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式有堂》弦颉羽

1、微式

　　微式
　　第一章
　　    渔起三更时，寒风凛然中，一人着粗布短褐，只是早春稍过，未免寒碜。脚步匆匆却不紊乱，层层褐布完好覆着荷着的书箧，不惜衣衫单薄瑟冷。他姓郭名廪，家境甚寒，背朝森森竹林，前有漫漫阡陌。林中大约有二人影，视其渐远。
　　   “郭生他，”
　　   “果敢不足，难成大器。”
　　    “然凭其胸襟，造福一方足矣。”
　　    “不错。”
　　    “家贫而有比般大志，难怪你许他入了这庭内。”
　　    “他砸不了你的招牌。”
　　    “自然。”
　　    数语之间，行人隐没在那山头。二人方转身将回。
　　    “这几日乏了吧？”
　　    “无妨。”
　　    “好生歇这几日，再要通宵达旦，也带兼月之后吧。”
　　    “我知道。”
　　    微式堂，也不知名声是自何处传出。最初听闻仅是名士交心之所，三两人影，煮茶斟酒评点天下，一日受一杜姓书生之访，却说堂主与其交谈甚怿，修身之道，治国之方，悉数在这言谈中了。后书生入仕为官，严于自律，宵衣旰食，终享一代名相之誉。贤相既非出自官宦之家，更未身为王官贵族之后，事迹便在庙堂上下，江湖坊间传得开了。随之流传的也不乏闲言细语。“听闻杜相功垂之前曾数次拜访微式堂。”“微式堂？”“也不知是何深山老野中一清僻之所。”“那有甚干系？”你可知杜相最爱哼的那句式微式微，胡不归？”“道是杜相曾受教此堂？”“想来是了。”杜相从未开口提及此事，流言却越是神乎其神。耐不住性子的人寻遍整片九州，方在蜀地觅得一竹林，乃行至林口，便闻樵夫唱到：“式将微，何谓季鹰归未？胡不归，徒慕陶公清为。”想来便是此处了。递上拜帖，终被拒林外，恹恹回了故里，茶饭不思，自省三日，了然自己求访之心不诚，为人所鄙了。
　　    唯是经他之口，天下莫不知蜀南一竹海深处隐着此堂，访客渐丰。数十载过隙，微式堂已俨然终南山一座。道是儒生往之，归而有安邦之才，武生访之，攻城数有奇功，江湖宗主寻之，其门派稍可荫芘一方水土。堂内规矩众人是心口相知。堂有偏厅，曰“南郭”，正厅曰“之燎”。拜帖送至南郭，拜帖内附一小赋，述己来往之由。堂主视帖及赋定夺访者是否可教，深明大义者可入正厅，治疗厅内，自有人解子之惑，授子以渔。厅内或秉烛达旦，一连数日。即别之际，堂主更以古籍一箧相赠，言是从此以往，若有某某疑困，古籍可勘。如此访客，兼月一人而已。好事者言切不要鲜衣怒马而往，举足得唯唯诺诺最佳。如此言论，亦在国舅府大公子入之燎厅后不了了之。
　　    无人知晓堂主姓甚名谁，无论相貌，甚有传言堂内无异三两避世老者，不论位次云云。受教堂内的士子，出堂后也未曾多言堂内事。唯每至中秋，微式堂将一年之内入堂访客姓氏籍贯布告天下。神秘本是易碎品，还需轻拿轻放。竹林之外，荒山拓为市镇，唯竹林依旧，微式堂仍做着向前旧事。
　　    又十年，杜相辞世，有渔者言那堂内烛灯竟灭七日，一岁之内未纳访者。比期年，方复有拜帖行人出入。传闻微式堂主亲往建康，吊唁逝者，亦言那卓绝悼文，乃堂主笔墨。二十年后，便是郭廪来访了。
　　    方才二人，踱步回堂。“明日我将往李庄，不日便返。”“近日或有雨，当心蜀道。”“我岂不比你更会照看自己？”“嗯，有理。可是舫里有急事。”“是，不过也算不上大事，茶马道上商帮有些纠缠。”“还是不许我插手？”“堂中的事还不够你操心的？正值乍暖还寒时候，最怕你那身子出什么幺蛾子。”说罢便转身欲出。“季薪，”被唤那人，韩季薪滞了脚步，回转半身，问道：“何事？”“捎些米糕回。”“礼尚往来，这道理，苏公子懂。等我回来，怎么也布一席好菜吧。”“蘋蘋？”话语方落，一童子便候于门外。“先生有个吩咐？”“你与王婶说说，近日少堂主不喜油水，不用每日去镇上赶集了，也好好歇息歇息。”韩厝急忙道：“小蘋子，别听他胡说，这可不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竹使人俗……”“苏槿眠你给我听清楚了，无肉使人瘦，若想不俗与不瘦，用笋子烧肉招待我吧。”蘋蘋像是习惯了，只偷笑一声便传话去了。
　　    俄而，韩少堂主便一身粗布衣裳离开了，离前特意嘱咐堂中炭火需足，留了几纸药方。苏盏立于檐下，玉冠素袍，遗世独立，望其远去，只觉韩厝实在不适合披着这一身麻衣。倘若此人生的纯朴，那自然合适，偏偏此人气宇不凡，虽几分轻浮嬉笑，却更堪霁月清风。这般气宇，这身打扮，岂不更引得注目？“先生，快进屋里吧。”又是蘋蘋上前，“正是春寒料峭，少堂主吩咐莫让您受了寒。”苏盏本欲反驳些什么，韩厝实在大惊小怪，却又抵不住这寒意，亦感其关切之心，裹了大氅进了里房。
　　不知兼月之后何人到访，还愿那人，发自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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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文笔构思都很幼稚，希望大家可以多给我一些建议，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