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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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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洁来到杜拉斯笔下的西贡,遗留法国蕾丝般浪漫的气息。闷热的空气挤进鼻腔,褐黄色的汗毛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汗珠。
单薄的白色棉麻吊带依然不能带来凉爽的感觉,拖着轻便的行李箱安洁找到了西贡一家偏僻的民宿。
拿了钥匙,安置好行李,她才趴在阳台上观察着这家民宿。
外墙爬满了绿色藤蔓似向阳台蔓延过来,院内铺满石头,一棵无花果树粗壮的长在庭院里。树下有一两个躺在藤椅上乘凉的老人,椅子下的凉鞋底粘着一些掉落的无花果肉。门口芭蕉叶下乱飞的虫蚁纠缠着一只被铁链拴住躲着阴凉的黑毛狗。
安洁简单冲凉后躺在干净的床上,海绵似的床垫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样。
盯着有黄色水渍的天花板,房间安静的只有风扇的转动声,这样的静谧的环境容易让她思绪乱飞。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安洁想。
他现在住的地方也是夏天吗,还是冬天,他现在交了新的女朋友吗,还是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安洁猛的摇摇头把这些荒唐的想法甩开。两年了,还是走不出这困住自己的黑色牢笼。每当她置身黑暗时,觉得仿佛看见些光。正抬手想摸摸这记忆中的温暖,这光便会立刻变成两把冰锥,深深插入她的身体,遍体寒意会把原本的体温抽走一丝不剩。
是自己过于执着还是这份感情太过深刻。它就像一倒刺一样,任由着不管可心里虽然知道扯开很疼,但
两年前,
安洁还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骑着白色山地车在路上飞快地穿梭着,赶着去学生家里补习,一方面以此兼职挣点零花钱,另一方面赚得教学经历,作为一个师范生安洁也被沉重的就业压力所困扰着。
她的目的地是一个老旧的小区,临近市中心,蜷缩在一个繁华购物中心的附近。小区道路非常狭窄,路两旁随时停满车辆,路过的轿车遇到对头车通常要磨蹭近二十分钟才得以通过。正当她在路上狂蹬,一辆白色金杯车正慢慢的倒车,因路边车辆挡住仅有的视线,安洁毫不意外的被金杯车撞倒了。
自行车倒向路边与地面摩擦了近一米才停下,安洁的手和腿为了支撑,表面皮肤被擦破。她立即站了起来简单的扫了一眼伤势就疾步走向驾驶司机。当她从右边绕过时,司机刚好从左边赶来,绕了一圈,安洁正要大骂“人呢?不长眼……”还没说完,司机就迎面撞上安洁。
安洁以为这次撞伤她的会是一个胡子拉碴,冒着酒气的人。撞个满怀的她却感到这个男人有着结实的胸肌,身上还有肥皂和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很好闻。
撞击力使得她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扶住了她。
抬眸一眼,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道。这声音意外的好听,沉稳中又透着温柔糅合一点磁性,使得安洁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算不上白皙,睫毛却很长,长的是那种沉着冷静很好看的男孩的样子,这是安洁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伤的挺重的,我先带你去医院吧。”这时安洁才感到皮肤灼热的发痛,膝盖及小腿侧面擦伤以及手掌流血不止。
对于从小就闹腾的安洁来说,擦破皮已经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养两天就好,只是这次似乎有点严重,以后穿裙子会很难看。但想起还有学生在等她,安洁皱眉疼的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先去医院,命要紧。
自行车放在周围保管站,发了信息给学生家长,安洁就坐上金杯车去往医院。车里很干净,有淡淡的柠檬香水的味道,车上摆放着一个无敌浩克的玩偶。
“我叫何习”,
“安洁”,
“你的警惕性很差,你就不怕我是歹徒?”
“那你是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选择一下我被摘取的器官位置吗?或者选择一下被买山区位置。你不说话,那就不是了。既然不是,那就没必要。况且我刚刚把你车牌发给我朋友了。”
何习温柔的轻笑一声,“你的逻辑很清楚,看来不是碰瓷的”
“碰瓷??你看我这人畜无害的样子像是碰瓷的吗?”
