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奈若何》居有棠

9、流阴

　　最后秦蒙因有政务要处理，就先走了，留下秦厝和秦桓对弈了几盘。
　　期间秦桓一双浑浊的老眼常时看向秦厝，可秦厝却是一直低着头，再仔细思考如何落子。
　　秦厝进退有度，却抵不过秦桓精明一世，最终还是输了。
　　秦桓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道：“十一在外面游历了几年，心境也不一样了！”
　　“不过是学来强身健体罢了。”
　　秦桓叹了口气，一脸愁容：“你这身子，一直是为父的一块心病！”
　　秦厝的心微微有些颤动，抬起头来笑了笑：“父亲以前就是太小心了，我这身子越养越不好，倒不如就这样呢，顺其自然！”
　　秦桓点了点头。
　　有侍女来报，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秦桓点头，道：“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你最爱吃的菜，走！”
　　秦厝与秦桓并肩而行，最后与其共用午膳，秦厝从来不挑食，纵然不是他喜欢的菜，也能吃出他很喜欢的样子。
　　秦桓见他吃得香，心里很是欣慰。从前的秦厝，吃饭从来不会再添第二碗，如今倒是不一样了。
　　虽然说要走，但秦厝肯定是不能立即走的，总得在此陪一陪秦桓。每天在秦桓眼皮子底下活动，秦厝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秦桓的眼睛像是能看穿所有事物的内在，秦厝有些担心秦桓看出他不是原来的秦厝，不过秦桓却是什么都没说，相处如往常一样。
　　其实秦桓心里也是有些疑惑的，秦厝这次回来，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若说是出去游历了几年，改变了不少，秦桓也不信，因为秦厝在外只游历了一年，剩下两年都在书院教书。并且他的人是一直盯着秦厝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学武来强身健体，而秦厝却在仲武面前用一根竹子演绎了一套剑法，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秦桓看破却不点破，只当秦厝是真的在一夕之间变了，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人不是他的十一。
　　此时远在聊川的余灯苏还在等待着慕始珩的消息，杨敛显然是扮太子习惯了，能够流利处理好事情，而且丝毫不露破绽。
　　余灯苏会跟着杨敛一起去布粮，好了以后就回驿馆呆着等慕始珩的消息。
　　杨敛除了在流阴城，还会去周边几个城镇逛逛，换成当地人的打扮，到时看不出异样，因此还处置了几个贪官，有些官员有问题，他不能当下处理，就等着回云都再报给慕始珩，由慕始珩亲自做决定。
　　他们只在流阴呆了十五日，第十五日的时候杨敛突然跟她说，他们该回云都了，驿馆外面停了一辆马车，有侍卫守候着。
　　“怎么这么突然,珩哥哥有消息了吗？”余灯苏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问。
　　杨敛站在门口，目光沉沉望着余灯苏，脸紧绷着，听到余灯苏的问话也当做没听见。
　　余灯苏诧异地望向杨敛，却听到杨敛冷冷催促：“公主殿下能抓紧一点吗？”
　　余灯苏回过头，继续收拾东西。
　　这次出来没有带小容，从云都到聊川是慕始珩派人伺候她,而从聊川转到流阴的时候，因为余灯苏拒绝了带上侍女，所以后来的事都是亲力亲为。
　　这次杨敛依旧是和余灯苏一起呆在马车上，不过余灯苏看他的样子不似来时那样轻松。
　　“珩哥哥还没有消息，我们就这样回聊川？”
　　杨敛稍稍抬了一下眼皮：“你来的时候分明是走路的，回去的时候却坐着马车，动脑袋想想这也不是回聊川的路。”
　　“那我们去哪里？”
　　“自然是流阳！”杨敛说,“袁介在临山修建了临山别业你知道吧？你暂时到那个地方住一住，我会去流阳。”
　　“为什么不把我直接送回云都？”
　　既然杨敛决定要去流阳，又不带着她，那何必还绕个圈把她送去临山？直接回云都不是更好？
　　杨敛却道：“你只是去临山欣赏美景的，公主殿下记住了吗？到时候你和太子殿下会一起回云都。”
　　慕始珩肯定是在流阳发生了什么，所以杨敛才要急着赶去，余灯苏正要问慕始珩怎么了？就只听杨敛道：“太子殿下失踪了！”
　　余灯苏正要开口，杨敛又道：“殿下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呆在临山别业。”
　　“不行！我要和你一同去流阳。”
　　余灯苏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或者说已经埋藏着另外一种事实，慕始珩会在流阳遇害！
