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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彼岸花开蛊惑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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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彼岸花盛开在青石板路的两旁,花萼顶生伞状的花序,花瓣又反卷有如龙爪,团团簇簇集在一处,铺满了整个黄泉路。
凌箐诧异的看着排满整整一列的孤魂野鬼,其中不乏有年长的老者甚至襁褓中的婴儿规规整整的站在河上。
双列齐整的队伍一点都没有发生骚乱,而是闲事话着家常,讨论起生前怎么死亡来。
老人颤巍个身子,半咳着说道:“我家那小子不是东西啊,我倒在病榻前不给医院交款还将我赶到养老院自生自灭,我是被那小子活活气死的。”
年轻出了车祸断了胳膊腿儿的小伙子则咿咿呀呀叫个不停:“我还没活够呢!我才二十几岁怎么就死了?没有我,我爸妈怎么活啊?”
还有只未成形的婴儿包裹成血的身子,在黄泉路上被人捡到就一直被抱着,血肉模糊的脸勉强发出几个音节:“是我妈妈将我杀死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认我!”
还未走近黄泉路的尽头,凌箐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孤魂野鬼站着的忘川河,连退数步。
底下是蠕动的蛊虫还有蛇相互撕咬,血腥的气息波涛翻滚,小的蛊虫被大的蛊虫吞食,大的蛊虫又被更大的蛊虫吞食,大的蛊虫再和大的蛊虫交合产卵,诞生更多小的蛊虫。
说来也奇怪,忘川河上站着的乌压压的人群,有的魂魄直接被拖拽入深不见底的河畔。
蛊虫即刻一拥而上,咬开一道魂体上的血口子,粗壮的蛊虫成群结队顺延至血口子之内啃食灵体的精神,魂魄嘶吼了几声,就没了动静,紧接着被更大的一只蛊虫吞食进去。
精蝼蛄的反应并未有其他人那么剧烈,他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凌箐突然想起捡到精蝼蛄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忘了精蝼蛄的原身本就是一只蛊虫,难道是在万蛊啃咬下才形成的人身?
“别在那里干站着了,要想到阎罗殿里请人,就必要过忘川河和奈何桥。”
凌箐微微一窒,精蝼蛄进了地府怎么反倒这么熟悉?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这里出生?
一行人不在多做言语,紧跟着排到长长的队列之后,这些人的死相还真是千奇百怪,不过,最为惨烈的大概是被轮胎碾碎盆骨的死法。
凌箐强烈怀疑那人的上半截和下半截身体都快要折断了,还有一个跳楼自杀的魂魄身上已经不成样子,像是一摊肉泥一般堆垒在那里不成人形。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解公子无奈的叹口气。
凌箐倒并不着急,反倒是唐田满脸憋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凌箐看着他实在难受。
“你着急也没用,这里也有这里的规矩,生人来到地府还不知道会被分到哪一层奈何桥呢?”
唐田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殿主那你呢?可曾害怕过会被分到奈何桥的最后一层?”
“我行事光明磊落,头上攒的是功德,造福的是人类,虽说不上什么高尚,可也对得起这三界,它凭何倒要将我送至最低层了?”凌箐被戳中心事,与其说是不屑反倒像极了强装淡定。
如果他真的是正派人士又为何三魂七魄中只剩下一魂一魄的罪孽身子?
这世间哪有什么善恶之分,他倒是奇怪的很这地府又是凭何论人功德断人善恶,难道他们制定好的准则就一定是对的吗?