何习连忙解释,“我开个玩笑,想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伤口就不会那么疼了”,他左右观察着路况,没再说话。
安洁想着这个人还不错,有点担当,关键是长得挺清秀,还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甲剪的很短。
“到了。”
在医院,何习走在前面挂号,不时停下来等安洁。人多的地方他干脆就站在安洁旁边,挡着有可能撞到她的人。把安洁送到包扎室后,何习走出房间接电话,回头看了一眼正疼的龇牙的安洁。没等安洁反应过来留联系方式,已经不见何习的人影了。
“钱没赚到,还被撞进医院,就连肇事者联系方式也没要到,真是出门没翻黄历。“
想起那时第一次见他,虽然日子过得很疼,但现在想起依然是甘甜的。
西贡的天气是闷热,就算刮风也是一阵阵热浪。白色窗帘被风玩弄着,悠悠的起伏着,天色渐渐暗下,床上发出了熟睡的均匀呼吸声。
安洁此行是被支教志愿者协会分配到了西贡。原本同行还有另一个女生,可临出发前那个女生得了水痘,就变成了安洁的一人行。会长安慰说,时间紧迫随后会安排志愿者替补让她先去,不要担心,到时会有对接人员和她联系。
安洁拿着名片找到西贡一个叫拉丝佩的小学,没有阻拦的就进入校园找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一个中年中国男人,极像菜市场小摊的摊主,稀疏的头发,嘴里喷着烟草的口气。他简单和安洁介绍了工作流程,并说她入职的学校在湄公河附近的萨拉中学。安洁小心的呼吸着,极力避开校长口气喷射。交代完毕后,安洁道了谢就立即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校长说“这里治安不比国内,你万事多小心,特别是湄公河一带。”安洁点头,快速走出了办公室,然后在走廊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出门时她带上了单反,三四十年代的西贡令她神往,(杜拉斯笔下西贡的样子)
取了很多景后,安洁坐在一个石梯上翻看照片,周围有一群小孩在玩(西贡小孩所玩的玩具)窜流的摩托车,小贩的吆喝,嘈杂的氛围。球滚落到安洁脚边,捡起球来还给了一个麦色皮肤的小孩。
回到旅馆安洁用英语询问了老板娘当地香火旺盛的庙宇在哪,老板娘说离这三四公里,每天有一趟公交车会开到那。
安洁看了看手表,决定改天再抽时间去。简单冲凉以后,起身逛着马路,薄饼,虾饼,春卷,海鲜粉,肠粉,三明治……香气四溢。
也是那个香味扑鼻的晚上,安洁站在烧烤摊前挑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板,还是老样子来一份儿带走!”
何习,那个撞了她,付完医药费就走掉的,有着好听的嗓音的何习。
他盯着安洁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是她,“吃串儿吗?我请”。昏暗的灯光下脸部的轮廓显得非常柔和,他长长的睫毛投影到脸上像两把刷子,眨着眼睛看着安洁。
“吃”,安洁把刚刚不敢点的全点了一遍,加上大份炒河粉和两瓶芒果汁,然后满意的冲着何习笑着。
“你是没吃饭吗?还是故意讹我的”,安洁接过果汁递了一瓶到何习面前,“我今天胃口好,怎么,不想请?”
“没有,只是觉得一个女生吃这么多,有点……有点不正常。”
“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不会聊天,要不是长像有优势应该早被打残了”,何习喝着果汁差点被呛到,咳嗽了一声。
“抱歉啊”,
“什么?”
“上次工作上有急事,就先走了”
“哦,没事,就是花了三个小时才到家而已”
“……,你是住这附近吗?”