　　杨敛明显是不会同意余灯苏跟着的，余灯苏去了只能是从头到尾拖累他们。
　　“公主殿下当真要跟着我们，做一个累赘？”
　　余灯苏一滞，不错，她什么都不会，跟着杨敛他们只能是累赘。杨敛他们要赶去流阳，路途不稳，她不能拖累他们。
　　“只要找到珩哥哥，你就把他带回聊川，余家不会明目张胆对他怎么样，一定要带他走，不要拖延。”余灯苏正睛道。
　　杨敛微微一愣，点头。
　　马车曲曲折折拐进了临山，杨敛肯定余家有派人跟着他们，必须先甩掉，方便自己带人离开。
　　余灯苏到临山别业的时候袁介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袁介是瞿阳书院山长袁荀的胞弟，年轻的时候在朝做官，后来辞官隐居来了临山，建了临山别业。
　　事实上对于余灯苏和太子的到来，袁介也是很不解的。他辞官多年，与朝廷早已没有瓜葛，而太子和公主突然到访，让袁介也摸不着头脑了。
　　“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到访，老朽有失远迎，快请进！”袁介已是七十高龄，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
　　余灯苏道：“打扰先生了！”
　　太子在一旁点头示意，并不说话。
　　余灯苏说自己只是听说临山景色秀丽，慕名而来，而太子，并不会在此逗留。
　　袁介招待了他们，并派人时刻侍候着。
　　杨敛走时让人假扮太子，只要余灯苏一到临山别业，就赶回流阴，在途中假意制造一场意外，让太子失踪。
　　而袁介一得知这次意外的发生，就赶紧派人去查，另外则是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余灯苏。
　　“太子此次发生意外，老夫也深感痛心，已派人前去寻找，公主莫要担心。”袁介一边说，一边观察余灯苏的神色。
　　余灯苏眉头始终不展，倒不是因为这次所谓的意外，而是担心慕始珩在流阳发生意外。
　　“多谢您了，希望珩哥哥不会有事！”
　　袁介观察余灯苏的神色，那股浓重的忧愁不似假的，便减少了对此事的怀疑。
　　三日后传来消息，太子已经找到，不过受伤颇重，目前正在流阴。
　　余灯苏得知这个消息，立马要求赶回去。
　　袁介送她走的时候，说：“公主一切小心，有些事情，急不得！”
　　余灯苏听出这话里有话，当下却无暇顾及，只道：“多谢您的好意，事态紧急，不便久留，告辞！”
　　袁介目送余灯苏离开，转身回去。
　　余灯苏一路着急，终于抵达流阴。
　　见到慕始珩的时候，余灯苏才放下心来，可是目前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余家会不会放他们离开。
　　杨敛知道余灯苏的顾虑，道：“公主不必担心，送信儿的人估计已经到达聊川城，请求余家派人护送太子一事，余家肯定不能推脱！”
　　余灯苏才知道原来杨敛已经安排好了，余家不能不答应，答应了，就肯定不能下手。
　　“你们去的时候，是什么情况？”转而，余灯苏问起了流阳的情况。
　　杨敛说：“刚进流阳城，就见到一个卖胭脂水粉的老妇人，她的铺子上摆着太子的玉佩，我们就这样找到了太子，原来那个老妇人就是宁千姑娘的母亲。”
　　“那，珩哥哥是怎么受伤的？”
　　“太子还未醒，老妇人也只说不知道，所以暂时还不知道太子怎么受的伤。”
　　余灯苏垂下眼睑，看向床上的慕始珩，一股庆幸之感油然而生，还好慕始珩没有出事。
　　“暂时就由我来照顾珩哥哥。”
　　杨敛想了想，答应了。毕竟余灯苏是女子，自然是比他们这些大男人细心，而交给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杨敛不敢。
　　慕始珩腹部和背部受了很严重的刀伤，已经有些感染，还有严重的内伤，不过他们带的药都足够好，养了两天，慕始珩已经好多了，不过还没有苏醒。
　　余家已经从聊川派人过来了，杨敛和余灯苏考虑到太子还未苏醒，不好舟车劳顿，便暂时逗留在此，等待慕始珩苏醒。
　　余灯苏还在流阴等着慕始珩苏醒的时候，秦厝已经从奉月出发赶往瞿阳书院了，太上皇秦桓也不反对他，只是皇帝秦蒙对此意见很大。
　　秦蒙派仲武随身保护秦厝，担心秦厝出了什么事，父亲伤心，不过也有监视的意味，秦厝舞的剑实在让人怀疑。
　　这也让秦厝觉得很无奈，仲武随身不离地跟着，他完全不敢露出任何奇怪的动作。
　　直到秦厝回到瞿阳书院半个月以后，仲武才提到：“其实王爷不必太忌讳属下，属下历来听说王爷身子不好，那次也是头一次见到王爷，第一次王爷就在舞剑，实在是属下心里疑惑，才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和太上皇。”
　　秦厝才知道，原来仲武是第一次见到他，他一直以为仲武奉皇帝之命，跟着他很久了。
　　“我知道了。”秦厝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