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住皇位》海镜灯

8、第八章

　　下了早朝，萧如海憋了一肚子委屈在几个同僚的陪同下走了，其他人也忍着笑散了。谢怀冰边跟着人群走边思索着七夕夜宴上的对策，忽然听有人叫她，抬眼看去却是顾怀安。

　　她连忙停下脚步，作揖道：“顾相。”

　　顾怀安虚扶了下她的手臂，笑容亲善：“谢大人不用多礼，昨日小女给大人添麻烦了吧。”

　　谢怀冰一怔，反应过来顾鸢肯定不会说她是同陆衍一道去吃饭。燕朝民风再怎么开放，太阳落山后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装和将军待在一起还是不太妥当，而且当前他们又都在风口浪尖上，不能再落人口舌。

　　她笑了笑：“没有，顾小姐温柔娴雅，同她相处很自在。”

　　顾怀安叹了口气：“刚才谢大人也看到了，老夫这女儿惹了不少乱子，实在是令人头疼。”

　　谢怀冰不知道他跟自己说这个是何用意，论关系他们一个前辈一个晚辈，也没熟到可以谈论这些话题的份上，所以她只能谨慎回答：“想来顾小姐也没料到会如此。”

　　“阿鸢养在深闺，平日里玩闹的也都是宗族贵女，少有和朝堂之人接触的机会，但她倒是对谢大人赞赏有加。”

　　昨天听女儿说父亲夸自己，今天又听父亲说女儿夸自己。可以，父女俩轮流灌迷魂汤。

　　谢怀冰打着哈哈：“哪有哪有，顾小姐太看得起下官了。”

　　顾怀安双眼一眯，语气温和又认真：“老夫倒不干涉她同谁交往，只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实在不宜和朝堂上的是是非非扯上关系，谢大人是有分寸的人，这点老夫还是信得过的。”

　　弯弯绕绕一大堆，原来就是让她和顾鸢交往中注意点言辞，别什么都说出去把他闺女牵扯进无谓的朝野纷争中。谢怀冰了然道：“顾相放心，下官心里有数。”

　　顾怀安满意地点点头：“那就……”

　　“谢大人。”

　　身后忽然有人唤她，谢怀冰回过头，见背后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长得很是讨喜，做事也伶俐，是皇上身边的随侍，谢怀冰对他并不陌生，一见到他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果然，小太监道：“陛下有事同谢大人商讨，请谢大人移步昆玉阁。”

　　昆玉阁就是昨天谢怀冰和萧如海见到皇上的地方，算是书房，后来为了方便也拓宽了空间，皇上看书办公累了也可以直接在里面休息。

　　顾怀安意料之中地笑了笑：“那谢大人快去吧。”

　　谢怀冰觉得他的笑容似有深意，下意识澄清道：“可能是下官昨日递的调配名单有问题。”

　　顾相收敛起笑意，配合地点点头：“可能是。”

　　“……”算了，在顾怀安这种人面前，欲盖弥彰约等于主动暴露，还不如闭嘴来得有效。

　　她只好先行告辞，跟着小太监往内宫走。

　　从朝参的前殿到内宫有一段距离，谢怀冰思考着陛下又要和自己说什么，自从小皇帝的好感度超过50以来，他就时不时在早朝后把自己叫过去问点有的没的，一直把50的好感点主动涨到了60多，现在磨蹭到70了。

　　不过这个数值依旧属于“很有好感”这一个范围内，不论是谢怀冰本人还是系统都觉得她应该将好感度控制在这个区域里。但是有时候陛下的好感点涨得莫名其妙，谢怀冰已经从之前“拍马屁小能手”的人设中跳了出来，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言语，可好感点还是有它自己的想法，该涨不该涨的时候都蹭蹭往上加，导致她现在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控制。

　　“谢大人平日里会做针线吗？”走在前面的小太监突兀地开口。

　　“……啊？”谢怀冰懵了一瞬，觉得自己耳朵有点问题，不然怎么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小太监回头道：“针线。奴才听说乞巧节的时候女子都会拜月穿针，谢大人虽为女官，但也会过七夕吧？”

　　谢怀冰隐隐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古怪，更怪的是提问的这个小太监，她不明所以道：“以前倒是会拜月焚香，不过说来惭愧，我做不来针线活，乞巧节也大多是上街去逛逛就过了。”

　　小太监神秘一笑：“奴才明白了。”

　　谢怀冰从他的笑容中感觉他明白的和她说的不是一回事。

　　走过回廊，远远看见了一帘翠幕，昆玉阁的雕梁画栋在郁郁葱葱的翠色中若隐若现，万千花叶衬着飞阁流丹越发鲜艳生动。

　　小太监忽然又道：“谢大人爱吃巧果吗？”

　　谢怀冰：“……一般吧。”她答完后想了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试探道：“是陛下让你问的吗？”

　　小太监浑身一抖，立刻转过脸来，一本正经道：“不是。”

　　谢怀冰：“哦。”

　　走了五六步，小太监装作不经意地说：“奴才入宫后就没接触过民间风物了，有点好奇而已，谢大人别多想。”

　　我问谢大人会不会穿针引线是想怀念一下在宫外过七夕的日子，我问谢大人喜不喜欢吃巧果是因为我总是在七夕那天吃巧果，跟陛下没有一点关系。从来没碰过针线并且也不爱吃巧果的小太监在心里进行自我催眠。