“算是吧,路过卖点宵夜。看样子,你是这家熟客啊”
“嗯,我在附近上班,经常会来买宵夜”,
“来,两位,东西好了,慢走,常来啊”,
走出小巷,何习说“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安洁刚想拒绝,何习就趁着绿灯跑到街对面隐入了黑暗,“靠,不是把,又这样?”安洁抱怨着说。刚吃完第一根牛肉串,何习就出现了。
“走吧。”
两人就并肩走在路上。
“喏,我吃不完,反正也是你出的钱。”何习看了一眼安洁手上的烧烤纸袋,毫不犹豫的拿了个鸡腿开始吃。
“……”
边走边吃,安洁说道“我说,你能下次先问问我的意见再消失吗?这样把我晾在一边,像是一堆空气一样”,
“嗯,好。”
安洁啃鸡脚的动作愣了一下,这声回答轻轻撩过她的心脏,忽的猛跳了一下。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两个月了,好多了,就是有点痒”
“那应该快好了,回去拿生姜片擦擦,疤痕会淡一点”
“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的嘛!”一边用手肘拐了何习一下,一边看着他笑。
何习不由脸上一热,嘴角微微笑出一个弧度,目光向下看了一眼又望向前方,“是单位女同事告诉我的。”
安洁心忽然紧了一下,随手拿了根肉串用力嚼了起来。
“呃,我到了,今天谢谢你,那我先走了”,说完就往前走去。刚走几步何习就说,“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好联系”。
安洁转身走回他面前并伸出手掌,何习摸摸口袋不好意思的说,“我没带纸笔。”
安洁扶额无奈的说,“手机给我”,拨通自己手机号,并输入好名字,安洁把手机扔回给何习,头也不回的走远了,一只手却高高挥舞着再见。
“安小洁”何习看着新增的联系人姓名,抬头看着远去的身影,继而返回岗位。
“在干嘛?”何习手边的屏幕亮起。
“工作”
“你是干嘛的,这么晚还在工作,加班费多吗?”
“没加班费,自愿的”
“你们单位洗脑工作这么高效率的吗,自愿加班,还不要加班费?”
何习正想着怎么回复,安洁又发来一条消息,
“早点休息”
“……”
安洁在萨拉中学上了一星期的课,这些越南的孩子学习基础都不是很好,上起课来十分吃力,但安洁特别喜欢他们。比起国内中学安静,严肃,压抑的氛围,这些孩子显得特别好动。他们也喜欢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女老师,白皙的皮肤,高高的鼻梁和明亮的眼睛,说话时总是认真听着,简单的淡妆衬得她很好看。
在聊天中安洁知道,这些孩子的家人会到一个叫贝托的地方工作。每周回家一天,每次都会带着食物和工资回来。安洁问他们贝托是个什么地方,那些孩子都说不知道,家人也从不提起,也不许他们问。
一个回避孩子而又能赚钱的地方,且男女不限,工作量大,结合越南现状,大概能推测出是什么地方了。
罂粟地。
另一个让她觉得有意思的信息是,那个她一直想去的香火旺盛的寺庙据说很灵验。且有个学生的哥哥刚好要骑摩托车到寺庙旁边的市场采购,可以捎她一程。
周末一大早,安洁换上白色格子衫,牛仔长裤,背上旅行包带上单反就搭着摩托车到了寺庙。
越南也是个小乘佛教国家,寺庙里的游客很少,多数都是当地人来祈祷烧香。寺庙里的盘香和庄严的气氛总是让人心静。
安洁跪在盘坐上,心里默默祈祷着。
捐了功德吃了斋饭,安洁与寺里的和尚攀谈得知,附近的风景很不错,很多摄影师慕名而来且拍出了很多得奖作品,寺庙简介里的图片就是他们帮拍的,附近也会有剧组采景。并说如果她要去的话要注意安全,附近盗匪比较多,不出寺庙的范围,就没有危险。
和尚为安洁指了路,合十双手鞠了一躬,安洁也双手合十回礼。走时和尚说了一句越南语,安洁想应该是祝她平安之类的,没有多想就往前走去。
取景框里的景色一直不停变化,快门也不停的闪烁。光圈,焦距,曝光度,时机等的不停变化是拍出好照片的关键。安洁一直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好的景色往往是不经意间发现的。
走到一片陡坡上,用手搭了个凉棚眺望远方。双手食指和拇指比出取景框,不同的移动方位和角度,选择最佳的构图。
移到右边的时候,安洁发现有一个车队正沿着山路缓缓的行驶。像一条黑色的蜈蚣一样,爬行在路上,嗅着猎物的方位。电视节目里明星做的保姆车和这个车队一样,气势也如出一辙,大概是一个剧组吧她猜。
安洁等了一个半个小时,才等到阳光的阴影到达理想位置。安洁满意的看着屏幕里的照片,边走边删掉一些残次品。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迷路了!
