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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玲珑骰子安红豆相思入骨知不知 ...


  •   杜白桃的指尖在他的皮肤上摩挲,刺入皮囊发出的声音几欲使人头皮发麻。

      团子不知何时窜到杜白桃的身侧紧紧的抱住她,凌箐见状趁机打了一个暗号逃到一边。

      团子:“小姐姐,你长的这么美,不要害人了,你的新郎会伤心的。”

      “新郎”两个字让杜白桃微微怔了一怔,面上一痛,她别无所求仅仅是想要成为那个人的新娘而已。

      杜白桃第一次见到孟新瀚是在一个明媚的快要溢出来的日子。

      “你愿意跟我走吗”

      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杜白桃着了迷一样的点了点头,她不过是乞丐罢了,得到当时还是名角的他垂青何其有幸。

      他在上面演,她就在下面咿咿呀呀的学,杜白桃不知道什么是戏,只知道孟新瀚喜欢,那她就喜欢。

      几年后,杜白桃和孟新瀚的《霸王别姬》名动天下,慕名而来的人几乎要踏破了戏堂子的门槛。

      杜白桃死死的撰着手中的那盏灯笼,摇曳的烛火扑腾升起,她侧目眼睛转过一抹黯淡:“我的新郎死了,没有新郎了。”

      团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窜上杜白桃的身体,小脸蛋就着杜白桃亲吻了一口。

      “小姐姐,你可不可以等我长大?我长大就可以娶你了。”

      凌箐趁杜白桃出神的瞬间从袖口里拿出事先早就准备好的符印,粘贴在她的身上,杜白桃瞳孔骤然睁大,侧过身体死死的将团子抱在怀里,符篆贴到她的身上就像是熊熊烈焰炙烤她的身体,她却并不挣扎。

      随着杜白桃的身体渐渐消失,学堂里坐着的五个人应声倒下,竟是一下子开始腐烂溃败。

      “是他们杀死你们对吗?”

      虽然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杜白桃的种种举动都在指向这个事实,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如何能杀的了人呢?如果不是杜白桃抵死都要护住符篆和那盏灯笼,凭她的道行从凌箐的手底下逃走绝非难事。

      “不过是一群披着一副书生皮囊的禽兽罢了。”

      杜白桃的眼底滑过一抹轻蔑,却不自觉的将手撰紧,即是滔天的恨意。

      迟迟在一旁没有动作的精蝼蛄布上一层哀色:“那时候搞思想浪潮,人们不分青红皂白要扫清旧社会的东西,迎接新时代,所以戏班子也难能幸免。”

      她仍旧笑意盈盈,仿佛故事里的主角根本就不是她。孟新瀚和杜白桃从名震天下的双旦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杜白桃问自己的师傅:“我们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恨我们?”

      将他们捧为“双旦”的是他们,将他们打入万丈深渊的仍然是这群人。

      杜白桃不明白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以将臭鸡蛋和烂菜叶随意抛掷在他们的身上,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甚至要活活将他们逼死,不惜以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对他们凌迟。

      杜白桃怒着问:“为什么?”

      那个人却告诉杜白桃:“谁叫你是个戏子呢?活该!”

      师傅带着她企图跑到荒郊野岭,原以为就此安生了,杜白桃不在乎外面的人对他们评头论足,她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是师傅而已。

      日子平淡的过了几日,她心痒再次穿上和师傅第一次登台的那件红色的衣衫,恰巧被邻居看到,不过几个小时泱泱的人就将在外面围了一圈。

      “等我回来娶你。”

      孟新瀚草草留下四个字,迎接杜白桃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杜白桃被发现的时候,一身嫁衣,一捆长绳吊死在屋内,死在荒郊野林,一个墓碑都没有。
      她的魂魄既没有安身之地,也不愿意孤身一人过黄泉路去地府。她要让伤害师傅的人血偿。这一辈子她谁都不相信,只相信孟新翰。

      化为厉鬼的杜白桃再无皮囊刀枪不入,她将过往一并忘记,仅仅记得孟新瀚和要屠遍读书人的执念罢了。百里之内血流成河,尸体堆满了整整一地,一把大火将戏堂子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自此以后,百里寸草不生,再无春夏。

      “灯笼里的是不是孟新瀚?”凌箐的声音将杜白桃的思绪打断。

      “你别碰他!”杜白桃尖利嘶吼道。

      摇曳的烛火终于有所动静,竟是跳出一个百丈高的人来,饶是虚影,都看得出一身的仙风道骨。

      “师傅,我终于成功了,终于把你救活了。”杜白桃在看到孟新瀚的刹那,竟是生生的留出两行血泪来。

      孟新瀚“扑通”一声跪倒在凌箐的面前,声音都有几分颤抖:“放过她。”

      “你知不知道她以命作阵。”

