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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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贝达先生，您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打闹都是正常的，我们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这样对谁都不好。孩子都还小，一旦被记录了案底，对以后的影响很不好，所以希望您能够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次的鲁莽行为。当然，您需要什么补偿，我们这边都会尽量满足您。”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略微有些烦躁的接着说：“其实说白了，我只是不希望那个混蛋寄养在我这里的这段时间出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事，因为我家那老爷子的脾气实在不太好，他平生最重视就是家族的声誉，若是让他知道那混小子做出了如此混账的事情，怕是真的要让那混蛋下半生不能自理了。所以啊，萨贝达，只要您同意私了，幼弟不会被记录案底，在明面上这件事能不显露于众，就什么都好说。您要是觉得不解气，就让您的养子再把他打一顿，就是把他打残了我都不管。”
“我要是拒绝呢。”奈布冷冷的看着她。
“呵……”她轻笑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萨贝达先生，我想大概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抱歉，这是我的失误。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想要摆平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我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了，只不过贝坦菲尔一族一向备受关注，明面上不太好看，老爷子那里不太好说。”
“其实今天我本不需要过来，只是因为受伤的是你的养子，出于交情，我才过来一趟。毕竟，我也不希望对你使用一些强硬的手段。这样日后双方见面都不太好看，所以，还请你理解，只要配合就可以了。”
她说完站起身，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军帽，“我就说这么多，您好好想想，毕竟，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坏处。”
玛尔塔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她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像她说的，她是来通知他的，不是来同他商量的，她连让她弟弟露面的意思都没有，他冷笑一声，还真是军队的行事风格，我行我素，蛮横不讲道理。
若是其他人倒还好说，偏偏是贝坦菲尔家族的幼子，他若想反抗，毫无疑问，他毫无胜算，甚至会有很大的麻烦，要是他还是一个人，那也没有关系，只是……他现在不得不为杰克考虑一下，得罪了贝坦菲尔家族，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
他想点根烟，又想起来这里是学校，又把烟放了回去，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叹了一口气，算了，等杰克醒了问问他怎么回事再说吧。
水早就滴完了，杰克还没醒，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想着事情，许是天色也晚了，他竟是有些犯困，等他一头栽倒在病床上的时候，杰克睁开了眼睛，瞳孔的赤色越发暗沉，他坐起身，看向倒在床边的奈布，赤色的眸里满是温柔，他轻轻抚摸着奈布的头发，描绘着他脸型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直到感觉奈布快醒了，他才停了手，瞳色恢复正常，脸上挂着和平时一样的淡然笑意。
奈布艰难的睁开眼，脑袋昏沉的厉害，很难受，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他揉着脑袋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他心里暗骂一声，这打个盹儿怎么跟喝大了一样难受，真见鬼。
等他脑袋舒服了些他才发现杰克正坐在床上笑着看他，他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立马挂上了欣喜。
“醒啦？怎么样？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叫医生？对了，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渴不渴？”
他一股脑的问了许多问题，杰克不禁笑出了声，“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略带可惜道：“只是，今天回不去了。”
“没关系。”奈布揉了揉他的脑袋，“明天早上再回去，顺便帮你请个假。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他说完起身就要出去，杰克拉住他，“不用了，也不是很饿，明天回去再吃吧，我想吃您做的。”
他顿了顿，松开拉着奈布的手，又道：“您的话……这个时间也该饿了吧，去找点你自己吃的吧。”
奈布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道：“嗯，我出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
只是都这个时间，说是出来找吃的还能去哪里找呢，转了一圈连个人都没碰到，丧气的回来，却在走廊碰到了医务室值班的艾米丽，如得救星一般，他叫住她。
得知缘由，艾米丽有些嫌弃的看着他，一觉睡的饭点都过了也是没谁了。
她大发慈悲的去值班室找了袋泡面扔给他，他千恩万谢的又问她有没有碗和热水，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艾米丽像打了败仗一样认命的又给他拿出热水壶和一个大铁杯，没好气的说：“没有碗，只有这个，凑合用吧。”
奈布接过东西，又干笑着问她：“有没有叉子……勺子也行啊。”