对于方向感极差的安洁来说,此时就像在一个迷宫里,山里信号又极差,安洁慌乱时左右乱闯,等停下来时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有靠着手机里的指南针指出方位,她才勉强往前行。
天色慢慢暗下来,安洁还是在山里寻找着出路,旅行包里的工具在这时是安洁强大的心理支撑。
前方隐隐约约的有灯光出现,安洁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往前疾行着。当她从树林里穿出走到路上时,下午看见的黑色车队出现在面前,这让她心里的大石缓缓落地。
当她快走到车队车头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来了在空旷安静的山谷里回荡着。安洁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到停滞了动作,下意识立马蹲下走到了路边藏在车翼。不是剧组吗?这道具玩儿真的?安洁给了自己一拳,暗骂了一句瞎特么乱猜。
脑中思绪混乱,宁静的乡间怎么会出现枪声?是不是猎户的枪走火了?和这支车队有什么联系吗?要不要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正当她思考着怎么办的时候,又一阵枪声。
是了,绝对有问题!连续走火两次绝不是意外,前面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安洁想: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退了也许几天都走不出山,吃的也支撑不了多久,极有可能客死他乡,进去看看也许会有转机。
她把旅行包藏在灌木丛里,在旁边的树上打了个记号,抓了一把碎石捡了一根树枝就小心的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门口的铁门半开着,门柱两边挂个两个灯泡。这类似于一个加工厂,门内有两个大水泵,再往里面就是黑压压的,只有非常微弱的光线,随着人影的遮挡,时明时暗,投射在地面的影子此起彼伏。不时有咒骂声传出,听声音和从车队的数量看,里面至少有四十人。
安洁蹑手蹑脚的走近,探出半边脸看到,一群人双手抱头的蹲在角落,二十多个男女老少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偶尔有人微微抬首喵几眼呵斥他们的人。那些站着的人,为首的坐在沙发上抽烟闭目,其余的分散在人群四周,仿佛防备着有人逃跑。其中有几个人光着膀子穿着短裤,有的穿着只扣一个纽子的短衬衫,每人都拿着枪。面对人群大声说话的人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烟不时嘬两口,露出一口黄牙和凶狠的表情,像蹲着的人如鼠蚁一般,有不听话的立马杀掉,旁边的人也不时附和着,随即引起侮辱般的嘲笑。
安洁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能猜到,刚刚的枪声应该就是这个王八蛋为了恐吓他们开的。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这些流氓想让这群人交出什么东西,不然不善罢甘休。那个满口黄牙的人忽然又开了一枪,人群惊恐的闷哼一阵,黄牙笑了笑,对这枪声带来的效果颇为满意。
那个一直坐在沙发上的人对黄牙说了几句话,黄牙笑着答应,随后对旁边的人比划了一下,人群便开始移动。
安洁心想,这回完了,摊上大事了。
她利用遮挡慢慢的跟在他们后面,人群被分为两波男人、妇女和小孩,分别安置在一个连排房屋的第一间房和第二间房里,男人被一个个带着去到另一间屋子认领妻子和孩子。由一个人做登记,登记完毕后男人被带回原处,其妻子和孩子被赶到另末尾那间屋子,房间门关上并上了锁,锁为了方便没有扣上,只挂在锁扣上,里面的人是打不开的,门口有两个人守着。
为首的那个人吩咐了几句,有五个人走出厂门开着车走了,剩下的人有些玩起了桌球,有的则在为首的人身边说笑着。安洁观察了四周,作死的下了个决定,救人质。
虽说安洁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况且万一这群被绑架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办,救了他们就是放虎归山啊!安洁把这些想法甩出脑袋,比起这群流氓,能坏到哪去。
她小心的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发现可以从山坡上绕到连排房屋的后方,从侧面救人,本着能救几个是几个,一个也好也能出去报警再回来救剩下的人的念头,安洁在漆黑的山坡上摸索着。
走到房子后面时,山坡离地面有一米多高的距离,她小心的跳了下去。门口看守的人已经不在了,嘈杂的吵闹声和安洁的心跳此起彼伏。她看了周围的人都在喝着啤酒玩着游戏,没人注意到这边,好机会!
