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平》爱吃鱼的若鲤

9、阿萸8

　　我在阿萸的床榻上醒来，睁眼便是画着兰花的天花板，我缓了一会才愣愣地坐起来，一抬头，阿萸正坐在另一床角处静静地看着我。
　　我揉了揉额角，问她：“为何他会战败？”
　　她别过头去，声音平静地回答我：“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将我的丹芯融到羽山中，这样我就不用死了。”
　　我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领，看着眼前我养了过百年的小妖怪，即使过了这么久，我竟不了解她的任何事。
　　她没有关窗，夜风微凉着吹进屋子里，她抬头看着窗外月亮，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显得她那双金色的眼眸格外透亮，像是在发光的琥珀，映着她眼角妖异的花纹，整个人都像镀了一层光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会再次醒来，又在他曾经寻到我的地方，那时我已经失去了所有，正当我准备绝望的活下去时，你出现了。”
　　“我跟着你走时回头看了看羽山，数年前这里河水流淌，蝮蛇族世代在这里生活，而当我离开时，这里生灵散尽，河水干涸，寸草不生，这是一座山已死的样子，那时我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她抬起手挡住那刺眼的月光，顿了一会，一声轻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笑，只是这笑确实苦涩。
　　“怎么可能，上三日山神与日月共生，绝对不可能死的，即便是帝君，无人能消灭山神，于是我认为自己必须寻到他，他没有死。”
　　“我知道这里的道观是羽山神庙，看你与那里的道士们有些许交情，便故意让你将我送去道观，并帮毫无法力的我隐藏妖的特征，我在道观里日夜用元神祭拜他，这样他就可以回来见我了。”
　　我开口问她：“你为何不怪他当时投你入火炉受那么大的苦？”
　　她指着眼角的花纹：“这是那火炉留给我的。”说完摇了摇头：“我不怪他，你？们人世不是说，认定了一个人便要护他到死吗？我有了映象时他就一直在我身边，他照顾我，我陪伴他，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陪他看尽了月落日出，我想陪他到日崩月毁。”
　　她又转头看向我直勾勾地，要把我看穿似的：“你爱过一个人吗？”
　　我轻笑两声：“爱一个人那么容易吗。”