      杜白桃原本打算要杀死阵中人所有的人连同自己,一并为孟新翰“借渡”阳寿让他苏醒,杜白桃万万没想到可以再次见到他,。

      孟新瀚的眼神有几分空洞,没有半丝温度:“没关系,我替她。”

      杜白桃摇着头,几乎是咬紧牙根吐出了几个字:“孟新瀚,我会恨你的。”

      地府和人世有道准则,鬼魂杀人,不入轮回,若下了地府,更要受烈焰焚身来洗清罪孽。大部分的鬼魂都受不得被燎原的鬼火灼烧,那滋味有如千万只虫蚁在身上啃咬。这一秒被火炙烤,下一秒万寒冰丈。

      孟新瀚死后不久见到孟婆的时候,孟新翰问她:“杜白桃呢?”

      他放不下她在那样的世道里颠沛流离,只是可惜,没能多守她一阵子。

      孟婆却告诉他:“杜白桃在世间做了杀人的勾当,阴兵很快就会将她擒入地府。”

      孟新翰一怔喃喃自语:“杀人归你们管。那诛心呢?”

      他闯入地府,生生的替了杜白桃洗清罪孽,燎原之火烧了整整四十九天。替杜白桃洗清了罪孽,杜白桃发现孟新翰居然在戏堂子里面,她几乎喜极而泣。三魂七魄被灼烧的只剩下一魂一魄,生生的被烧成一缕孱弱的鬼火,再无意识,这一沉睡就是一百年。

      杜白桃小的时候,孟新翰常在逢年过节给她做灯笼。这一百年杜白桃做了上万个灯笼。每日每夜在戏堂子里面唱他教她的第一首曲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常常在山林中回响。只是猛然惊觉对面无人的时候,杜白桃会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孟新翰不醒,化成一缕烛火,常物根本就奈不住灼烧,可是人身上的东西就不一样了。烛火需要养护,更需要灼烧才能引的长久不熄。杜白桃便三十年寻一次魂魄和灯罩。那些人世间的准则,她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始至终,杜白桃想要的只有一个孟新翰而已。

      听着精蝼蛄的口述,他原本就已经从灯谜里猜了个大概,如今,倒是一一证实了。

      “地府不收我们,世间也见不得我们。孟新翰,不如我们一起?”

      杜白桃的声音悲怆的几乎要立即使人落下泪来,符篆也因杜白桃的反应摇摇欲坠。

      团子不声不响的紧紧抱住她,生怕她触发阵法形魂俱灭。

      孟新翰笑了笑,一如初见时那般明媚。

      “好啊!一起!”

      学堂被生生分割成两半,左右各一半旋转九十度,葱郁的树冠竟是被他们活生生踩在了脚下。

      凌箐稳住自己的身体:“杜白桃你要干什么?”

      “破阵!”

      杜白桃的面上有丝凄婉,未想到,这一见竟是诀别。

      精蝼蛄大喝一声:“你会死的!”

      “没关系,有他陪我。”

      视线中,阵法内的万物皆开始晃为虚影。兀的,十几条幽魂生生的像是剥茧抽丝一般从孟新翰的身上抽离,竟是漫天飞舞。

      凌箐贴好的符篆也瞬间化作虚影,数十道幽魂像是受到指引一般,齐齐朝一个方向袭去。

      “咔嚓!”

      数十道幽魂在触碰到阵法外的光罩的瞬间,倏然化作一阵粉末。孟新翰随着身上他人的魂魄抽离,身形也越发虚晃起来。

      杜白桃猛然上前去拥住他,嘴边喃喃着;“这一次我先走好不好?”

      “对不起,没能守护好你一辈子。”孟新翰试图将手抚上杜白桃的脸,却使足了力气也没能实现。

      她站起身来,一晃像是回到了那年初夏。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凄婉怆然的戏腔随着长袖的舞动,笙歌婉转,脸上仍是精心涂抹过的油彩,姿态舞弄着缱绻。他们都说戏子无情,演尽红尘百态的忘情。

      孟新翰的眼里似乎万物都失去颜色,只剩下杜白桃一人,对着她心里的霸王孟新翰,一遍遍的低诉。

      “杜白桃。你可曾真正出过戏?”

      一曲终了,杜白桃趴在孟新翰的身上,齐齐散成了粉末。

      凌箐拿过团子的酒壶将二人融成的一缕鬼火,收入其中。精蝼蛄手握十字架,嘴中念念有词,繁缛的经文升入半空中,超度亡魂,得其安宁。

      解公子抱起拽着杜白桃和孟新翰戏服迟迟不肯撒手的团子。

      团子抬首问了一句;“他们还能重入轮回吗?”

      解公子一时作难,将视线转向凌箐。

      “我不知道。

      半晌后,像是低头喃喃一句:“孟新翰只有一魂一魄尚且是枚烛火,那我身上仅有一魂一魄,又是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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