她猫着身子,伸出一只手慢慢的从墙边摸去,取下锁后她看了看面前的人群没有注意到她,小心的推开房门,侧身溜了进去。
里面的人见了她都害怕的往后退,并发出害怕的声音,她连忙用食指竖在唇上,一只手冲着她们摆手。随后她低声用英语问了一下,竟然没人听得懂,安洁不好的预测验证了。经过十多分钟的手语交流,这些妇女和孩子大概知道安洁是来救她们的。交代好出去后分散跑和轻声行动后,按顺序慢慢的猫着身子出去,行动救开始了。
安洁心都要跳出来了,走在队伍前面,到山坡的时候,她先爬上去,拉底下的人。两个两个的间隔时间出来,很顺利的救了四五个人以后,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发现有人逃跑后,又是一声枪响,安洁来不及救山坡下的人,眼泪急哭的说了句对不起,就拉着被救出来的人救往山里跑。
刚巧不巧的,那五个人开车回来了,听到枪声就立马停下车,往山里跑去。安洁听到有人从旁边追来,就改变了逃跑方向。
枪声就在她身后响起,子弹打入皮肉,随后倒地。安洁猛然转头,一个刚刚被她救出来的人被近距离打伤了,她害怕得脑袋短路的停住了脚步,旁边的女人则速度不减尖叫着抱着孩子跑远了。后面的人已经赶上来了,她左右看了一眼转身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躲了起来。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捂住嘴减弱发出的急促呼吸的声音。追上来的人分散开一部分往前跑去,一部分在周围搜索着。周围像是被凝固了,时间缓慢的流动,等了好久后,她偏头察看情况,左边有一阵响动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突然脑袋一痛,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毕业当晚,全班到KTV唱歌。安洁大学四年与同班同学交往稀疏,都是点头之交,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也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牵扯。安洁安静的坐在角落,玩着手机。灯光着实晃眼,她溜出了包房,如释重负的逃离大学生活。走到拐角的时候,前方喧闹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似乎包间里在闹事,经理正在里面协调解决,保安疏散着人群。安洁低头快速走过,忽然听到一声不确定的语气,“安洁?”
何习从人群中走出来叫住了她,“你这是要走了?”
“啊?嗯”,安洁惊讶的看着他,
“你等一下”,说完对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拍拍他肩膀说,“去吧,这里有我们”,随后两人就一起走出了KTV大门。
“你回家吗?我送你”
她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江边的酒吧特别多,安洁和中学同学聚会经常来这边。带着何习来到了黑番茄酒吧,她一口气点了五扎啤酒,和各种烧烤小吃。酒一上桌她里面就灌下一瓶,何习也拿着酒杯陪着她喝。似是酒精开始作祟,安洁脸上泛起红色的涟漪,她说刚刚是最后的毕业聚会,和一群不熟的人聚在一起,满嘴虚伪的客套引得自己混身不适,最后就逮个机会逃遁了。大学四年看淡了人□□往,心酸伴作下酒菜,她接连喝了几杯,何习也不劝由着她猛灌。
酒精的麻痹有短暂的释重作用。人生的艰难,生活的无奈,从她积压已久的情绪中爆发出来。她一边干嚎,一边抹着没几滴的眼泪,一边撸着串儿。何习只是坐在对面两根指头摩挲着酒杯默默的看着她,一边抵着纸巾,安洁说着不知联想到什么,调整了坐姿立马和何习讲起了中学和大学里的事。
她是那种安利别人电影,恨不得被安利的人是自己,每个细节都不想错过。她越说越兴奋,恨不得还原场景给何习看。讲着讲着,她激动的跳到何习旁边开始比划,何习温柔的笑着,眨着眼睛把她每一个动作都吸收到瞳孔里,一帧都不放过。一个不小心,她没坐稳从位子上滑下去,何习一把拉住她。身体就近距离的挨着,她的鼻息喷在何习脖颈上,暖暖的很暧昧。
在这0.1毫米的距离里,她的嘴唇轻轻的落在何习的脸上,似是那柔软的触觉像电流一般穿过她的大脑,忽的叫她想起了什么,她猛然睁大眼睛,抿着唇离开了他脸颊。
“呃...那个对不起,我…喝多了......”,用手整理耳边的碎发掩饰尴尬。忽然,何习有力的把她拉到怀里,深深的吻上那紧抿的嘴唇。
“要是我说,我不介意呢”,安洁抬头错愕的望着何习的眼睛,又黑又长的睫毛下那褐色的瞳仁泛着光,温柔的眼神让安洁的心一颤。
“做我女朋友吧,安洁”,他深深的看着安洁的眼睛。
“你是……认真的?”
