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樱花漫》星和日记

15、再见，灵魂伴侣（下）

　　冉洱第二天一早就来到办公室，把关于徐蔚蓝的有关资料都看了一遍，甚至把他微博下面好多评论都看了一遍。并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那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真的是江郎才尽吗。才华真的是会走到尽头的吗，冉洱不知道，但看徐蔚蓝的状态，他肯定是经历了什么。这时候刘欢来了，看到冉洱一脸焦灼的样子便问她怎么了，冉洱就问她知不知道徐蔚蓝。刘欢一拍脑袋：“徐蔚蓝啊，知道啊，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个事吗？”冉洱感觉刘欢肯定知道些什么，赶紧问：“什么事？”刘欢一边整理手头的资料，一边说：“就是啊，他之前发表过支持同性恋的言论啊，然后那段时间同性恋是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啊，灰色地带吧。我记得当时好多营销号大佬都实名diss他，反正把他说的很恶心，把他的文字也说的一文不值，就像是一下子否定了他整个人。哎……网络暴力真的挺可怕的。还有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高飞是同性恋吗，我感觉他和徐蔚蓝有事。”
　　冉洱感觉信息量有点大，果然，刘欢关于八卦从来不会让她失望。冉洱正在好好消化这些信息，想想该怎么办。高洁就到了，高洁平常都是第一个就到了，今天居然晚了，高洁手里也比平常多带了一个包。高洁偷偷地把冉洱叫了出去：“这些都是高飞死前那段时间给我的东西，我还没有时间看，昨天看了一眼，上面写把这些交给接手徐蔚蓝的编辑，他真的把所有都安排好了，所以我还是给你带来了。包里里面还有他的电脑硬盘，我还没有看过，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看你就看吧，如果不看的话，你就把它放马桶里冲掉吧。”
　　冉洱顿时觉得被赋予了某种使命和责任。她看了看包里，里面有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很厚，里面的纸张都泛黄皱起来了，但封面的蓝色那样的纯粹，没有一点被时间污染。冉洱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也想明白了。“因为是蔚蓝啊，最纯粹的蔚蓝啊。”冉洱自言自语。冉洱翻开扉页，一看就是男孩子的字迹了，方方正正可却又有些圆润，看出来是很用心在写了。扉页上记录着一段对话：
　　“我真的可以成为签约写手吗，我应该怎么做？”
　　“可以的，你首先又有个笔名。”
　　“徐蔚蓝。”
　　“真好听，为什么叫徐蔚蓝。”
　　“因为我就叫徐蔚蓝啊。”
　　最后一句话上还被划了一条线。冉洱读来也觉得真是十分可爱，冉洱心头一暖，真是两个十分可爱的男孩子啊。
　　冉洱继续往后翻，里面的内容，简直就是徐蔚蓝的成长记录，真的是全部都是关于徐蔚蓝啊。小到徐蔚蓝在什么时间发了一条怎样的文字，甚至会评论这段文字，揣测着徐蔚蓝的心情，字里行间，冉洱读出了满满地用心。冉洱都被感动了，在这个世界上，你以为你的话微不足道，以为发的那些没有人会在意，可是啊，有一个人会把那些记录下来，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真好啊，哪怕是抱怨的丧气的话，在另一个人看来都是想要抄下来珍藏的话。
　　冉洱大概往后翻翻，发现后面一小半都是空白。冉洱翻到最后一篇文字，那不是对徐蔚蓝的评论，更像是自己的内心独白，一字一句都是真情的流露，后面一些字上还有泪痕。冉洱从第一个字开始慢慢地看，像是在听高飞讲故事：
　　是什么时候看到徐蔚蓝的文字的，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的自己每天都忙着工作奔波，突然在地铁上，看到他微博的推送，我本来只是无聊地打开了，但他的文字像是一巴掌。瞬间就把我给打醒了，告诉我不能这样无力地生活，我读了一遍、两遍，甚至坐过了一站地铁。从那以后，我开始关注他的文字，开始跟着他的文字去生活，去思考，后来甚至揣测着他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今天好好吃饭了吗，过得好吗，他的一切我都好奇。
　　后来我终于能有机会签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那是我第一次和他私信，有点可笑吧，我从来没有私信他，因为并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即使我也很想向他分享我的生活，但我真的不愿我一厢情愿的被迫他接受我的故事。但我有很多的小号在他微博下评论，像是我也参与了他的生活。
