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遥》南苑狐狸

2、第 2 章

　　“药师哥哥，你看这牡丹开着真好。”白衣少女站在湖边的凉亭里向身旁的少年笑道，半晌又感叹：“只是不知来年会不会也有这么美，真想看看来年的牡丹啊，只是我，怕是不能了。”
　　少年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眼前的少女，又无奈放下，想要说些什么，又最终住了口。
　　白衣少女抬起头望了一会儿天，转过身来淡笑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少年躬身作揖。少女微微一福简单回礼，转身离去。她行了三步之后沉默已久的少年突然开口：“真的，无悔吗？”少女驻足道：“后悔也没用了，不是吗？”
　　她回过头来，笑容极盛，却满脸泪水“药师哥哥，答应我，要帮我看来年的牡丹花。”
　　…………
　　白柠起床伸个懒腰，牡丹花？有什么特别的吗？
　　“哎……真是倒霉。”白柠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一阵无语。她今天去看书店的店面，店面谈的倒是很顺利，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们住的是学区房，这家店离白柠家不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老板也是看着白柠长大的，因为要出国所以着急把店盘出去，又信不过别人，正好这时白柠要租店面，可谓是口渴的遇上送水的两人一拍即合，当场就把转让合同签了，交了定金。白柠正高兴呢，谁知道刚走没多久就天降暴雨，手机还没电了，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就是回不了家，白柠也是郁闷，这算得上是传说中的乐极生悲了吧？幸好不远处有个公交站不然她非得被淋成落汤鸡不可。
　　“白小姐，要不要我送你过去？”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声自白柠身后响起。白柠转过头，这人有点……面熟，随机尖叫一声“啊！！”这这这这，这不是宋清越吗？他不是出车祸去世了吗？白柠肯定自己没有认错，她还参加了他的葬礼呢，在葬礼上见过宋清越的照片，是眼前这样没错，她她她大白天见鬼了？白柠也顾不上雨了，拔腿就要往出跑“救命啊，宋大哥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招谁别找我啊！”
　　只听那男子一把把白柠来回来，声音越发冷了“若是我就是要找你怎么办？”白柠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她隔着衬衫的面料依旧能感受到那男子的体温，他的手格外的凉。看着白柠被吓得呆若木鸡的样子，那男子一下笑了“白小姐你认错人了，我是宋靖，是宋清越的孪生弟弟，我们追悼会上还见过的，你不记得吗？”
　　白柠的思维一瞬间有些混乱，追悼会那天也是这种大雨天，她淋了些雨有点发烧，后来就一直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头脑也有些模糊。
　　看见白柠想不起来，那男子补充道：“你当时不舒服，我还给你倒过一杯水。”记忆中似乎是有人给过自己一杯水。不过她和宋清越不太熟，也不知道他有孪生弟弟，追悼会那天人来人往她没有注意到宋靖也是有可能的。她就说嘛，怎么可能大白天见鬼。白柠尴尬地笑笑，刚刚她的反应实在是太丢人了。
　　“额，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白柠摸摸鼻子，眼神四下游移就是不敢看宋靖。
　　看着白柠尴尬的样子，宋靖摇摇头“那要不要我送你过去？这雨怕是要下很久。”白柠探出头去看看天色，点点头道：“好，麻烦你了。我家离这儿不远就两条街。
　　雨下的十分大，即使打了伞时不时地也有雨点扫进来。白柠走了两步觉得有些冷，随即伸手抱住自己，她没想过会下雨，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和百褶裙。宋靖停下脚步将伞递给白柠“拿着。”白柠迷茫地接过伞，他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给白柠披上，他的衣服和他的人一样，微微有些冷带着特殊的草木香气，披在白柠身上却让她蓦然暖了起来。“宋先生这怎么好意思”白柠作势就要脱。宋靖接过白柠手中的伞“别动，穿好了。”
　　白柠也不好再推辞，毕竟她也不想感冒。自从高三生了场大病之后，她就比寻常人怕冷些。二个人并肩前行一路无言，不知怎的，这样的沉默却不令人尴尬。