“嗯”,他抱紧了她,在她耳后说道,“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很心疼,穿的那么单薄,头发也是乱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可能也因为我撞了你吧,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你,在车上又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后来因为工作上的事急忙走了,也没跟你打声招呼。本来想着,要是再遇到你一次就好了。可不巧,买宵夜的时候居然遇到了你。当时我盯着你看了许久,忽然相信缘分这个东西。后来我有了你的联系方式,你知道吗,当你主动发消息给我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大腿掐紫了好大一块才冷静下来,加班的同事还以为我中彩票了。我也不敢联系你,手机里的短信至今还在编辑中没有发送。刚刚看你流着鼻涕,嘴角粘着辣椒的喝酒,连耳旁的碎发都搭进酒杯都不知道。我想了想,这就是我今后想照顾的人,我就暂时不提醒你在吃头发了。你愿意给我机会照顾你吗?”
安洁吸了吸鼻子,在他肩上蹭了一下,然后推开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说“手机给我”,她接过手机,按亮屏幕。何习在旁悠悠的说了一句“0841”,划开屏幕她找到了那条编辑中的短信,发送了出去。抬眸轻佻的对何习说“发了这条短信,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晚他们牵手沿着江边走了很久,安洁靠在他的肩上,闻到的又是那股淡淡的肥皂的香味,她深吸一口,终于闻出了那另一种味道,
“你身上有股奶香味”
“嗯?”
“真的,很好闻”
“可能是我用的擦脸油。从小用的都是一个牌子,没变过。”
安洁用食指摩挲着何习那有美人沟的下巴望着他,“我想和你一起用!”
他们在夜色中拥抱着接吻,直到被铃声打断,何习才离开那被他嘬的微肿的唇。突然通知加班,他温柔的皱着眉无奈的望着安洁。他把她送入出租车后轻轻的用嘴亲了亲她额头,笑着说“到了发短信”,目送出租车走远了才走到附近的街上坐着单位派来的车加班去了。
安洁回到家立马发了短信,和何习简单的聊了几句互道晚安后就去冲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静静的想着遇到何习后的事情,边想边用被子捂着脸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望着天花板。
之前对《砰然心动》里的台词不理解,也没细想过。在结束二十二年的单身的今晚,忽的明白了原来说的是这种感觉。在之前的日子里 ,她总是小心的管理着自己的感情,只敢默默的喜欢。她怕会被拒绝,怕被伤害,怕被嘲笑,直到今天她勇敢的跨过了这条线,并深深的相信自己的这个选择。
“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之后的几天何习出差,他工作很忙,一天下来电话只有两通,短信也很少。各自都有自己的空间,她忙着兼职找工作。而他也在努力的工作着,累的时候听到对方的声音,整个世界又都鲜活起来。安洁把何习的声音录到手机里,设置成闹铃,起床都是甜的。每天奔波在投简历和面试的路上,凉爽的风吹在脸上像何习的手抚过,安洁闭着眼享受着,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而自己拥有全世界。
刚从学姐就职的补习机构面试出来,手机就在包里振了振,两条消息。
“我回来了,你在哪?”
