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六记》小宝小娘子

6、浮出水面（续）

　　当年，余孟要把他们吞噬之时，文戈也以为自己要就此灰飞烟灭。但是，却出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手中甩出一串佛珠，金光闪闪，直冲向余孟，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不到，余孟就被那团刺眼的金光撕扯，然后爆炸开来，转眼灰飞烟灭。

　　那个和尚留下一句，“阿弥陀佛，”就转身离开了。

　　说是人间正道的天机门人，其实一直躲在村子外面，那道禁制外，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余孟已除，而他们，自然要被天机门的人除掉，可是，事情却还没完。

　　王浮收起手中的偃光剑，走向文戈，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天机门的人留下你们，是让你们帮他们杀那些鬼婴吧！”

　　王浮心里回想着三百年前，师兄师傅们回来的场景，似乎，每个人都被抹除了一段记忆。如今看来，他们失去的记忆，就是三百年前，桐镇事实的真相。

　　“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自己不去动手，利用我们，”文戈直视着王浮，语气无比阴沉，“你是天机门的人，难道不知道一些师门秘辛么？”

　　“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天机门的人”王浮哑笑着，“我只是个茅山道士啊！”

　　“无论你是不是，今天，你应该要知道，要明白，这余孟是必须得除去”文戈手中慢慢凝聚起一股黑色，透着紫光，逐渐显出一把剑的模样。

　　幽冥鬼剑？王浮内心揣测道，这下可真不好办了。这幽冥鬼剑，是鬼王的魂魄凝聚而成，最为强悍。若是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天资卓越的天机门六弟子，用尽全力还和这剑有的一拼，可如今自己被逐出门，半身修为已废，怕是奈何不了他了。

　　“出”文戈唰的祭出剑，朝大宇刺去，王浮的眼前仿佛迎来数十把剑，“赤凤虎符，天地灵符，无火无上符，”王浮甩出三张符文，这符文可是他手中能写幻出的最强劲得符文，可也只是抵挡几把剑，随即被剑气冲击，击倒在一旁。

　　只见王浮跌倒在地，手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心血，这剑竟如此强悍，竟伤了自己的心肺。

　　剑刺向大宇，似乎有些劈裂时空的强悍力道。不好，王浮凝聚一口气，从身上掏出一张金色符文，如今，只能靠你了。王浮咻的甩出这张符文，只见符文飞到大宇面前，扩大成一道金色屏障，
　　替他挡住了这些剑，数十把剑慢慢开始聚合，炼合成了一把。

　　“小道士，幽冥鬼剑的厉害之处，难道你不知道么”文戈大笑道，脸上慢慢露出了狰狞，眼眶逐渐发红，“今天，我定要取这余孟性命。”

　　“文戈将军，他不是余孟，你才是”王浮又吐了一口血，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这个凡人不是余孟，他是那三百年前的和尚转世，反而你，当初那余孟魂飞烟灭之际，把自己的一缕灵魂留在你的身上，如今，我看你竟被这灵魂控制住了”

　　大宇听着他们，他不明白，什么余孟，什么文戈将军，自己只是个平凡人，怎么会和他们说的余孟，什么几百年前有关。

　　眼看着眼前的金光庇护越来越薄弱，大宇恐慌的朝后挪动着身子，霎那间，金光就被那把剑冲破了，大宇看着即将刺入自己身体的剑，忽然觉得周围空气放缓了很多，他眼角扫过周围，刘叔脸上的峥嵘，那个帮助他的道士脸上的紧张，以及，这一帮死尸里，他的妻子阿莲脸上流露的痛苦。还有，那个他的孩子，因为是死尸，大宇只看了一眼孩子，一路上都不敢再看，可现在再仔细端详时，那个孩子脸色早已变得红润，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在望着自己，辨别着这个世界。

　　繁花落尽，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此生无悔。

　　大宇闭眼很久，可是身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慢慢睁开眼，只见，阿莲，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大宇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碎了，然后碎成了碎片，那碎片扎的自己浑身疼痛，那碎片流出的血，顺着自己的眼眶，流了下来。

　　“将军，对不起了，阿莲，还是做不到”阿莲极度痛苦的说着，她面容扭曲成痛苦样，剑的威力，在扭曲着她的身体，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

　　阿莲强忍着疼痛，回头看了一眼大宇，大宇的眼角，竟留下了血泪。她从未体味过爱情，当初死的时候也才十三岁，后来苟延残喘般活了三百年，直到遇到大宇，被将军安排在他身边，变作孩童模样，和他一起长大，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动了情，她，对不起将军他们了。替大宇挡着这一死，她也早就想好了。

　　可是，她死了，大宇怎么办，没人下厨做饭给他吃，没人为他缝补衣裳，没人为他熬制一杯醒酒茶，在他醉后，没人知道，他生病不喜喝药，怕苦，要给他多加一碗蜂蜜水，可现在，没办法，阿莲只觉得，她身上撕痛感更加剧烈，意识也逐渐没有，她仿佛听到了新婚之夜，大宇给她吟的哪首词。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阿莲”大宇悲呼着，声音无比颤栗痛苦，他看着阿莲在自己眼前，身体没入那把剑，整个人开始慢慢消失，变为一团白气，人最悲伤时，究竟是大声，还是小声，大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心很疼，眼前一片红色，他似乎没有力气去叫喊阿莲的名义，只能低声呼唤，“阿莲，阿莲，阿莲”

