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锦鲤体质》折纸无痕

2、墟霓

　　对面的人是怎么想的，黎羽不知道，但她本人是真的慌，额发和后背全被汗水沾湿了，一半练舞累的，一半是被吓的。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然后松开了窗帘。他径直路过了她，走去前门把全部的灯打开了。整个练舞房顿时亮如白昼。黎羽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了刺眼睛，忙眯起眼然后抬手挡住。

　　“吵。”男人言简意赅，修长的手指指着地板上黎羽的手机。

　　啊，果然被他听见了，动静太大。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黎羽反而没那么怕了，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那又怎样？”

　　他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说：“你吵我睡觉。”

　　黎羽惊了：“你打算在休息室过夜？”她站起来冲到阳台，看见隔壁休息室的那一半阳台上，被人为用休息室里的软垫堆起来了一个窝。她惊奇地说道：“你刚刚就睡在这？”

　　男人歪了歪头，意味挑衅：“不可以吗？”

　　“公司规定，员工不能在这里过夜。”黎羽说，“我还没问你，你是谁呢”虽然不懂对方要脱线到何等程度才会在休息室的阳台上睡觉，不过要先搞清楚对方身份，方便看人下菜碟。

　　“我是明弈。”没想到他倒是很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作为交换，他回问她：“你是谁？”

　　“我叫黎羽，是臻霓文化的管理助理。”她说，“你是新来的练习生吗？”

　　明弈摇了摇头。他的注意力被食物的香味牵走，循着来源寻找，美妙的香气是从地板上手机旁边的一个帆布包里飘出来的。白色帆布上印着臻霓文化的LOGO，一盏霓虹灯。

　　高大的男人默默走到那里，蹲了下去。刚才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凶凶的，现在的背影又透出一股可怜来。黎羽听见一声微弱的肚子鸣响，不过不是她的。

　　“饿了？”黎羽走到明弈旁边，看见他点头。她不禁想，这人怎么这么像狗啊，能够不顾形象地随意睡在阳台不说，听觉和嗅觉还灵敏得跟什么似的。

　　黎羽把印着红白小鲤鱼图案的保温饭盒从帆布包里拿出来，说：“只要你不把我今天晚上在练舞房练习的事情说出去，这盒饭菜就是你的了。”

　　明弈不说话，也不表态。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黎羽心虚地强调：“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给。”黎羽赶紧把盒筷塞进了明弈手里。她嘀咕道：“你的手可真冷。”

　　被打开的饭盒里，香味浓郁扑鼻，青菜翠绿爽口，鲜嫩的红烧肉炖得极烂，入口融化，肥而不腻，配一口香甜又颗粒饱满的大米饭，真香。明弈到底没能抵抗住食物的诱惑，他低头大快朵颐，一不留神呛着了。

　　“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黎羽嫌弃道，想帮狗拍背顺气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幸好舞房里有备着的瓶装矿泉水。黎羽拿了一瓶没开封的回来递给明弈。明弈呛的又脸红了，咕嘟咕嘟喝下去半瓶，一股细细的水流滑落到喉结上，洇湿衣领。黎羽有点不自在，想挪开眼睛，但是做不到。她在心里唾弃自己，老实承认吧，黎羽，你也挺狗的，颜狗。

　　公司的规定很严格，除了不许员工留宿办公室之外，使用练舞房的人员和时间也有限制。黎羽今天第一次冒险用，就被人发现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明弈肯不肯放她一马。往大了说，黎羽偷偷使用舞房，其实严格追究起来是要开除的。往小了说，回头别人问起来，黎羽也有打扫练舞房是赵燕的吩咐做借口。

　　黎羽心里那个后悔啊。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这么倒霉过，刚转正没多久，做坏事就被逮住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应该仗着小时候算命的说她是锦鲤体质，就心存侥幸违反公司规定。这回是自己大意了。

　　“遇见你，算我倒霉。”黎羽盯着吃着正香的明弈，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为了收买人心，她跑菜市场精挑细选的食材，又辛辛苦苦做的晚饭，就这么便宜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黎羽默念了“秀色可餐”三遍，赌气似的咀嚼起空气来。