　　后来我们约了见面，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真的太瘦小了，干巴巴的人还黑，像是一个精力都被抽干的枯树干，我有些心疼他。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一个一个呆呆地回答。有点傻傻的，他说“以为我就叫徐蔚蓝啊。”。对啊，因为是徐蔚蓝啊。我从那一刻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保护他，保护他笔下所创造的世界。
　　后来慢慢地，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很孤独的人，我好像能懂他，我好像是唯一能懂他的。我也很希望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好让他能对这个世界还有一点的欣慰，真好。后来，我好像真的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了，他真的越来越依赖我了，我好像真的成为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了。
　　可渐渐的，我感觉我并不是很开心，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面对他对我与日俱增的依赖感。终于出事了，这个世界终于还是对他下手了，所有的恶言恶语都朝向他，我真的好心痛，我好想替他挡下所有的子弹。最可怕的，不是我不能保护他，而是这一切可能是我带来的，是我让他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可事实是，我从没有让他误会，因为，我也不觉得那是个误会，那是事实。情感总是不能抑制的疯长。
　　看到这里冉洱有点动容，最后的最后高飞只写了简单的两三句：他变了，他被逼退了，我救不了他了，不能怪这个世界，怪我。冉洱再也没忍住，哭了。虽然他没见过高飞是怎样的人，但他从来没有怪过这个世界，他把这个世界的所有过错都背在自己身上真的很承重吧，现在他是真的很轻松了吧。
　　冉洱忍不住，狂奔到徐蔚蓝家，她真想把徐蔚蓝打醒，她想把高飞的一切苦心告诉徐蔚蓝。高飞为了他承担着这个世界的恶意，可他只想着自己受到了恶意，不是太自私了吗。徐蔚蓝没有开门，冉洱又下去找面馆的大妈。大妈没有带冉洱去，而是慈祥的对冉洱说：“你让他睡吧，他昨天到半夜灯还亮着，今天早上才关了灯，让他多睡会儿吧。”冉洱觉得这个房东也太好了吧，这都注意到。冉洱就随口多问了句：“大妈，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啊。”大妈擀面的手突然愣住了，过了一会继续不紧不慢地赶面，手法还是一样的娴熟：“因为，他啊，总能让我想起自己的儿子，哎，要是他能振作起来就好了。”冉洱又接着问：“大妈，你儿子呢。”大妈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眼里有些泪光：“他觉得对不起大家，自杀了。”
　　冉洱想到什么，不会这么巧吧。冉洱拨通了高洁的电话，“你能把高飞家的地址发来吗？”叮咚，信息来了，冉洱看呆了，消息上的地址就是眼前的这栋楼。冉洱不知道该不该问，她抖抖地声音很小：“大妈，你的儿子是高飞吗？”
　　大妈愣住了，叹了口气：“你也认识他啊，那他真的是在做大事吧。”大妈拿围兜擦了把眼泪继续说：“他啊，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很少回家，每次问他他都说在干大事。你们这些干大事的娃娃真的很辛苦吧。有天他把那个孩子带到我面前，要我好好照顾他，说他是干大事的人。后来，他走之前，最后留给我的话除了对不起，就是让那个孩子幸福。”
　　冉洱再也忍不住了，冲上二楼，踢着房门，死活踢不开，冉洱后退了几步，抬脚，刚准备下脚，门就开了，冉洱扑通摔了进去。冉洱也顾不得痛，咬紧牙站起来，把那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扔到了徐蔚蓝面前，吼出来：“你以为就你在接受这个世界的恶意吗，你这个胆小鬼，你能不能别那么自私，你简直就是垃圾！！！”这是冉洱第一次吼着骂人，冉洱是真的急了。吼完，冉洱的豆大的泪珠也一滴一滴往下掉，不知道是被疼哭的还是被气哭的。冉洱擦着鼻涕头也不回地走了，要是这样徐蔚蓝都不能振作起来，那他真的是没用了，那他真的不值得让这么多人为他付出。
　　冉洱回家的路上突然下雨了，一开始冉洱还想着躲雨，后来冉洱真的很沮丧，沮丧到已经不在意了。她在雨里垂着头走了，她想到高飞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多么的绝望啊，世界没错那就只能是自己错了。她突然又想其实也不能全怪徐蔚蓝，他现在一个人在黑暗里也一定很孤独很绝望吧。啊，大家都好无奈，好绝望啊，这该死的世界。
