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夜里的光》一粒小麦

75、Chapter 75

　　晚上六点，红酒庄餐厅门口，苏小叶在寒风瑟瑟中站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出现在眼前。

　　她赶紧冲上前去拉开车门：“老大，你终于来了！”

　　“这几天你都做了什么，详细告诉我。”墨南快速整理了一下外套，收起全身的疲惫神态，示意苏小叶边走边说。

　　苏小叶紧跟在墨南身后，将这几天的情况一一道来，具体到和对方吃了什么菜，喝了什么茶，说了几句话，丝毫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合同的事呢？”

　　苏小叶拿出一张表格，上面用红色的笔详细标注了几份合同的区别。

　　墨南边走边看，待走到包间门口时，他心中已经清朗如月，明白此番症结出在了哪里。

　　正要推门进去，墨南回头去看苏小叶，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眉头拧在一起：“你这是做什么？”

　　苏小叶怔住，急忙站定脚步，轻声问：“怎么啦？”

　　墨南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举，去干涉苏小叶的穿着，反倒弄巧成拙----她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穿了一条黑色一字领连衣裙，外套披了件米白色的羊毛大衣。

　　黑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白皙如雪，一字领的设计刚好露出锁骨，平时高高扎起的马尾放了下来，还未干透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带着洗发水的清香，隐隐有一种风情万种的味道。

　　平时素面朝天的苏小叶，今天还笨拙地化了个妆，墨南看着她稚嫩的面孔上涂了个鲜红的“烈焰红唇”，差点被气笑。

　　来不及思索，他的手指便不听使唤地伸了过去----

　　还没待苏小叶反应过来，墨南温暖的手指已经覆了上来，从她嘴唇上轻轻擦过。

　　苏小叶耳朵发烫，嘴唇微微动了动，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一张纸，颤颤巍巍地说：“老大……我有这个……”

　　墨南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行为实在太过亲昵，他快速抽回手，板着脸转过身去。

　　“赶紧去擦掉，丑死了！”

　　墨南手指握拳掩在嘴边，借着干咳来掩饰尴尬，却突然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

　　他低眸盯着自己手指上的嫣红，想起这只手是刚才从苏小叶嘴上拿下来的，指尖还留着柔软的触感，“咳咳咳……”这下假咳嗽变成了真咳嗽。

　　“老大，你没事吧？”苏小叶急忙上前关切地问。

　　墨南回头看了一眼，苏小叶唇上的鲜红已经被擦掉，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哑红，看着终于没有那么突兀了，可是那温热的触感却像是黏在了他的手上，挥之不去。

　　“走走走，赶紧进去。”墨南没好气地推开门走进包厢。

　　苏小叶苦着脸偷偷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真的这么丑？是不是又给墨南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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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苏小叶想起徐姐交待自己的“酒桌文化”，端着酒杯频频向刘总敬酒，刘总心情不错，喝了一杯又一杯。

　　墨南在桌子下面踢了苏小叶一脚，示意她不要再喝了。

　　奈何苏小叶会错了意，以为墨南是嫌自己喝的还不够，硬着头皮起身继续敬酒。

　　墨南怕她再喝下去闹出笑话来，干脆直接切入正题：“刘总，这次过来，除了叙旧，还想顺道把今年的合约续了。”

　　刘总放下酒杯笑了笑：“是啊，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直来直往，可是，我看了今年的合同，似乎有些让我难做啊，实话实说，你们公司这样做事，我很不喜欢。”

　　墨南取出合同，用钢笔在上面“唰唰”改了两个地方，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这份合同原本是给其他公司准备的，实习生拿错了，给刘总，当然还是以前的老政策。”

　　刘总看了一眼，大笑着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给秘书：“准备好签约的资料，送到红酒庄来。”

　　墨南端起酒杯：“合作愉快！”

　　刘总也端起酒杯：“我就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

　　苏小叶醉眼朦胧地坐在一旁，崇拜地看着墨南，他做了什么？一两句话就搞定了？老大果然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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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墨南将刘总送上车，然后匆匆返回餐厅。

　　苏小叶还呆呆地坐在位子上。

　　墨南摇了摇苏小叶，“你定的酒店在哪里？”

　　苏小叶两眼迷茫，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前面……两站路……枫叶酒店。”

　　墨南皱眉，“这是什么酒店？我怎么都没听过？”

　　“快捷酒店啊，便宜！干净！而且，离得近，走路就可以过来，省下打车钱了。”苏小叶坐的端端正正，一本正经地回答。

　　墨南拉着苏小叶的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苏小叶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引得旁边人纷纷侧目，墨南只好用手臂撑着，让她靠在身侧，防止摔倒。

　　走了几步，苏小叶突然眼眶发红，含含糊糊地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什么？”墨南没听清楚。

　　“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我都搞不定，还得老大亲自出马，你虽然没骂我，但是我知道，肯定是我没做好，逼得你不得不亲自来。”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要约刘总来酒庄吃饭的？还饭后按摩？亏你想得出来。”墨南看她脚步虽然混乱，嘴巴倒还算清醒，打算问个清楚。

