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山北渚

17、苏凉

　　这边孟清绝已经拿到了地灵芝，而白珩也接上温思岭到了天界。

　　天界，威武将军殿。

　　白珩侧身将温思岭挡在身后，淡淡道：“闻明休大人这是何意？”

　　白珩带着温思岭，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威武将军殿几乎是不可能的，白珩本来也没打算遮遮掩掩，干脆就大大方方地带着温思岭到了威武将军殿门前。

　　苏凉的亲信门看见来人都很是紧张，开玩笑，五百年前是因为鬼界人多他们自觉不敌。这次可就白珩一个人，虽然还带着一个瘦了吧唧的呆子吧，苏凉的亲卫们自己觉得，这回怎么着也不能让人闯进去吧！

　　威武将军殿外顿时戒备森严了一倍有余，雷部主宫闻明休手持双锤，极其戒备地看着白珩道：“白少主何必明知故问，我且问白少主，您今日来我将军殿所为何事？”

　　白珩道：“经年不见，我与鬼将军颇为记挂苏将军，而今听闻苏将军有重疾在身，特地带着神医前来看望苏将军。”

　　说着，白珩往旁边跨出一步，将身后的温思岭让给闻明休看，温思岭抱着自己的药箱对着闻明休好脾气地笑了笑。

　　闻明休毫不领情，温思岭的名头闻他还是听说过的，可他并不信任白珩，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人与鬼界鬼将军关系匪浅，谁知道带着神医来是救人还是害人。更何况，他家将军的病症定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闻明休眼中戒备更甚，他沉声道：“多谢白少主和鬼将军挂念，我家将军并无大碍，倒是用不着您和神医亲自走一趟，我看不如这样吧，小神派人备壶上好的仙酿招待二位，以代我家将军表达谢意，随后自会有人送二位下界。”

　　白珩不欲与闻明休废话，他直言道：“大人不必如此，我此次确实为是苏将军的病症而来，如今天君已派人处理人界取脑一事，鬼将军已经应允天君助他一臂之力，一旦没了人脑的供应，苏将军到底要忍受何种痛苦想来大人定是比我清楚。”

　　闻明休闻言不由暗自震惊，他家将军的病症他们向来瞒得严实，派人下界取人脑的事更是鲜为人知，听白珩话里的意思，这些事不但天君已然知晓，就连白珩与孟清绝知道此事也是天君告知的？

　　闻明休虽是武将，但他心思想来细腻，这事怕是不简单。

　　闻明休沉吟片刻，挥手命手下们收回武器，随即对白珩与温思岭道：“二位请随我来。”

　　白珩与温思岭二人随着闻明休进了将军殿，不久便到了苏凉下榻的房间，二人在外间等着闻明休通报，不一会就见一个小天官出来请他们进去。

　　之前白珩便知道苏凉病的不轻，可他没想到会严重至此。

　　如今苏凉竟是连床都起不来了，整个人简直比试药副作用后减肥成功的温思岭还瘦，洁白的单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灰暗的脸色直给人灯枯油尽之像。

　　苏凉斜靠在床头看着白珩走近，灰暗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丝冷笑，因病而受影响的嗓音嘶哑非常，“什么风竟然将白少主吹来了，听说还带了神医来，本将军还以为白少主与孟将军巴不得本将军死无葬身之地呢！”

　　白珩毫不理会苏凉的阴阳怪气，“看来苏将军病的不轻，索性还是少说话吧，”他随即对温思岭道：“麻烦温神医。”

　　温思岭随意地摆了摆手，笑眯眯地抱着自己的药箱上前。

　　苏凉见自己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白珩，径自由着温思岭摆弄自己。

　　别说孟清绝与白珩不待见苏凉，苏凉也同样不待见二人，两方的仇从六百年前苏凉率天军打进鬼界的时候就已经结下了，时至今日，他们对彼此的厌恶只增不减。

　　温思岭的名头三界皆知，这是个医痴，苏凉丝毫不担心温思岭会借着为自己治病的由头害自己，于是便放心地闭眼休息。

　　温思岭将自己要用的东西一一摆好，随即替苏凉诊了脉，又掀开苏凉的衣服查看了他的伤口，之后他颇为兴奋的看向白珩，“这一趟没白来，在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优秀的病例了！”

　　白珩点头，“神医喜欢就好。”

　　苏凉闻言不乐意了，他睁开眼睛，“感情是没病在你身上，什么叫优秀……”

　　不等苏凉说完，温思岭迅速一针扎在苏凉颈肩处的穴位上，苏凉顿时便发不出声来。

　　温思岭边在苏凉身上扎针，边兴奋道：“中了琼玉之毒就别再说话了，要多留些元气以后才能经受得住。”

　　白珩闻言挑了挑眉，他与温思岭相识了四百多年，温思岭的做法他还是了解一些的，他说要苏凉留些元气，就说明他要拿苏凉试药。如此一来，这治病的过程对苏凉来说可能就不会特别美好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

　　此时温思岭扎针扎得酣畅淋漓，一边的闻明休闻言却不是那么淡定了，“依神医所言，我家将军是中了琼玉？”

　　苏凉此时被扎的连动都动不得，他心中也有疑问，可是自己现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有多少疑问也表达不出来，他只能艰难转动眼珠，期盼温思岭能看见自己眼中的疑问。

　　温思岭当然看不出来！但他听到闻明休的话之后还是耐心的娓娓道来，“确是琼玉无疑，你家将军贵为天界威武大将军，寻常的毒药可伤不到他，这琼玉为天界剧毒，在下之前还只是听说过，不知是何人向将军下毒？在下一直有心想讨一些琼玉来好好研究一番，奈何这天界剧毒着实不好得到，如今可算是有些线索，不知大人可否为在下讨一些来？”