　　我们对视了很久，她才幽幽地开口：“我敲着木鱼，一遍又一遍，慢慢散着元神，终于等来了他。”
　　“而那时他已经不是他了。”她将脸埋在双手中，眼泪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掉落，我听她哽咽着嗓子：“第一次他来时，我就认出了他，那声笑那身影，是他啊，我绝对认不错的，我终于等来了他。我一看到他，我就认定了。”
　　“我想上前去叫住他，却只看见他手边牵着一女子，他开口问观中道长，可否求个好姻缘来相守一生？”
　　“为什么啊？那个要守着他一生的人，明明是我啊…”
　　她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眼角，表情却无任何变化：“他不要我了吗？真的，一点也不要了吗？”
　　我看着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将道士在他们来时的那天下午在后堂杀死，扮做那道士的模样，骗他们进了后堂，我将他的心脏吞下去，吸干了那女子的精元，他的神情格外恐慌，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可是有什么关系，他的心都是我的了，肯定会陪我过一辈子的。”
　　“但是为什么，我用元神精魄满手鲜血换来的，我用一生安稳换来的，却是一世，又一世，永远都是这样。我吞了一颗又一颗心脏，还是这样。我把尸体都藏在后堂供桌下面，就算最后那些带着兵器的人们来到道观，杀了保护我的道士们，他们也没有找出来那些尸体。但是他们杀了保护我的人，自然也要付出代价的。我把他们好好的放在观后的黄土下了。”
　　她平静地，随意地说出这些事，因为她的确毫不在意，一如几千年前的我一样。
　　叹了口气，我开口问她：“你还剩多少元神？”
　　她笑了笑，明媚又苦涩：“不多了。”
　　我伸手去擦干她眼角的眼泪，说到底，我们都是可怜人。
　　半晌，我才决定告诉她：“你可知妖犯下如此重的罪过九霄会降下怎样的罚？”
　　她摇摇头：“那一定是很重的刑罚。”
　　“地府的日子不好过啊。”
　　她还是笑了笑，明媚而苦涩。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那寂静冰冷的白月光，一束束白色柔和的光线，突然就让我想起了从前那个人白色的发丝还在我掌中的感觉，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回过头来，开口道：“阿萸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个坏神，他爱上了从小在族内陪伴自己长大的侍郎，他想尽办法和他在一起，后来侍郎死了，他去冥府大开杀戒才把侍郎的游魂寻到，并想尽办法给他一具身体，可是该死的九霄，该死的神境，该死的帝君，总是不来真正可怜一下真正可怜的人，就像你和晏兮。”
　　她睁大了眼睛看我，目光呆呆的，我走到她面前：
　　“有时候，毁了一切的是我们的动念。”
　　她盯着我，我也盯着她
　　“但我们还是义务反顾。”
　　“他不是不想陪着你，他只是想给你一个太平的日子可以来好好陪着你。”
　　她不说话，目光和神情还是呆呆的，倏尔伸出手抱紧了我，脸埋在我的腰间，大声地哭，眼泪弄湿了我的衣服，哭得伤心又无助，我没法推开她，只好抚着她的头，顺她垂在身后的长发。
　　“苏延，我还想见他一眼。”她艰涩地开口。
　　“他等着你去见他。每一世被你仓促结束后，他总会在黄泉不可奈何的笑笑，若是孟婆无常不催，他就一直在等你。”
　　她抬起头看着我，松开环在我腰后的手臂，突然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明艳好看，泪珠还挂在两腮，眼眶和脸颊红红的，像是回到羽山竹舍里扑在晏兮怀里时露出笑容的那个年华。
　　“苏延，这几百年来谢谢你。”
　　她挂着浅笑，脸庞逐渐透明，元神从她的皮肤中溢出来，逐渐地，我看不清她的笑了，就这样她在我面前散尽。荧光在空中扑朔，就像是要飞向羽山的方向一样。月亮挂在天边，亮的有些刺眼。我觉得有些好笑，对着月亮笑了出来，看着那白色发丝一样的月光，慢慢地低下头。
　　“孟洵，为什么我们不这么幸运呢？”

　　多年之后我前往羽山，山上雪化了，露出干枯的河床，岩石暴露在地面上，蝮蛇若隐若现地缓缓向前爬行着，这座山还是有代代生活的蝮蛇族，只是没了山神庇佑，毫无声息。
　　这是，死了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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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何时来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顺着黑暗一直走啊走，这是什么天，这是竟是如此寒冷。走着走着，一抬头，便是另一景象，这里的天不同于从前我生活的地方，这里的天，是完全黑暗的。
　　地上荒草丛生，荒草边一条漫无边际的大河，河流边生长着大片大片我从未见过的诡异红花，我很久未感受过的绝望无助又涌上心头。
　　往前走着，慢慢地，我看到一座大桥横过河水，看不到桥的另一边，却有好多好多人从四面八方走到桥上，拥挤的过着桥，我被一些从身边经过的人推推搡搡地撞倒，我跌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正准备站起来时，一只手将我从地面拉起，我正要道声谢，一抬头，对上千年未见的眉眼，我浑身颤抖地不敢说话，他眉眼似是从前一般弯弯的，能融化腊月雪一样。
　　他也看着我，面上的笑我是多少年啊，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我流不出来眼泪，但是真的很想哭，我哆哆嗦嗦伸出手，不敢触碰他，我害怕，这一碰，便再也寻不到了。猛然，被一把搂进怀抱。瞬间眼泪就如洪水般决堤。
　　“阿萸，接下来终于可以好好陪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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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书唯一一对异性情侣完啦！！！！！！下面是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