　　“徐姐教我的啊。”

　　“徐姐？”墨南冷笑一声，果然，徐姐对刘总最讨厌的事情是一清二楚。

　　“嗯哼，徐姐说了，合同十有八九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中年男人么，最好说话了……只需要准备两样东西……酒和按摩，她说这样就肯定能搞定刘总……她，她还批评了我，不会喝酒怎么在职场混？”

　　苏小叶晃晃悠悠地停下来，面向墨南，笑嘻嘻地说：“我刚才喝的不错吧？”

　　墨南拽着她继续走：“问题不在酒上面，在合同上面，刘总不是那种容易被收买的人，他是个纯粹的商人，只谈利益，不谈酒色……”

　　墨南说了半天，没有听到回应，低头一看，苏小叶突然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马路对面。

　　“算了，跟一个醉鬼说这些，简直是白费口舌。”

　　他摇摇头，拉着苏小叶想赶紧把她送到酒店，可是他手上用力，苏小叶却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

　　墨南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马路对面是一家蛋糕店。

　　橱窗里摆着几只精美诱人的小蛋糕，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带着一个身穿蓬蓬裙的小女孩在挑选蛋糕。

　　小女孩蹦蹦跳跳，十分开心。

　　“你刚才没有吃饱吗？想吃蛋糕吗？”

　　苏小叶摇了摇头。

　　几秒钟后，她突然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双眸，也挡住了里面的情绪。

　　墨南没办法和一个醉鬼讲道理，偏偏醉鬼的力气还出奇的大，只好也跟着坐下来，陪着她“监视”对面的蛋糕店。

　　目送着一家三口提着蛋糕其乐融融地离开。安静片刻，苏小叶侧过头看向墨南，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泛着红，她突然开口，叫了声：

　　“墨南。”

　　“你……”

　　墨南惊呆了，这是苏小叶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要不是亲眼看着她喝了那么多酒，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借酒装疯。

　　“我是不是和他们一点都不像？”苏小叶紧接着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墨南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居然和一只醉鬼搭话。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没有人记得……”

　　“今天是你生日？”怪不得她一直盯着蛋糕看。

　　苏小叶突然觉得很累，她晃了晃脑袋，好沉啊，下一秒，她“咚”地一下，把头靠在了墨南背上。

　　“……”

　　墨南推开，她又倒下，推开又倒下……

　　反复几次后，墨南放弃了，任由她靠着。

　　“我一直觉得，我和我的家人，比陌生人还不如……”

　　有的人喝醉了喜欢一头倒下去睡觉，有的人喝醉了就会变身话痨，很显然，苏小叶是后者。

　　“我啊，从小就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

　　苏小叶情绪有些激动，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手臂胡乱挥舞比划着。

　　墨南能感觉到苏小叶正在自己的背上蹭眼泪，忍着没有吭声。

　　“有一次做兼职回来晚了，到学校的那路公交车已经没有了。我只好坐另外一班车，它的终点站在距离学校两公里的地方，我们学校啊……周围都是荒山，一个路灯都没有，我真想打个出租车啊，可是我舍不得，我咬着牙，一路跑着回到学校去……我从来没有走过那么长的路，又黑又冷……”

　　“我给网络公司做兼职，一头栽在电脑上，一个月也就800块钱。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在那里开开心心地等零点，而我在心惊胆战的抓紧时间做文件，因为今天的任务完不成的话要扣钱的。”

　　这是苏小叶第一次对他说起自己的事情，墨南回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背上的人，她微闭着双眼，眼尾发红，满脸泪痕，发丝凌乱，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怔忡。

　　“我并不恨我的爸爸和阿姨，我爸爸很辛苦……阿姨本来是个千金大小姐，嫁给我爸爸一个结过婚还带着孩子的，她很委屈，而且我是真心喜欢妹妹的，可是……我看到他们三个人那么幸福的在一起，我真的好难过啊……”

　　苏小叶声音哽咽，浑身都在颤抖。

　　墨南感觉到自己后背湿了一大片，他抬起手，犹豫许久，还是轻轻落了下去，抚在苏小叶的头发上，轻声说：“会好起来的。”

　　身后渐渐安静下来。

　　察觉到苏小叶似乎有昏昏欲睡的迹象，墨南不得不拍醒她，“清醒一点，前面就是酒店，回去再睡，快起来。”

　　不料，苏小叶执拗起来像是一头倔驴，“我不走，我要蛋糕。”

　　看到这招没用，墨南故意把口气放冷，“起来！”

　　“我不！”真是酒壮怂人胆，苏小叶也莫名地强硬起来。

　　墨南这是头一次被人拿捏得死死的，而且，还是一个醉酒的小丫头。

　　平时的严肃和清冷此刻都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狼狈的老妈子，苦口婆心地劝解着：“乖，听话，快起来，起来我就带你去买蛋糕。”

　　“真的？”苏小叶在他背上蹭了蹭鼻子，终于抬起了头。

　　墨南咬牙切齿道：“真的！现在就去，再耽搁一会，人家就要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