　　因为饿极了，所以一开始才会因为太美味而惊呆到呛住。盒饭是一种吃一口就肉眼可见减少一口的存在。他的进食速度逐渐慢下来，细嚼慢咽，开始仔细品味。

　　“叫你吃慢点就吃这么慢，等会全冷了，不好吃了。”黎羽说。明弈的吃相太优雅，害得她差点忘记正事，再看下去就要没时间练习了。黎羽捡起手机，按下视频的播放键，继续自己的唱跳。

　　她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看穿西装的男人一点形象包袱也没有，就坐在木地板上吃饭似乎吃得专注，她也逐渐进入状态，一遍遍重复歌词，一遍遍还原动作，出错或者忘记的地方就停下来调整，直到到位，或者感觉对了，才复盘一遍，继续捋其他的错误。

　　明弈咽下一口饭，突然出声问：“你不是助理吗，为什么要练习这些？”

　　原来他记住了她刚刚的自我介绍。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黎羽说：“因为我需要当职业偶像。”

　　“一般的职业偶像工资并不高。”明弈说，“而且现在真人偶像市场已经接近饱和。”

　　黎羽知道自己的基本功不是最拔尖的，竞争很激烈，她的希望很渺茫。黎羽在大学上的虽然是相关专业，可是没有读完就休学了。

　　她带母亲来墟霓市的医院治病。单亲家庭的黎羽懂事早，把学费都拿去给母亲看医生，治疗和买药了。所以黎羽有工作之后还是很缺钱，无底洞不止一个。

　　“那又如何？困难再多也不妨碍我努力练习。”黎羽不想随便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讲述自己从前的遭遇，她只是转身看向明弈，自信地说：“天道酬勤。我相信命运不会亏待努力的人 。”

　　明弈摇了摇头：“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意义，如果方向错了，也是枉然。”

　　“谁说我只靠努力了？”黎羽说到这个就更起劲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经常生病，我妈就带着我去拜访道观。他们都说我是锦鲤体质，做什么都有锦鲤庇佑。从道观回来之后，我的身体和运气就慢慢好转起来了。”要是运气不好，她连这份助理工作都找不到。

　　“别看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助理，我走的是曲线救家路线。”黎羽握拳，穷人家的孩子对什么都有一种原始的渴望，但现实总逼迫他们在亲情、金钱和梦想之间做选择题。

　　明弈看着她熠熠闪烁的眼睛，说：“或许你听过虚拟偶像吗”

　　黎羽眨了眨眼睛。明弈解释道：“在网络世界以虚拟形象开展演艺活动的人。一般以2D或3D模型展示，由真人负责配音和动作捕捉，进行演绎。”

　　她问：“那现实中的舞台表演要怎么做到呢”

　　他答：“可以借助全息影像技术。”

　　黎羽扯了扯嘴角：“偶像产业和新兴科技的结合吗？听起来就有种非常烧钱的感觉。我没有背景和门路去接触到那个行业。”

　　明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黎羽手机定好的闹钟打断了。晚上七点，她的晚饭时间。黎羽从镜子里看明弈。那盒饭已经被他吃完了，整齐摆放好，不过筷子和保温盒上还剩着油。

　　黎羽问：“你会洗碗吗？”这层楼的卫生间有水龙头，饭菜被吃得精光，没有食物残渣的饭盒可以直接用水洗，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洗洁精。

　　明弈没说话，黎羽觉得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算了，我拿纸巾随便擦擦就好。”黎羽随口说：“连碗都不会洗，你该不会是哪家跑出来的娇生惯养的少爷吧。”

　　明弈抽出了口袋里的丝质手帕：“我可以用这个。”说着他就要去擦饭盒，那色泽、那布料一看就很昂贵，被黎羽中途按住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黎羽看见明弈认真的神色，感觉他没开玩笑，“你非要用手帕就擦自己的嘴吧。饭盒我拿回家洗就行。”帆布袋和塑料饭盒加一起能值几个钱，沾上油也不心疼。丝巾可不吸油，擦坏了算谁的？

