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山鬼无恩

1、鹿角人

　　深夜三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击溃了黑夜中的一丝宁静，在汉尼拔宅内的威尔睡的并不安宁，他不知道他还是否清醒，还是仍在身处噩梦，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威尔的双手紧紧捏着天鹅绒的被单，可以看出他睡的并不踏实，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他的大脑高度发散，联系的却是不知含义的各种名词。

　　菌子，根系，维持……

　　威尔幻想了一个杀人案，其中他扮演的角色偶尔是深埋在地下的那具腐尸，在湿润的泥土里喘息着，他的眼球也变成了光线的感受器，在供给他生长所需的阳光，一滴露水砸进他的眼球里，不安的眨动一下，他深埋地底，感受着地底的潮湿腐烂，他的根系在四周扩展着，只需适当的时机，他就能破土而出，连同的他的其他兄弟姐妹。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所扮演的角色，是各种各样的杀人犯，他能够幻想出他的犯下过错的全过程，甚至能明白究竟是隐藏在各种表象下的心理，他的手也是罪犯的手，他精心挑选了一批最为优秀的种子，他黑暗中蛰伏，为了这一刻，他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了，然后在一个充满雾气的清晨，他驱车来到他选定已久的农场，挖掘泥土，细心的将种子播种下去，在所有的工作完成之后，他终于松一口气，他伸手捧了一把泥土，哈出了一口寒气，他眯起眼睛巡视了一番，他的菌菇乐园，然后毫不留情的驾车离开。

　　所有深埋泥土的人都将在合适的时机，重新归来，以另外一种形式，当风将青草吹出哗啦的声音，破土而出的小花在雨里飘摇，当你走过任意一个地方，能感受到在在地下连结的另一处心跳，咚！咚！咚！

　　虽然这还并未被人理解，但是他相信，会有人能够和他一起感受地下的心跳，不过现在，他要去为他的乐园播种了。

　　威尔？威尔……

　　一声声由远及近，却仿佛深渊的呼唤，让威尔堕入更深的思维空间，他觉得他像是古希腊中的伊卡洛斯①，在太阳的灼烧下最终坠入海底，而在这坠落的过程中，他看见了让他最为惊惧的噩梦。

　　幼小的威尔孤零零的坐在衣柜里，在微暗的缝隙里，他能看到地下的两个人，一人跪在地上，而另一人坐在床上，他们背后的脊背被人剜出，打开成翅膀的模样，坚硬锐利的铁钉就这样穿入他们的身体，固定成了他死前的模样。

　　真美，像天使一样……

　　威尔能理解这是什么，他小心翼翼的推开衣柜的门，视线死死的凝视着地板，他并不想他俱来的本能在此刻为他分析什么，他只想逃出这场噩梦，他的生活不应该被童年的阴影面覆盖，他一个人坐在玻璃百叶窗前发愣，这时候威尔才发现，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然后最为让人恐惧的一幕却马上发生了。

　　在百叶窗前的灌木丛里有一个黑色的人影，阴影和他本身的黑暗扭曲在一起，混合成一堆威尔看不明白的冷漠气息，威尔也明白面前的那个人，和这桩凶杀案绝对有莫大的联系，甚至就是那个连环凶恶的杀手，可是威尔不敢动，他明白，对方那双像蛇一样的阴冷的眼睛，在盯着他，像是在衡量这个货物是否是他心目中的目标，荆棘在对方密布，像是尖锐的鹿角，等着时时刻刻一角贯穿他的腹部。

　　在这童年的阴暗面中，那个杀手从黑暗中露出一点轮廓，竟然是有着一对鹿角黑色的阴暗人影！他对着威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阴鹫的双眼一直凝视威尔，他开口，明明距离那么远，威尔却好像听的一清二楚。

　　"我发现你了……"

　　威尔！
　　威尔被惊的一身冷汗，所有的幻想也都迅速如浮云般消散，他睁开双眼，才发现一缕晨光已经照在他的脸上了，已经清晨了，威尔从床上撑起身，努力平复着因一夜噩梦而混乱的心情，他凌乱的头发下隐藏的双眼，如幼小的羔羊一样，脆弱又心惊。

　　汉尼拔将精致的早餐端了过来，摸了一把继子的头发，这样的待遇当然可不是谁都有的，他是个绅士，将拘谨和古板都融入了自己的骨子里，但是对待威尔，他显然也有着自己的态度。

　　"你该去上课了。"

　　汉尼拔说道，语气中带着疏离和沉默，他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开了今日的晨报，细细的阅读着，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威尔身上，威尔也不得不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向这位温和而疏离的继父，然后说上一句。

　　"我知道了，汉尼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