艾米丽吼道：“没有！”
“那你……平时怎么吃的？”他小小声的反驳。
“我自己的我能给你用？！”她说完啪的关上值班室的门，不再理他了。
他吓得抖了一下，有点委屈，这么凶做什么？门有什么错？
有些尴尬的拿着东西往回走，好吧，医生的洁癖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让用就不让用吧。
回到病房，杰克正看着窗外发呆，听见有人回来的动静，转眼去看他，看他把拿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奈布转头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太晚了，也没有什么人，就找到这些东西。”
杰克笑着点头，说：“嗯，能找到吃的已经很幸运了。”
奈布也笑，转身去泡他的泡面，因为没有水，他只好把泡面捏碎了，和料包一起倒进杯子里，然后再把热水倒进杯子里，盖上袋子闷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把袋子拿起来，许是因为饿了，他这会儿闻着挺香的，他把袋子卷了一下，当成一个搅棒，把面和调料大致搅拌一下，然后端到杰克面前说：“闻着挺香的，你尝尝？”
杰克笑着看他，顺着他的手含住杯口喝了一口汤，说：“嗯，是挺香的。”
“那你再吃点儿。”奈布又把杯子往他面前送。
杰克摇头，“我不太饿，不想吃，您还饿着，您吃吧。”
奈布有些怀疑，“你都半天没吃东西了，睡了这么久真的不饿吗？”
杰克说：“中午吃的多，这会儿真的不饿。”
奈布点头，“好吧，那明天回去再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等他风卷残云的把一整杯泡面都塞进肚子里，才感觉到满足。
他把杯子拿去冲洗了一下，然后回来坐在床前，问杰克：“好了，你也清醒了，跟我说一说你受伤的原因和经过。”
杰克垂下眼不再看他，奈布静静地等着他开口，他半晌才道：“这件事我们自己会解决，您不用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担心可能吗？！”他突然有些火大。
杰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对他发火。
他突然笑了一下，赤色的眸子变得有些幽暗，他开口道：“这件事，您不要再管了，好吗？”
奈布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木讷，他有些僵硬的点头道：“好。”
杰克满意地笑着，趁火打劫一样，又道：“我害怕自己睡，可以陪我一起睡觉吗？”
奈布仍是机械的点头答道：“好。”
说完便掀开杰克的被子，乖乖在杰克旁边躺好。
“有些冷，离我近一点，抱着我。”他接着下达命令。
奈布依旧依言照做。
杰克原本骨折的腿此时好像不知疼痛一样随意乱动，他缩在奈布的怀里，紧紧抱着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奈布，你爱我吗？”
“爱。”奈布顺从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在他怀里弓起了身子，眼角都挂上了泪珠，等他终于停下来了，他紧抱着他的手连骨节都在泛白，他把头闷在他怀里带着鼻音道：“撒谎。”
奈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躺在杰克的床上睡着了，他醒的时候杰克还睡着，他猛地想起杰克的腿，坐起身看到没有碰到他才放下了心。
他去给杰克请了假，然后找艾米丽还了杯子和水壶，并道了谢。
他给杰克请了一个月的假，然后打电话给侦探社，给自己也请了一个月的假，他要在家全心的照顾杰克。
受伤的原因他到底是没能问出来，他也放弃了，算了，既然他执意要自己解决他就不插手了，毕竟也快是个成年人了，有他自己的判断。
玛尔塔最近倒是来的有些勤快，每次来都带着些补品药物之类的，顺便再蹭个饭，毕竟是来探病的，奈布也不好意思赶人，只是每次看到她来，杰克都笑的几乎看不到眼睛，他暗自回想着，杰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她的。
玛尔塔第四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人，一个男孩，跟杰克年龄相仿。
“这是我的弟弟，裘克。他想来向杰克道个歉。”玛尔塔这样介绍着。
奈布看了他一会儿，他也回看着奈布，他从进门开始一直都没有出声，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没礼貌，奈布这样想着，一点都没有杰克讨人喜欢。
他回复玛尔塔：“我去问问杰克，他如果不想见，那只能请你们离开。”
玛尔塔笑着点头，裘克依旧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是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奈布看，像是在辨认着什么。
他刚打开杰克的房门，还未开口，杰克便道：“我听到了，让他进来吧。”
奈布点头，刚转身便看到裘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在了他的身后，他吓了一跳，完全没有发觉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难道是这几年过的太安逸了吗？警觉性已经下降了这么多吗？
裘克不管他，推开他不让他挡着房门，利落的进屋后又利落的啪的甩上门板，把他关在了房间外，他皱着眉有些不悦，怎么教育的？这么不讨喜。
裘克抱着胳膊靠在房门上，杰克坐在床上笑着看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到底还是裘克忍不住先开口。
“行行！老子呕不过你，我TM就问你一句，你是自己主动出去还是要我强行把你带出去？”
杰克的眼睛变得幽暗，他低低地笑出了声，“裘克，不管在哪里，你都是这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哼。”裘克冷笑一声，“就算是你的幻境，你也控制不了我。”
“上次就想问你，你怎么进来的？”他有些疑惑，幻境为了补全漏洞，还为他编织了身份。
“我自有我的办法。上次我也问你了，你难不成真要在这里自欺欺人的过一辈子？！”裘克越想越愤怒。
“裘克。”杰克收敛了笑容，他掀开被子走下床，伸手触到裘克身后的门板，房门开始变得透明，清楚的就能看到门外的情况。
他看到奈布从冰箱拿出两瓶啤酒，顺手递给玛尔塔一瓶，两人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奈布时不时的往这边看一眼，杰克紧紧看着他，笑的很温柔。