　　没过多久就到了家门口。宋靖收了伞和白柠一起进了楼道。“那白小姐我先回去了。”宋靖浑身几乎湿透，白柠自己却干干净净几乎没有淋到一点雨，她有几分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赶时间吗？要不要上去换身我爸的干衣服，那个……也到饭点了，尝尝我妈的手艺再走？”白柠状似无意地说了她妈妈也在家这事儿，免得让宋靖想歪。宋靖看着自己一身狼狈“会不会太打扰了？”白柠摆摆手“不会不会，应该的，没有你我不知道要在公交站困多久呢。”
　　宋靖点点头“那就不好意思打扰了。”他声音清朗带着微微的磁性，分明一身狼狈，却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贵气，白柠很熟悉这种贵气，这样的人在头等舱很是常见，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气息。“白小姐？几楼？”白柠出神的瞬间宋靖已经到了二楼楼梯上，轻笑着问她。“额，6楼，6楼“她有些尴尬地跑上去，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瞎想什么呢。
　　“白太太，我回来了。”白柠打开门，侧身对宋靖说：“你等下，我给你拿拖鞋。”
　　“诶，小柠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之行，快，你心心念念的闺女回来了。”白太太说着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白太太的话赶忙出来看女儿的白先生，正好看见在换拖鞋的白柠和宋靖，白太太向白先生使了个眼色，赶忙上前问道：“小柠，这位是？”
　　宋靖换好拖鞋，直起身来“叔叔好，阿姨好，我是宋靖。”白先生白太太暗自点头，这孩子不错，虽然一身狼狈，却依然不失仪态，贵气十足却又谦逊温良，不错不错。
　　白柠看着白太太白先生的样子就知道误会了，她爸妈是多盼着她嫁人啊。“爸妈，是这样的，宋靖是我高中同学的弟弟，刚儿下雨我被困在公交站了，如果不是他我就回不来了。”
　　白太太忙向宋靖道谢道：“真是谢谢了，我家小柠麻烦您了。”说完又对白柠道：“快去给人家拿身你爸的干衣服，来来来，进来坐。”白柠拿了白先生的干净衣服，嘱咐宋靖湿衣服放进洗衣机旁边的洗衣篮就好了，宋靖去卫生间洗澡换衣，趁着他换衣服的空档，白柠帮着白太太把饭菜端上桌，白太太笑着对白柠说：“我看着这小伙子不错，怎么样？”说完用肩膀怼怼白柠。白柠无奈得叹了口气：“妈妈，您想什么呢呀，我就是不开这个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辈子陪着您和白先生不好吗？”白太太笑着打了下白柠的手，“胡说八道，我们还用你陪？行了行了，你也去换身衣服我再去炒个菜。”
　　“小宋，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对魏晋书画颇具见解啊！”白先生笑着拍着宋靖的肩，和他一起走出来。
　　“叔叔谬赞了，不过是家父偏爱此道，我也仅是跟着附庸风雅罢了。只可惜顾长康未有画作真迹流传于世，几幅画作也仅是唐宋后人的仿品罢了！”
　　“哎……”白之行长叹一口气“何尝不是呢，还有曹不兴，也是未有画作传于世，遥想当年皇象善书，严武善弈，并称八绝，真不知那是何等的仙人之风啊！”
　　宋靖点头笑道：“白叔叔您仿的《洛神赋》虽未有其技，但却肖其神，颇具魏晋遗风，已是极其难得的了。技易成而神难成，在下佩服。”
　　白之行听到这样的夸赞很是开心，忍不住对宋靖的喜爱增了几分。他是考古系的教授，书画不过是爱好罢了，若是宋靖说他仿顾恺之的画仿的好，那宋靖就是溜须拍马之辈了，但是说他未有其技却肖其神却是真实又合乎他心意的称赞。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这老东西按耐不住，家里来了谁都要拉去显摆你的画。”白太太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白之行哈哈大笑道：“这次可不是我拉宋小先生去显摆的，是他看到自个儿同我说的。”白太太含笑地瞥了白之行一眼“瞧把你嘚瑟的，不过是人家夸了你两句，就忍不住翘着狐狸尾巴上天了？行了行了，快吃饭了。”说完朝着白柠的卧室喊了声“小柠，吃饭了！”
　　白柠笑着从卧室走出来，她卸掉了妆，肤色如牛奶般洁白，换上了常在家里穿的吊带和热裤，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说不出的好看。“在房间就听到白太太您数落白先生了。”白柠一边说一边用发绳绑住头发。
　　“怎么着，我说的不该？”白太太笑道。
　　“该该该，白太太您说的都对，白先生这老不害臊的。”
　　白柠把正对大门右侧的椅子拉开招呼宋靖坐了，左边的让白先生坐了，其次是白太太，自己坐在最末。餐席之上，尚坐尊东，正对门右侧为主客。白柠先给宋靖盛了一碗汤，宋靖接过，淡淡地道了声谢，他微凉的手指擦过白柠的，似乎激起一些电流，白柠的脸不知怎么微微有些红，她紧接着给白先生，白太太分别盛了汤，最后才轮到自己，白之行没有注意到白柠微微的羞涩，只是暗自点头，果然我闺女也是懂礼的，一点儿也不下我面子。