　　说着，温思岭手上利落的扎完最后一针，随即回身目光切切的盯着闻明休。

　　闻明休感受到温大神医殷切的目光，他讷讷点头，内心颇有些尴尬。

　　他当然知道是谁下的毒，但他没有胆子去为温思岭讨药，并且他也没有想到，天君为了对付他家将军，竟然给他家将军下了如此恶毒的药。

　　琼玉是天界剧毒，同时也是天界禁药。琼玉平时无色无味，但其包容性极大，能与万物相容，放进酒里便是酒味，放进饭食里便是饭食味，放进熏香里便是熏香的味道，即便是神仙，也难以察觉。

　　听闻上届天君便是死于琼玉之下，当时毒被下进了琼浆玉露中，上届天君尤好饮酒，在一次天界聚会上满饮一坛被灌了毒的琼浆玉露后便魂归天地，此毒自此被命名为琼玉，被列为天界禁药。

　　苏凉当然知道自己中了毒，然而，他们没想到天君下的竟然是如此恶毒的药！

　　白珩想着温思岭的话若有所思。

　　苏凉与闻明休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温思岭好似没有发现，只自顾道：“照苏将军此时的状态来看，琼玉之毒应是从血脉入，只是剂量不大，否则苏将军此时怕已经魂归天地了，这真是可喜可贺！”

　　苏凉与闻明休脸色更不好了，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闻明休竭尽全力调整自己一脸便秘的表情，尽可能有礼地问，“敢问神医，此毒可有得解？”

　　温思岭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苏凉：“？”

　　闻明休：“？”

　　这是怎么说？什么叫不知道？能解就是能解，不能接就是不能解，不知道？这是神医该说的话吗？

　　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威武大将军内心止不住的咆哮。

　　白珩自是知道温思岭的脾性的，温思岭虽是神医，但他从不骄矜，向来有一说一，丝毫不因自己的神医之名夸大其词，如今温思岭说不知道，那他的确就是不知道。温思岭只有碰见从未见过的病症时，才会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治好。

　　而三界内温思岭没有见过的病症，实在寥寥无几。

　　恰巧，琼玉之毒便是其中之一。

　　闻明休被温神医的耿直噎得说不出话，白珩见状便开口道：“神医可有把握？”

　　这回温思岭点了头，“只要有时间，在下自是可以一试的，只是不能保证成功之前苏将军还是否安好。”

　　闻明休这次是被彻底吓住了，这是哪门子的神医？治个病怎地这般吓人？

　　白珩不管呆愣在一旁的闻明休，直接看向床上被扎成刺猬的苏凉道：“苏将军可愿让温神医一试？”

　　苏凉毫无反应，试什么？试试看老子是不是有命让温思岭折腾？

　　白珩见状也不着急，继续淡淡道:“想来如今易锋也已经被清清制住，苏将军没了人脑来源，不知可还能抵制得住琼玉之毒？”

　　苏凉暗暗咬牙，抵制不住怪谁？怪谁？难道是我要孟清绝那厮去伤我手下，断我活路的吗？

　　温思岭闻言很没有眼色的点了点头，极为权威又客观道：“苏将军所用的食人脑之法过于阴邪，且这个法子只能暂时压制琼玉为将军续命，长此以往，非但不能解毒，而且日后一旦毒发，苏将军怕是会……”言及此，温思岭难得的神经敏感一回的顿了顿，“怕是会死的特别难看。”

　　白珩嘴角微微上挑，“神医所言不无道理，苏将军想必也不愿意取人脑的事情被传开，如今倒不如听温神医的，试着去解毒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苏凉当然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取人脑续命的事，但是若不是情况危急，天君又欺人太甚，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这么做，他一生追名逐利，怎么可能会容许自己的仙途有这样的污点！所以他宁愿去死也不可能让取人脑一事传开！

　　可是，天君已经知道了，如今鬼界也知道了，一旦此事在三界传开……

　　苏凉终于狠狠闭了闭眼。

　　这便是同意了。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在天君将此事传开之前自己恢复康健，那样自己才能有与天君谈判的筹码。苏凉还不担心事情从鬼界流出，与天君相比，他反而更相信鬼界一些，何况照现下的情形来看，孟清绝好像还不想让自己就这么死了。否则白珩根本没必要带着温思岭来这一趟。

　　白珩见苏凉配合了，便对温思岭道：“如此，便麻烦神医了。”

　　成功瘦身甚至看着还有些营养不良的温神医高兴的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拉着一旁的闻明休交代自己需要的东西。

　　我要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哦还有另外那个那个，这个这个。

　　闻明休见自家将军都已经同意，当即不再说什么，只是叫进来一个小天官，让人跟他一起艰难地记下温神医需要的东西。

　　不多时，温思岭终于说完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后，白珩才走近了，“如此一来，温神医就麻烦闻明休大人了。”

　　闻明休还在回想温思岭交代的东西，闻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温思岭交代完后颇为神清气爽，道：“白公子不必担心在下，你且去吧，别忘了回不归山走一趟，”说到这，温思岭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不甚整齐的头发，道：“阿琅的伤还未好全，在下还有些不放心。”

　　白珩难得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他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了天界。

　　那天白珩去接温思岭，发现当日鬼婆婆寻遍不归山也没有找到的白琅，竟被温思岭捡了去，如今还在不归山脚下温思岭的小院子里养伤。

　　看起来，白琅的小日子在温思岭的照料下过得意外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