凌箐这样想着,队伍的距离不自觉渐渐减少,轮到了凌箐,他在河上不远的半只脚突然停滞,咬了咬牙,将步子挪到忘川河之上,像他这样的命格奇特,如果万恶不赦就会被拖入河底啃咬至死。
“来啊!”解公子回头向他招手,凌箐细密的汗珠自额头调入咽喉。
他咽了口唾沫终是将另一只脚踏进河上,硕大的蛊虫还有无数的小蛊虫夹带着“呲呲”的蛇疯一样的逃窜,以凌箐为中心点,没多久,河上竟除了血水的腥气再无其他虫蛇。
“这是怎么回事儿?”解公子嘴唇微张仍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精蝼蛄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同样怔住的凌箐,淡淡道:“无碍,我们走就是了。”
或福泽冲天或孤寡煞星两者必占其一否则凌箐纵使有滔天的本事也万万不至于一己之力将满湖堆积这么多的蛊虫和底下的万千怨灵即刻吓退。
“哇,我不想去第三层啊,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话音未落,那人直直的从奈何桥的边缘坠落,随着“咣当”的最后一声,眨眼消失不见。
“他去哪儿了?”团子害怕的畏缩在解公子背后怯怯的说了句。
解公子的眉头扭在一起,瞥了凌箐一眼:“可能是去第三层要一一尝遍地狱的十八种炼狱。”
团子顿首:“那是谁判他们法度,万一有点人只不过是因为外力的种种逼迫逼不得已做了错事,那诱使他犯错的那些人会不会尝尽这十八层地狱呢?”
凌箐微微摇摇头,肯定的说:“不会。老殿主说过在地府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因为你是无心之失有所庇佑。”
团子低下了头,半晌才默默道:“那样的人该多惨啊,来了地府也没有轮回就是永生永世都要尝尽苦楚。”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如鲠在喉,凌箐也不说话了,倘若被时代所抛弃的忠臣被打成了逆臣,难道也要永生永世受尽苦楚吗?他不明白!
“到咱们了。”唐田按捺下略微紧张的心情,双手紧拽着裤腿,掌心里都湿透。
凌箐收拾好心情又清了清嗓子,左脚迈向奈何桥的首端,恍惚中好像听到有“镇妖铃”发出的颤音。
奈何桥的末端是一耸入云端的望乡台,旁边放置一只梯子,传说中好像只要有人能不被恶鬼骚扰,坚持的登上望乡台的梯子,就能望到人世间的生人此时过的画面。
而每日那里都会有不得轮回的小鬼争先恐后的登上梯子,为的就是可以重新见到远在人世的亲人。
刚刚有魂魄跃入梯上就被底下争先恐后的其他魂魄拖到地下,如此以往,垒垒叠加成足足几层的魂体,首当其冲的魂体利落的砍下紧拽着他脚腕的其他魂体,又有一层叠加上去,如此以往循环往复。
“为何这些人非要将其他人拖下水?”解公子狐疑道。
凌箐顿了半晌:“望乡台一个月开放一次,一次为时一天,这么多的魂体这么久只有一次重见人世的机会,也怨不得这些人不惜踩的其他人的魂体拼命的往上爬。”
凌箐伸手拨开大团大团的瘴气,视线也变得比刚才清明,奈何桥几乎贯穿了天边的两端还望不到尽头。
拱形桥的右侧有一死神在俯视,死神的头顶着天,一袭血红色的袍子,团团的黑气看不见面容,他的双手一边握住拱形桥的这端一边又握住另一端,长长的身体下面直穿地心,竟是与天齐高。
“这地府还真是与时俱进啊,交通工具也发达的很嘛!”凌箐失笑道。
拱形桥的两端来来往往穿过很多的车辆,倒也像极了A市的交通堵塞,不时有不耐烦的汽车鸣着笛,骂骂咧咧:“还走不走啊?”
“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的车?”话到嘴边解公子才发觉自己的蠢,还能哪里来的?一定是地上烧的纸车喽。
死神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一种好像出自肚腔的声音炸的他们情不自禁捂住耳朵。
“一介凡身妄想入我地府?是嫌活的太久了吗?”
话音刚落,双手扶着的奈何桥两端轰然倒塌,长长的桥身从中间分割开来,其中的水泥土和钢筋连带着贯穿了汽车和座内人的肢体,无数逃窜着的幽魂拼命的往奈何桥的两端逃跑,却总也逃不到尽头。
汽车还带着无数魂灵直直掉入到奈何桥之下的忘川河中,蛊虫瞬间一涌而上,几波翻涌的虫潮大开杀戒,嗅到魂体的味道他们更加兴奋了。
“抓好我的手了!”凌箐冲着就要坠下去的解公子半吼道。
其他人也被四处冲散的不见踪影,死神在桥旁俯视就像是在欣赏一出自己精心编排的好戏,在上帝视角中观赏着逃窜的魂灵。
解公子头一回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难得的爆起粗口:“从哪儿来的死神啊?捉弄我们很有趣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