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缘定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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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走进屋内，见郭靖正拿着刚收到的随州米商的来信，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笑道：“靖哥哥，别想啦。你正为襄阳的军资发愁，军资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岂不正合咱们意？”
郭靖道：“不是的蓉儿。这一连十几日，尽是询问军资军粮是否直送襄阳的来信及物资清单。之前陆师兄替我们在两湖筹措的时候，那些商人可是一毛不拔的。”
黄蓉掏出两封信，递予郭靖。一封是欧阳克的，一封是黄药师的。
郭靖打开第一封读起来：“喔…原来这些军资军粮皆来自白驼山御下的商行…什么？欧阳克要娶师姐？师姐已经同意了？怪不得她在来信里没有提什么时候回来…”
又拆开第二封，上书：“军资军粮为御风聘礼，须即刻调往襄阳，莫迁延不决，误了大事。”
郭靖道：“岳父怎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同不同意师姐的亲事。”
黄蓉心想，黄药师和郭靖没有话说，却很喜欢欧阳克，撅嘴不悦道：“爹爹喜欢那坏蛋，怎会不同意？”
郭靖道：“欧阳克解了我们燃眉之急，蓉儿还说他坏蛋。我得赶紧修书道谢，并恭贺新婚才是。还要回信给这些提供军资的商会。”
黄蓉道：“那你先回信。我去看看该给师姐备些什么嫁妆。”她掩门出去，忽然想起在明霞岛设计砸断欧阳克腿的那一夜。
那一夜，她坐在欧阳克身边照料他的伤势，听他呻/吟甚是痛苦，心中也不禁微感歉疚。
到了后半夜，郭靖、洪七公、欧阳锋皆沉沉睡去，黄蓉也垂头打起盹来。忽然欧阳克低声道：“我送你的人面吊坠，还在吗？”
黄蓉清醒过来，刚才这句浑没来由的话没大听清，暗想他是梦呓。
欧阳克惨然一笑：“我早知道，你不是她……她如今该和我一般，已过而立之年了……”欲待再说，已是气若游丝，只缓缓闭上眼，两滴泪沿着双颊流下去。
黄蓉正待再听下去，欧阳克却转头睡去，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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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驼山上下喜气洋洋地忙着筹办婚事。
御风一向不喜繁务，对一应征询都摆手道“你们决定就好”，后来余婆婆也不来征求她的意见了，只去问太夫人和欧阳克。
欧阳克虽然对仪式、聘礼、书信、衣饰、陈设样样安排，脸上却不见喜色，整日不知在思索什么，也不常去找御风说话。
这一日，御风收到黄药师的简短书信：“眠风已于去岁离世，去得安详。为师在外安好。欧阳小子于他人不可托付，于你可托付终身。”
御风回凡间那日便向桃花岛传信报平安，并询问师父的状况。很快收到黄蓉回信，说爹爹并未回来过，只于三年前传信说找到了眠风，二人一起云游，如今也联系不上爹爹了。
御风颇感奇怪，师父怎的知晓她的婚事。
总算有了师父的消息，固然宽慰，可回想起儿时与师兄弟在桃花岛的岁月，念及在凤凰集尚未来得及和武师兄相认，如今已天人永隔，实为遗憾。
于是到山中散心。行至一处云海，见云雾变化动向无定，一如命运之来，不可捉摸，不觉驻足观云。
不知过了多久，听闻身后柔声“怎的站在风口上，冷不冷”，她回过头来。
欧阳克走过来握住她手，果然冰凉，连忙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系上系带。他端详片刻，似乎是嫌系得不好看，又解开重新系了一个结。
御风道：“师父来信说同意我们的婚事。还有，武师兄去世了。”
欧阳克道：“生死有命，你别太过伤心。”又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灵台明净，少受物感，我说的你都懂。”
御风瞧他神情落寞，问道：“有甚么事不开心吗？”
欧阳克试探着伸出手，见御风没躲开，终于一点一点地凑过去，将她抱进怀里。
二人这样站定很久，欧阳克凑在她耳边小声问：“你既然不喜欢我，我抱你，你为何不躲？”
御风可没有寻常女子的娇羞，只是想着，不日便成亲了，抱一下有什么打紧。可这话说出口毕竟轻浮，因而一时僵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并没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答应嫁给我呢？”欧阳克松开抱着她的双手，“这些日子我一直很矛盾。本怕夜长梦多，再生变卦，原想婚后再来问你。可越是接近婚期，我就越不安。我不能委屈了你。御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沼泽，你不用拉我。”
