼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年轻人，“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心理咨询师，所以，不要急着走，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你留下来，会帮助到很多的人。”

　　弥泽摇摇头，苦笑着问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难道是对心理咨询师这个身份还不死心？又或者是同情心泛滥？

　　好吧，就再多待一个星期，下周就真的要走了。

　　*

　　中午快下班时，陈琪急匆匆地过来找苏小叶，“刚刚接到行政部的通知，下午一点钟让咱们俩赶到城北，参加一个网络媒体行业现场会。”

　　苏小叶放下手中的资料，有点惊讶，“怎么这个点了才通知啊？而且，这个现场会和咱们有关系吗？应该不是咱们部门负责的范围啊。”

　　陈琪亲热地上来拉住她：“咱们就当去学习了，这是好事，对不对？”

　　苏小叶犹豫了一下，最近因为考核的事情，她和陈琪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亲密地说过话了，她这时候要是拒绝，只怕陈琪会胡思乱想。

　　“那好吧，就当是学习先进经验了。”

　　“嗯，快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到了会场，发现离会议开始还早，苏小叶坐在椅子上无聊地翻着手机。

　　陈琪过来好心提醒她：“马上开始了，把手机赶紧关了，这个会议很重要，别让同行们看咱们笑话。”

　　说完，陈琪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关机，还伸手给她看一眼。

　　苏小叶吐了下舌头，赶紧也关了手机，正襟危坐。

　　会议时间很长，内容也很无趣，苏小叶一直挣扎在打盹和清醒的边界线上，几次差点睡过去。

　　陈琪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安，一直在看表。

　　“你有什么事吗？”苏小叶问她，“有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盯着。”

　　“没有，就是老觉得今天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完。”陈琪笑容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苏小叶劝解道：“哦，今天没做完还有明天，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压力太大容易生病。”

　　公司里，墨南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两份资料，眉头紧锁，心如乱麻。

　　昨晚，樊总给他打来电话，“请求”他这次一定要给陈琪一个高分数，陈琪的爸爸是樊总的好友，更是事业上的忠实合作伙伴，难得拜托他一件事情，樊总自然不好回绝。

　　墨南看着陈琪制作精良、丰富多彩的厚厚的简历，又看了看苏小叶简洁如水，薄的可怜的几页纸，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情绪。

　　他一直自信可以做出最公正的选择，可是此刻，心底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扰乱了他的神志。

　　他从来不是徇私的人，不论是对苏小叶还是陈琪，他都不想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做出有失偏颇的决定，可是，面对这一次的考核，他心里像是被猫咪抓乱了的线团，毫无头绪。

　　“砰！”门被推开了。

　　何嘉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正对上墨南冷若冰霜的面孔，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我不是故意不敲门的，是有急事，真的！”

　　墨南放下额头上支撑着的手臂，不耐烦地说：“什么急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何嘉兴奋地说：“你不用为考核的事情头疼了，也不用为了到底是得罪谁而头疼，问题解决了！”

　　“什么问题解决了？”

　　“有人退出了啊。”

　　墨南站了起来：“谁退出了？”

　　何嘉挥了挥手里的资料：“当然是苏小叶啊！陈琪那么骄傲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退出呢？”

　　墨南一把夺过何嘉手中的资料翻看起来：“苏小叶为什么要退出？她打了辞职报告？”

　　“没有！”何嘉将墨南手里的资料夺了回来，“这是机密，你乱翻什么？苏小叶到现在还没有递交转正申请表，你说，她不是主动放弃了是什么？”

　　“陈琪的交了吗？”

　　“废话，当然交了啊，我把表格发给她的当天，人家就填好了。”

　　“苏小叶的表在哪里？”

　　“我一起交给陈琪了啊。”

　　何嘉说完，立即就感受到墨南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刺过来，他搓了搓鼻子，“你，你干嘛瞪我啊？每个部门都一样啊，一个人代领，回去给大家分发……更何况，陈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肯定不会……不会……”

　　墨南冷笑：“不会什么？你接着说。”

　　何嘉声音渐渐发虚：“不会……干出那种事情……陈琪……她一定是忘记了。”

　　墨南怒火中烧，“你宁可相信是苏小叶自愿放弃转正，也不愿意相信是陈琪故意私藏了苏小叶的转正表？”

　　“你这么凶做什么？”何嘉也激动了起来：“反正你不是正为这事头疼吗？樊总那边你得罪不起，不对，是你辜负不起，苏小叶这边你又不忍心赶走她，现在这样的结局不是最好的吗？她自己忘了交申请表，这和别人无关，用你墨南的话说，她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是吗？和别人无关？”墨南气极反笑，“何嘉，你作为人事部副部长，本应该将申请表亲自交到每个实习生本人手中，并当面确认每个人的意向，而你，偷懒让别人代领，这是你的失误。”

　　“第二，申请截止前一天，你理应电话向每个实习生亲自确认一遍，你也没有，当然，你是好心，是为了以此来成全少数人可笑的‘尊严’，帮他们造成一种忘记递交资料的假象，这是你们人事部的失误。”

　　“第三，如果最后发现陈琪真的通过不正当手段取得转正名额，我网络部是坚决不会要这个人的，你们人事部另做安排吧，我墨南说到做到！。”

　　何嘉沉默了几分钟，仔细想了想墨南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万一陈琪真的做了，万一苏小叶提出质疑，最后如果把事情闹大，这个黑锅怕是会掉到自己头上。

　　何嘉想通后，急忙拿出手机打电话：“奇怪了，怎么两个人都是关机啊？联系不上这可怎么办？”

　　墨南凉凉地说：“这就是你们人事部的工作效率？”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直奔网络制作组办公室。

　　“陈琪和苏小叶人呢？”

　　大家先是被墨南冷飕飕地语气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面面相觑：“不知道啊？下午就一直没见她们俩的人影。”

　　“哎！刚才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说今天有个现场会，会不会去了那里？可是……没有人抽调她们俩过去帮忙啊？”

　　墨南：“刘严，你立刻去核对，现场会的名单里有没有她们？”

　　刘严小跑着去了市场部，很快又跑了回来：“问过了……本来是市场部自己派人过去参加的，可是昨天下午陈琪和市场部的赵部长说了很久，想让她和苏小叶去感受一下现场会氛围，赵部长说反正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会议，就同意了。”

　　墨南看了一眼手表，转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话：“把会场地址发给我！”

　　“好的，地址我已经要来了。”

　　墨南快步走在楼道上，低声问何嘉：“申请表最迟什么时候要？”

　　何嘉听到刚才的对话，想到陈琪的心机，又想到自己有可能受到的处分，吓得脸都白了：“今天……今天下午六点之前。”

　　墨南猛地站定，忍着想一拳挥过去的冲动：“下午六点截止，你现在才来告诉我？”

　　何嘉结结巴巴地解释：“主管我们人事部的徐总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国外开会两个礼拜，所以提前了，徐总要是不在申请书上签字，谁说情都没用了……”

　　“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给我拦住徐总。”

　　“哎！你……去哪儿啊？”何嘉看着大步冲出去的墨南，无力地追问，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