　　谢怀冰敷衍地“嗯”了一声。

　　走到昆玉阁前，门是开着的，小太监进去通报了声又走了出来，示意谢怀冰进去，自己站在了门外听候吩咐。

　　谢怀冰早就对昆玉阁里面的陈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屏风前，双袖合起行了一礼，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屏风后传来两个人刻意压低嗓音的谈话声。

　　“这个不行，太复杂了。”是李瑜略带嫌弃的声音。

　　屏风另一侧传来哗啦哗啦的翻书声，接着就听王德正殷勤道：“那这个？陛下，尚食局说这个做法简单。”

　　李瑜凉凉地说：“是简单，一块面扔在那儿就成了，你也不嫌寒酸。”

　　“要不让尚食局做算了，您何必……”

　　“闭嘴，快找。”

　　谢怀冰听得一头雾水，她清了清嗓子，以强调自己的存在：“参见陛下。”

　　里面“砰”的一声，好像是谁拍了一下桌子，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声，其间夹杂着“放这儿拿书压着”“没事陛下看不见的”“这个藏柜子里去”等迷之对话。

　　半晌后，大概是屏风那头收拾妥当了，王德正绕过屏风走上前来，带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冲她弯了弯腰：“谢大人里面请。”

　　谢怀冰压下心头的疑问，跟着他走上前去。李瑜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后面，一只手拿着诗集，一只手按在书桌上，见到她来了才缓缓放下诗集，一副刚刚在认真读书的模样，简直是昨天的情景再现。

　　“陛下……有事情和臣商讨？”谢怀冰下意识觉得不是正经事。

　　“嗯……对。”李瑜趁她低头的时候飞快给王德正使眼色。

　　王公公向来机敏，立刻会意，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他们二人独处。

　　李瑜将两只手放在书桌上，无意识地揉捏着那本无辜的诗集，用一种邀功一样的语气问：“……谢大人觉得刚才朕的做法如何？”

　　谢怀冰有点迟钝：“陛下的做法？”

　　“早朝上朕和萧如海说的！”李瑜轻快地说，热切地望着她。

　　谢怀冰莫名觉得眼前的小皇帝像只乖巧的奶狗，正将前足踩在桌子上，耳朵“嗖”地竖起来，吐出半截粉嫩的小舌头，尾巴在身后疯狂地左甩右晃，眼睛亮闪闪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幻觉。她用力地合了一下眼，把脑子里的臆想驱走，冷静地告诉自己，怀冰，是你的幻觉，你是陛下的好臣子，不管他神态多像都不能这么想他！

　　她睁开眼，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道：“陛下足智多谋。”

　　李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那张脸有点冷，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是心中却一紧。

　　“不过微臣认为陛下此举固然机智，但终究也是缓兵之计，等到七夕夜宴的时候还是要做出一个抉择的，或者陛下心中已经想好了人选？”谢怀冰试探地问。

　　“人选？”李瑜皱了皱眉，“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朕再想想，谢大人有什么建议？”

　　谢怀冰不能直言顾鸢和陆衍的事，便从萧千江下手道：“臣不敢妄加评判，但是臣曾见过顾家小姐一面，她好似对萧公子颇有微词。”

　　“萧如海倒觉得他儿子是京中的翩翩贵公子，”李瑜漫不经心道，“朕虽然居于皇宫，但也听说过这位萧公子的名声，不过是纨绔子弟而已，顾家觉得不合适也是常理。”

　　“那陛下是觉得陆将军更合适？”

　　李瑜立刻撇下嘴角：“陆衍过于傲慢，目中无人，朕不喜欢他，不想给他这个便宜。”言辞之间满满的忿忿不平。

　　谢怀冰暗暗叹了一口气。

　　李瑜将手中的书籍攥紧晃了晃，支着右肘沉思了片刻，忽然自言自语道：“朕都没有成家，为什么要这么轻轻松松赐婚便宜他们？”

　　“陛下？”谢怀冰懵了一瞬，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单身帝王最后的尊严吗？

　　他的嘴唇上下翕动了几下，眼前一亮，接着像是下定了什么主意，随手将诗集往桌子上一撂，扬起一个阴恻恻的笑。

　　谢怀冰：“……陛下。”

　　“唔？”李瑜回过神来，连忙看向她。

　　“陛下叫臣来，是为了这件事吗？”就是让我来吹一吹你早上的做法吗？？？

　　“不是，”李瑜垂下眼帘道，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抬起头坚定地把自己酝酿了半天的解释说出口，“朕虽然在早朝时问了问顾家小姐的情况，但那只是出于调侃，谢……谢大人觉得朕那么问失于轻浮吗？”

　　谢怀冰：“……”她错过了什么吗？为什么话题跳到了这里？

　　自从李瑜发现对谢大人怀有一份和其他朝臣不太一样的感情后，他便有意从言行上将她和别人区别开来，但是对于这份感情，李瑜自觉在如今根基未稳的时候不能袒露出来，而且谢怀冰自他登基以来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奇怪，不像以前那么热切了，他将这种转变理解为不想给他招来风声。毕竟君臣之间产生了爱慕之情，传出去总归会引来非议，所以虽然身边人都知道他对谢大人另眼相看，但他从未将这份感情告诉当事人。

　　又万一……谢大人只是将他当成皇上，对他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呢？如果他说出来，难保她不会更加疏远。

　　李瑜认为他考虑得相当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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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多可爱啊=ω=我最喜欢纯情小天使了，我怎么舍得虐他，我会虐一下冰冰：）
小虐小虐！这是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