“你看，他是鲜活的，会饿，会渴，会开心，会难过，会生气，会担心，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有喜欢的人，也有讨厌的人，他能跟我交谈，跟我拥抱。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受干预的真实存在着，我能获知他的一切想法，他所有的表情所有的举动我都能感知的到。裘克，他活着，就像原来那样鲜活，我不算是自欺欺人啊……”
“够了！！”
裘克怒吼着朝他脸上砸了一拳，这一拳委实不轻，他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裘克喘着粗气满脸怒火的揪起他的衣服，“幻象就是幻象！假的就是假的！你就是做的再真，他也是假的！醒醒吧你！以前那个奈布早TM死了！”
“你问我怎么进来的？我能怎么进来的？！为了维持这个幻境，你的生命力都快耗尽了！幻境外的那个奈布眼都要哭瞎了你在乎吗？！你对他说你爱他，他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结果你转头却要跟一个幻象一死了之，你让他怎么办？！你让等着你醒过来的人都怎么办？！！你爱他？你爱个屁！！”
“不一样啊！！！”杰克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他瞪着裘克满脸泪痕，“那不一样啊……”
“裘克，你知道的，他们不一样……我一直假装不知道，不在乎，我也想着从新开始就好了，可是他们除了长的一样，性格脾气，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可那又确实是奈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裘克，我不知道……”
“裘克，我想他……”
裘克红着眼咬牙质问他：“那幻境外的奈布呢？你招惹了他又不要他了？你不是说你爱他吗？假的吗？！”
他忽然慌乱起来，不住的摇头，“不、不是，那是奈布啊，我是爱他的，但是，我只是……”
裘克松开扯着他衣服的手，把他摔在地上，“只是？只是什么？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今天，你必须得出去！”
他抽出从玛尔塔那里顺来的枪，“幻象而已，击碎了，自然就破解了。”
其实击碎的不是幻象，而是织起幻境的人的心，在乎的东西没了，幻境自然就崩塌了。
说完他拉开门就向奈布的方向走去，杰克脑中嗡的一下，裘克那是要去杀了奈布吗？他眼中聚起恐惧，不、不可以！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紧跟着跑了出去，他慌乱的大喊着：“裘克！裘克！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做！住手啊！！”
奈布和玛尔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跑了出来，奈布因为担心杰克的腿，赶紧朝他迎了上去，在他靠近的时候，裘克举起了背在身后的那把枪，对准了奈布，杰克想推开裘克，终究是晚了几步，没能追上裘克，就像裘克说的，就算是他的幻境，他也控制不了他。
玛尔塔和奈布见到枪同时露出了惊愕之色，奈布下意识的想躲，但是离得太近了又没有防备，实在躲不开，玛尔塔呵斥着他：“裘克！住手！”
终究是晚了，裘克手指用力，坚定的扣下了扳机。
砰——！！
奈布惊讶的看着他精准的击中了他的心脏，可是，却没有血。
“奈布！！！”杰克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裘克身后响起。
整个空间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幻境开始分崩离析，奈布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快要消失了，他突然就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他好像很早很早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他看向杰克，一瞬间他想起来，啊，那其实是他的恋人啊。
他看着那张崩溃哭泣的脸，他觉得，他是想对他说着什么的，他张了张嘴，忽然弯眼笑道：“我没有撒谎啊，杰克，我是真的爱你的。”
“啊——！！”
杰克跪倒在地上，他无法接受这既定的现实，没有了，他最后的希望……
幻境彻底破碎，只留下杰克和裘克在虚无的黑暗里，裘克有些惊讶，一个幻象，竟然会拥有如此高的自主意识。
“裘克。”
杰克叫着他，声音很轻，他回头，只见杰克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满脸泪痕。
他听见他说，“你知道为什么奈布的自主意识会这么强吗？”
裘克看着他，不接话。
杰克抬起头，眼里有着癫狂的恨意，“因为那确实是奈布啊，是我拼了命才保留下来的他的一片灵魂！！”
听到这话，裘克满脸惊讶，怪不得，他还在想一个幻象怎么会这样反常，原来如此。
可是，再怎么后悔也晚了。
杰克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纯白，鼻尖萦绕着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他眼神空洞的望着上方，没有焦虑，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出，他声音沙哑，喃喃的叫着。
“奈布……”
“嗯，我在呢。”
他听见有个声音回答他，他愣了一下，猛地坐起身，这语气他太熟悉了。
他看到奈布眼睛红肿的看着他笑，他又自嘲的笑了起来，当真是睡久了脑子不清醒，他在奢望什么呢。
“你禁锢着我，我就无法完整，现在，我想起来了。”
奈布笑着说出让他笑不出来的话，他的眼睛缓缓睁大，连呼吸都轻的像是怕击碎这个梦。
奈布轻轻抱住他，他还是不敢动，他真的怕这是从幻境出来后的一个梦。
他听见奈布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着：“我没有撒谎，杰克，我是真的爱你的。”
他终于绷不住了，泪水瞬间就模糊了视线，他张着嘴，却只能“啊、啊——”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僵硬的抬起胳膊环住他，缓缓地收紧，用力的像要把他融进骨血，他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大声的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奈布，奈布，奈布……”
“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