“恭喜您,安洁女士。您通过了我校的面试,请您将于明天至我校报到…………”
安洁买了个小小的黑森林蛋糕,坐在公园树下的木凳上焦急的等着她的全世界。何习从小路的一头慢慢的走来,他今天带着一副圆框金丝眼镜,睫毛浓密的翘着衬出他那一双黑黝明亮的双眼,浓浓的眉毛显得特别帅气。白色衬衫将他的身型完美的展示出来,袖子整齐的卷到手肘处。一条深蓝西裤紧贴着他修长的双腿。款款走来,他伸出长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抚了两边镜架。看到安洁后,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她,眼前的女孩还是那么好看,栗色长发搭在两肩衬着白皙的天鹅颈。两颊间的碎发随风飘动,她今天画了淡妆,柳眉微微皱着,眼里确有藏不住的笑。
何习向她伸出双手,微微颔首,安洁立刻站起迈着大步向前跑去,像是接到了世上最好的邀请,以最优的状态不顾一切向前冲去。
她轻轻一跃跳到了何习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双手揉着他乌黑松软的头发。何习紧紧抱着她的腰,仰着头迎合的吻上那薄薄的唇,口腔里传来一阵淡淡的薄荷味。他们毫无保留的亲密着,想把这几天分开的甜蜜全补回来,何习微微发红的耳朵在阳光下是那么好看。
安洁从他身上下来,垫着脚尖适应着他的身高,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把下巴搭在他肩上。鼻子酸酸的感觉使得眼睛也涩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带着轻微的哭腔,“我想你了”,何习揉着她的头发笑着说,“我不在这儿呢嘛”。
他们坐在草坪上吃着蛋糕,安洁跟何习说着这几天找工作又累又困,终于知道上班族的不易,何习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那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刚刚三中教务处发短信给我了,让我明天去报到,我明天就是一名人民教师啦!”安洁骄傲的说着,
“那安老师明天能不能赏个脸,让我这个学渣沾一沾你的光,送你去学校呢?”一边用手整理着她肩上的一缕头发。
“你说呢?”安洁挑逗的用食指在他结实的胸上画着圈。
“哥哥,能帮我们拿一下那个球吗?”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打断了他们这次调情。
“当然可以”,说着站起身来捏了一下胸前的那只手,就跟着小男孩走向那棵挂住皮球的那棵树。毫不意外的小男孩邀请这个好看的哥哥一起玩游戏。
安洁用手杵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从没提起除她以外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谈天说地的聊着周围的生活,他只是默默的当个安静的听众。这种状态令安洁很满足,可以和人分享生活里的一切,而这个人也急于渴望知道自己的所有。关于他的信息,安洁知道的少之又少,包括会被随时要求加班,有时出差很久没有消息。他身边的人似乎只有同事,从没提过其他人。想到这儿,安洁觉得缺少安全感,他很神秘,他周围的一切都很神秘,而她想一层层的拨开迷雾,想看到那个站在阳光下眨着眼睛微笑着的毫无顾忌的温和的何习。
她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红了眼眶。
第二天,何习骑着一脸红银的哈雷摩托准时到达安洁楼下。黑色的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白色衬衫外搭一件黑色皮衣,蓝色牛仔裤加上一双马丁鞋。他就抱着手半坐在车座上,一条长腿撑着地面慵懒的看着单元门。
早晨的光线柔和的打在他的睫毛上,像两把金棕色的刷子。阳光照射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手臂上敲打着。
墨镜缓缓滑下,他也不去扶。像是算好分秒,滑到一半安洁就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用两根手指把墨镜取下,伸出双手抱住走近的安洁。在她薄唇上吻了一口后说道:“走吧,安老师。”
她坐上车后抱住何习的腰,俯身凑近他耳朵说:“先去吃早点吧,我都快饿死了。”定西街旁一家小门面的店铺开了十二年,安洁从上小学开始就经常在他们家吃早点。
一共点了三屉小笼包,两个蒸鸡蛋,两杯豆浆。安洁一个人就吃了差不多两屉,何习剥着鸡蛋看着惊讶的看着她。
“早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安洁对着脸上有难以接受我女朋友居然吃这么多的表情的何习解释道。看何习还是一脸惊恐的样子,安洁嘟嘴道:“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吃得多,况且我只是饿的时候才…才这样,真的嘛!”何习怂眉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酷的哈雷。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啊?”
她眯着眼睛看着何习,何习有难以捕捉到的一瞬间不自在,喝了口豆浆对安洁说:“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了,我在想我这点工资以后怕是养不起你了,看来我得多加班。”
安洁躲开正要帮她擦嘴角的手,“哪有这么夸张?”何习宠溺的对她笑了笑,道:“待会儿报道完,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还没想好,你呢?”
“我昨晚在衣兜里找到张箭馆的打折卡,看了下今天刚好到期,怎么样,有兴趣吗?”
安洁猛的点头说:“好啊,我一直都想去射箭,还没进过箭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