　　好说歹说，明弈总算没再坚持。最后还是黎羽低头从小包装纸手帕里抽出一张纸巾，简单把盒饭和餐具上的油擦了擦。鲤鱼饭盒被重新放回帆布袋里。

　　黎羽觉得明弈可真奇怪，他的思想和行为似乎不能用常理揣度。她根本无法预测此人的下一步行动。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部门的，具体什么职位。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休息室阳台上睡觉，但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黎羽站起来，叉着腰说，“现在我要开始打扫卫生。你是不是该走了？”

　　“谢谢你的饭。它很好吃。”明弈走之前还不忘和黎羽道谢。黎羽扯了扯嘴角：“你别告我密，我就谢天谢地了。快走吧。”看他还有点恋恋不舍，黎羽赶紧把他推出门外。送走了这尊天神，黎羽忍着饿开始清洁练舞房的工作。

　　月上树梢，九点多，黎羽下班回到家里，把外套和袋子随手挂上门口的衣架。这套房子是租的，市区的老破小。她只见过房主委托的中介。采光通风一般，家具虽旧，但也齐全。黎羽搬进来，只是让这地方多了一个行李箱，它还算保持着原貌。

　　她去开火煮了一包泡面，用的多功能料理锅。从外壳发黄、门轴生锈的电冰箱里取一个鸡蛋加餐。没有必要的话，黎羽一般不会开抽油烟机，不仅呛，还会尖鸣，也不知道是哪里坏了，黎羽不会修，只能尽量供着油烟机。

　　可能是因为累和饿过头了，黎羽食欲不高。吃饱后，她打开手机，给妈妈发微信：“妈，我到家啦。今天感觉怎么样？”然后加了一个嘟嘴的颜文字。没有马上收到回复，医院病房关灯早。想必她已经睡下了吧？

　　黎羽把碗放进水槽，又去门口衣架上把帆布袋取下来检查了一下，没有沾油，不脏。她拿着保温饭盒和餐具回到厨房，一齐洗干净，红白色的小锦鲤外壳洗了一个泡泡浴，被摆进消毒碗柜。黎羽有轻微的洁癖，不打算再用这个饭盒和配套的筷子。她擦干净双手，关了厨房的白炽灯。

　　黎羽有饭后半小时才能洗澡的习惯，这是黎母言传身授的。她躺上一把老式的藤椅，靠刷手机打发时间。黎羽点开了一款社交平台软件，挑感兴趣的热搜榜话题翻看：“昭空虚拟偶像”？

　　昭空集团声名远扬，是国际上的科技文娱产业巨头。昭空总部设立在墟霓市，也就是黎羽现在所在的城市。她不是本地人，是因为要带母亲来墟霓市看病，所以黎羽才在墟霓市里找了一份工作，以偿还医保之外、剩余的那部分医疗贷款。巧合的是，黎羽现在所工作的臻霓文化有限公司，就在昭空旗下。

　　点进话题一看，却不是昭空集团。而是昭空集团下的一个子公司，决弈科技，传闻正要进军虚拟偶像行业。

　　“据说，昭空集团旗下臻霓文化有限公司和决弈科技有限公司将联合研发一款原创虚拟偶像，这是他们今年战略布局内重要的一环……”

　　黎羽开始犯困，她草草扫了一眼，觉得这个大项目应该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于是没看完消息就退出应用，起身去洗漱，电热水器有点漏水，黎羽叹了口气，在底下放了一个塑料面盆。

　　洗完澡的黎羽拆了一片面膜敷在脸上，特意定闹钟从网上零点抢购来的打折大牌面膜贴起来就是美滋滋。她用手指挤着袋子，把剩余的精华液倒在掌心上，涂脸以外的皮肤，比如脖颈。湿瘪的包装袋被随手搁在床头柜。

　　黎羽睁着眼睛发呆，听见安静空气里自己的呼吸声。她突然感觉有些难以言说的寂寥，她又想起了那只撩起窗帘的手。男人的嗓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她感到不真实。

　　闹钟提醒黎羽的面膜到时间了，揭下来挤一挤又渗出一点液，拍打脸颊。榨干的膜布被扔进垃圾桶，黎羽留了一盏灯，带着湿润的脸躺进了被窝。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黎羽先去医院看望妈妈，术后观察期中的黎母精神还挺好。黎羽放心地去上班。刚到公司，黎羽的屁股还没有把办公室的椅子坐热，赵燕就过来喊她：“HR叫你去小会议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