御风的脸上闪过微不可察的惊讶：“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该早些同你说明的。”她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不是拉你。我是在拉我自己。”
欧阳克一愣。
御风道：“你说我你灵台明净，少受物感。蛮荒的山神也说我无牵无挂，无嗔无痴。那你羡慕我吗？”
欧阳克没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微一沉吟，答道：“其实，并不。”
“为何？”
“我是个俗人，修不成，也没想过要修出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境界。来人世走一遭，便是来体验人世的种种。就像我爱你，喜悦，期待，痛苦，不安，都是爱的一部分，如若体会不到这些……” 欧阳克突然停住。他看到了御风眼里的光。
——“你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
——“我在吊坠中看到从前的我。我一直在想，上天给我第二次人生，应该不是为了和我再开一个玩笑，不是为了让我在仙界修凡心，在凡界修道。直到我离开蛮荒，从穷极之门回来的那天，竟落在你的寝殿。偌大的凡间，为什么偏落在这里呢？我看到墙上那副我年少时的画，忽然明白，上天要告诉我什么，已然给了我线索。”
御风从颈间掏出刻有“莫失莫忘”的人面吊坠。
——“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千骨，竹染师兄，武师兄，明月心……我在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时候，哪里知道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呢？”
——“只有你不同。我忘尽前尘，又在吊坠中找回记忆。你在蛮荒找到千骨，才从吊坠中将我释放出来。几次相忘于世，又在山穷水尽处悄然相见。穷极之门将我引向你的家，想来也是这对吊坠的‘莫失莫忘，不离不弃’，于冥冥之中指引的缘故。”
——“你不羡慕我灵台明镜，我却羡慕你难凉热血，只盼余生向你指教。”
欧阳克心神巨震，只觉得眼前人一如往昔悲喜难辨的目光里，藏着极深极深的温柔。
他从颈间拿出刻有“不离不弃”的吊坠，走近她，把两半吊坠拼在一起。
两个人面吊坠面面相对，盈亏处完全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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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御风将婚书从头至尾读了一遍，说道：“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这‘托付中馈’一项，你家的中馈太大了，我怕你所托非人。”
婚书是欧阳克亲笔写的，他已签上了名。
这里“托付中馈”意为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与御风共享。其实他家业事务劳心劳力，哪里舍得让御风替他操持，本想脱口一句“你就算是祸水，把我的‘中馈’都给祸害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转念一想，这样说不尊重她，便正色道：“你在桃花岛和长留山修行数十载，文韬武略，岂能应付不了我家的‘中馈’？我信你。”
御风笑道：“我学的不少，却不聪明。师父和陆师兄总说我脑子不会转弯，和靖儿是一样的。”
欧阳克嗔道：“这是浑说，竟把那傻小子和你相提并论。”
御风道：“你好像不大喜欢靖儿？”
欧阳克做出不屑的表情：“他们夫妇都讨厌。”
御风问：“你不喜欢他们，做什么替他们筹集军资？”
欧阳克幽幽道：“一则，你家老爷子眼光毒辣得很，我下聘很容易落了俗套，金银珠宝他瞧不进眼里，若是珍宝古玩、名画法帖，桃花岛也不缺，白白让他质疑我的眼光。二则，你家老爷子云游四海，找不着人，现在没法告知他，我只能是大张旗鼓，人尽皆知，他听到风声，自然会来信说允或不允。三则，南朝近来战事焦灼，我以军资作聘，他是断不会拒绝的，也算是我感谢郭靖黄蓉两位小朋友对你的关爱……咦？怎么一直看着我？”
御风收起端详欧阳克的眼神，笑道：“你的脑子七拐八绕，我可不懂。”
她的目光落回到婚书上那句“共沐春秋，此生相依”，和欧阳克二十三年前在洱海畔说的一样。
雪山苍茫，湖波浩渺，白衣少年在花树下等待她的答案。
她提起了笔。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缘定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