　　寝不言食不语，餐桌上一片安静，吃过饭，白柠和白太太去厨房洗碗，白之行拉着宋靖去书房欣赏他的藏书。白太太一边洗碗一边杵杵白柠道：“诶诶诶，宋靖这孩子真的不错。”
　　白柠无语地叹了口气：“白太太，张大媒婆，您别搁这儿拉郎配了，我刚付了店的定金穷的叮当响，给不起您谢媒费。”
　　白太太放下碗伸出手掐了白柠一下：“就你丫头，没大没小，和你爸一样，一个老没正经，一个小二皮脸。不过说真的，你爸你还不知道，别看他平日里跟谁都笑，随和的紧，其实眼高于顶清高的不得了，你看他瞧上过谁。他是真的喜欢宋靖这孩子，小柠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是真该抓紧了，爸妈也陪不了你一辈子，还是早点结婚……”
　　白柠忍着白太太的说教好不容易洗完了碗，逃也似地跑进了白先生的书房，她可不敢回房间，回房间只怕白太太能跟进来继续说。书房里，白先生正在给宋靖展示他下午刚写的字，见白柠闯进来，白先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多大了，也不知道敲门！”白柠笑笑过去挽住白先生：“我是来找您救命的，救人如救火哪里顾得上敲门呀！”白先生拿起桌上的书轻敲白柠的头，口气宠溺：“准是又被你妈数落了吧！”白柠吐吐舌头没有否认。宋靖看着白家父女的互动忍不住嘴角上扬，白先生转过头来对宋靖笑笑：“哈哈，对不住，小宋，让你见笑了，这丫头从小就这样。“
　　宋靖看看表，指针已经滑向8点半，外面的雨基本上已经停了。宋靖起身告辞：“白叔叔，白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白之行看看表，点点头，“没注意都这会儿了，那这次叔叔就不留你了。”说完和白柠宋靖一起走出书房，招呼白太太过来，一家三口将宋靖送到门口：“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让你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白太太接口道：“对对对，这次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下次给你好好尝尝阿姨的手艺。”宋靖礼貌地点头道；“阿姨别谦虚了，您做的已经很好吃了，谢谢叔叔阿姨，日后一定再来叨扰。叔叔您的衣服我洗好了回头给您送过来。”白之行点头道好，宋靖再次告辞，白太太连忙从背后怼怼白柠“快，小柠，去送送小宋。”白柠取下一件薄外套穿上，和宋靖一起走到楼下。
　　“好了，外面冷，白小姐，你快回去吧！”
　　白柠双手插在口袋里笑道：“那我就不送你了。”宋靖点点头，拿出手机：“方便留个电话吗？”说完摇摇手机“送叔叔的衣服。”白柠输入号码后将手机还给宋靖“真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宋靖摇摇头道：“阿姨做的饭很好吃。”
　　“哈哈，是吧，我妈做菜天下一绝！那，我就先上去了，你，路上慢点。”说完白柠转身准备上楼。
　　“等下，白小姐！”清朗的声音自白柠身后响起。
　　“怎么了？”白柠转过身问道。
　　“我听白叔叔说，你准备在附近开书店？”
　　白柠点点头：“嗯，对呀！怎么了？”
　　宋靖摇摇头道：“没什么，你早点休息。”
　　“那我先走了，你快上去吧！”白柠点点头，目送宋靖离去。正准备上楼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按下拨号键，不远处的宋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接起。
　　“喂！”
　　“喂，小弟，你还不知道你白姐电话了吧？”宋靖心里暗笑，果然还是这个样子，真的把自己当姐了？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见白柠笑着向他摇着手机。忍不住勾起嘴角。
　　白柠回家照惯例看了会儿书，喝了一杯热牛奶，到10点钟准时上床，这时手机响了，是微信的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很简单的灰色，好友验证只有一句话“我是宋靖。”白柠的微信绑定了手机号，宋靖一定是通过号码搜索到的。她点了通过。随即弹出一条消息“晚安。”白柠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我要睡了，也回复道：“晚安。”
　　宋靖不再说话，白柠点开他的头像，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连朋友圈都没有。白柠也不诧异，他那种看起来冷淡疏离的人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