　　突然头顶上多出了一把雨伞，撑伞的手那样好看，是冉洱最熟悉不过的手。冉洱看都没看，就知道是谁，她转过去一把抱住了撑伞的人，她知道她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简嘉林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紧紧抱住冉洱。他不嫌弃湿漉漉的她，不嫌弃丧气的她，相反他想要抱紧她，把她包在自己怀里，把全世界的温柔与美好都揉进怀里一并给她。
　　回到家，简嘉林就催冉洱先去洗热水澡。洗完澡，简嘉林在帮冉洱吹头发，他没有问，他从来都是这样，并不想刻意打听只是安静倾听。冉洱开口了，把今天的感动难过气氛沮丧一并吐了出来。冉洱其实很讨厌每次自己情绪失常奔溃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太无力了，对一切都感到无力，真好还有简嘉林。
　　稍晚的时候，冉洱收到了徐蔚蓝的稿子。终于是一次满意的稿子，可是看了看稿子末尾的时间是之前的时间了，冉洱想了想，眼睛红红的。稿子的名字“再见，我的灵魂伴侣”，稿子的时间是他离开的那天。冉洱没有看内容，因为她知道，这一定是一篇很真挚的文字。
　　冉洱又看到徐蔚蓝更新了一条微博：他说我很孤独，他不知道因为有他，我的灵魂不再孤独，我的灵魂伴侣。
　　终于好像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冉洱现在真想躲进简嘉林的怀里，哭一会或是哪怕什么事都不干，在他怀里就行。可冉洱突然又想到还有一个东西，冉洱犹豫了，但还是把高洁给的u盘插进了电脑。里面只有一个文本文档，冉洱点开，空白的文档上，赫然有几个黑体大字“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他。”
　　冉洱拔出u盘，扔进了马桶里，冲了下去。冉洱看着在看案件的简嘉林，冉洱真想冲上去冲进他怀里，但她忍住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做到简嘉林的旁边，像是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她一点一点挪向简嘉林，简嘉林没在意，简嘉林把文件夹拿在手里。文件夹和大腿之间还有空隙，冉洱趁机就把头放在简嘉林的大腿上，简嘉林对这个调皮鬼没办法也没有理他。可这时，冉洱的头从简嘉林的大腿上钻过手臂钻进了文件夹前，直勾勾地看着简嘉林，简嘉林放下文件夹一把抱住了她：“怎么了？”冉洱一字一句真诚地问：“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同性恋有敌意啊，为什么呢，这么美好的事为什么被诋毁成恶心呢。”冉洱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呢，这个世界为什么这样呢。
　　简嘉林被这么认真的问题愣住了，他仔细想了想，然后真诚地说：“可能是怕变成异类吧。”“什么意思？”冉洱问。
　　简嘉林抱着冉洱继续说：“就像是法西斯对犹太人的害怕，纳粹真的有理由恨犹太人吗？不是因为聪明，只是犹太人是少数，当少数作为一个整体的时候会对多数的人构成威胁，多数总会害怕，害怕少数的壮大，害怕少数壮大了，自己就变成了少数变成了异类，所以，想要消灭这样的异类。这些都只是出自人类的害怕，害怕自己变成异类，害怕孤独，所以他们只能消灭少数。”
　　冉洱点了点头，确实，正如圣经里说的：他们恨我，无任何理由。
　　简嘉林抱得更紧了：“你永远不用担心，你永远不会变成异类，你有我。”
　　冉洱在简嘉林的怀里说：“下次，我们一起去大妈那里吃面吧。”
　　“好。”
　　双休的时候，冉洱真的带着简嘉林去了大妈面馆。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点了两碗牛肉面。正好遇上了来吃面的高洁，大妈热情地招呼着高洁，高洁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给大妈帮忙。吃碗面，冉洱拉着高洁到一旁说话：“你早知道徐蔚蓝住在高飞家里？”“嗯，那天，高飞突然问我知不知道哪里租房子好，后来他自己想了想告诉我还是自己家里放心，想他被好好照顾。”高洁叹了口气，冉洱又问：“那徐蔚蓝知道吗？”高洁看看楼上现在空荡荡的房间：“应该不知道吧，他要是知道了，会羞愧的要死吧。”
　　“他走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大妈说他要去流浪，他告诉大妈，他想赚够了钱就去洛杉矶。”
　　“为什么是洛杉矶呢。”
　　“不知道啊。”
　　回去的路上，冉洱的手机突然蹦出很久远以前的推送“7对中国华裔同志在洛杉矶登记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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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是美好的，可惜人类是胆小的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