　　王浮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心中忽略一痛，当初自己被师傅废半身修为时，寄玖也是这个模样，别的师兄师弟都在劝师傅不要，声音震耳，只有寄玖一个人，没有发生一点声音，是自己离他太远了么？他说话自己竟一句没有听到。还是，寄玖根本从未开口。

　　王浮抬头看向文戈，只见文戈神情痛苦，脸上不时浮现出狰狞和痛苦两种表情，而且，好像，有两个灵魂在他身体里。

　　“余孟，是你，你快出来”文戈怒斥道，阿莲身死，魂飞烟灭，触发了他心底的痛苦，这个不是他要的结果，这也不是他，他身体，真住着另一个灵魂，而那个灵魂，就是余孟，他无比熟悉这个灵魂，这个人，“余孟，你给我出来，余孟，你给我出来”

　　文戈狂喊道，癫狂一般一直在敲他自己的头，王浮看着，自己打坐好，乘着这功夫，调息着自己的气息，文戈被阿莲的死触发了本来的理智，然后发现了身体里的余孟，现在，他们两个灵魂正在抢占身体。

　　大宇跌跌撞撞的爬起，磕磕跘跘的走向地上婴儿面前，他的眼前早已变成一片血红，滚热的液体随着他的走动滑过脸庞，滴落在地，开出了血色之花。那个婴儿周围围着几个死尸，大宇没有任何感触，本该害怕的他，却仿佛失去了世间所有的情感，他穿过死尸群，走到婴儿那，那些死尸随着大宇的到来下意识退避一步，大宇轻轻的从地上怀抱起婴儿，像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阿莲，这是我们的孩儿。”大宇呢喃着，脸上浮现着疼惜的神情，可在别人看来，他就像，就像个疯子一样。

　　王浮继续凝气修炼，耳边传来两种不同声音，一个苍劲有力，一个尖锐刺耳。

　　“余孟，你给我出来，从我身体里出来”

　　“哈哈哈哈，文戈，不可能了，不可能，当年你以为我真的身死了，错了，其实没有，我还留了一缕灵魂附在你身上”

　　“你，你”

　　“文戈，你以为你哪来的记忆说我没有死，转世承认，变成那个大宇，这些都是我放在你脑中的”

　　“文戈，那个大宇，他其实是三百年前的那个和尚转世，哈哈哈，今日，我余孟，又要回来了”

　　王浮看着近处的文戈，他脸上狰狞的表情越来越多，而愧疚温和得表情越来越少，心想坏了，看来余孟要占据文戈的身体了。

　　王浮悄悄从身体里祭出一把黑色玄剑，这剑，乃是王浮精血炼化而成剑，可以随心所欲，任他指挥。

　　就是现在，王浮手握玄剑，飞身朝文戈刺去，两个灵魂争斗最快时，正是这个身体最虚弱时，王浮将一身所有的内力都凝聚在剑上，随即刺去文戈身体。只见一团黑色从他身体冒出，将王浮和剑再次弹开。

　　“哈哈哈，道士，你杀死的是文戈，而不是我余孟”那团黑气发出尖锐刺耳之声。

　　王浮抬头一看，只见文戈气息微弱的倒在地上，剑没入的胸口，汩汩而出的黑血。

　　坏了，没想到余孟竟然可以脱离宿体，灵魂脱离宿体的时间不能超过半柱香，那么，余孟真正想要的宿体，不是文戈，而是，那个婴儿。

　　大宇搂着婴儿，呆坐着，忽然感觉有一团阴冷刺骨的黑色袭来，而袭去的方向，是他的孩儿，大宇下意识用身体挡住黑色。

　　冰冷遍布全身，意识开始迷糊，突然间，大宇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痴儿，还不顿悟。”大宇眼前一阵白光，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向前前行，只见到一个背着他佝偻着身子，席地而坐的老者，他走过去，竟穿过了看着的身体，他回头一看，那个看着其实是个和尚，只不过佝偻着身体，低垂着头，恍若死人一般。

　　“痴儿，这个就是你”空中雄浑有力的声音再次想起。

　　王浮看着那团黑色没入大宇身体，短短片刻，黑气又被弹出，而大宇身上竟然显出一片金光。

　　“不好”黑气发生一声尖叫，像是被什么吸取，又进入了文戈身体。

　　“道士，快，就是现在，”文戈拼尽全力大喊，他感觉出余孟又再次进入他身体，而且他自己的意识开始消失，

　　王浮立刻重新拾起玄剑，再次凝聚全身力气朝文戈刺去，这一次，他刺中的是余孟，因为他明显看出，玄剑刺去之际，这个身体，露出的是狰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