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汉诺妮之剑》唐砚

1、第 1 章

　　12月21日
　　我今天见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唔，准确地说，精灵。或者，半精灵？
　　看不出年龄，似乎很年轻，似乎又不年轻。他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容貌，只是行止之中有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我很好奇和他迎面而行的人究竟感受到了什么。几乎所有和他打了照面的人都会突然低下头、然后从他旁边快步走过。可能是感受到我的注视——我听说有些人对别人的视线十分敏感——也可能只是他恰好看向街这边，反正，总之，我和他的目光对上了。
　　他有一双精灵族绝对没有的冷灰色眼睛。对，他应该是半精灵，而不是精灵。
　　我不自觉地朝他笑了笑，屈身行礼。他像是愣了一下——谁也不会想到一个陌生人会突然跟自己打招呼不是吗？——随后弯腰回了个礼。他屈身的幅度很小。唔，严格来说，可能更像是跟我点了点头。
　　骄傲。
　　对，就是这个词。
　　仿佛刻在他骨髓里，弥漫在每一寸血肉之中。
　　老师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或者是技艺、或者是家族、或者是血脉……
　　他配着剑，所以，他的骄傲……是他的武技？也许不全是？他和我以前见过士兵、流浪战士或者其他武者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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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洛兰子爵的无私。整个乌尔达……不，可能整个王国，都不会有第二位贵族愿意把家族图书馆向外人开放。我查到了我需要的东西，并将其抄录下来。帕多和乌雅再大两岁就好了，我就可以自己想办法去赚这个钱而不是把分析得到的情报贱价卖给佣兵公会。
　　从子爵的家庭医师哈兹那里取走我上次订购的特效药。再次感谢子爵。如果不是他的善良和慷慨，我无论如何没可能仅仅付出材料钱就得到这种制作麻烦又贵重的药品。
　　愿诸神保佑他身体健康，也保佑他珍爱的家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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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1日
　　那个小家伙，居然直视我的眼睛，而且还笑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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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2日
　　一大早，把情报卖给佣兵公会之后，在城里采购了杉木镇上买不到的物品，一一打包好装进鞍袋。费罗真的太老了，得尽快买一匹年轻点儿的驮马。然后，我动身回家。
　　从撒莫兰回杉木镇要经过绿雏菊河。我牵着费罗顺着大路往落霞大桥走，在日落之前赶到我惯常宿营过夜的地方。最初，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在我快煮好面饼汤时，听到轻微的窸窣声。再仔细听，分辨出若有若无的马蹄声。我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所以我站起来走到费罗身边，假装跟它聊天什么的。
　　大概有三分钟或者四分钟的样子，那位半精灵男性牵着一匹高大俊美的雪白战马出现在我视野当中。他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费罗和我，将空着的那只手贴到胸前，微微屈身向我行了个礼，说道：
　　“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二次见面。”
　　他的嗓音非常独特，低沉、浑厚，有一点点嘶哑。
　　我稍微松了口气，一边抚摸着费罗的脖子，一边回答：
　　“是的，你没记错。”
　　“我叫奥西里，奥西里库克。”半精灵男性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概能够称作“笑容”的表情，“我怎么称呼你？牧师、大人？”
　　我下意识地摇头。“塞特。我的名字。”
　　奥西里沉默了一个呼吸那么久，认真地、缓慢地问：
　　“抱歉，我、吓到你了？”
　　我愣了愣，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差不多僵直了。深呼吸两次，一点点找回身体的控制感，走回火堆边坐下，继续搅拌我的浓汤。我紧张，仅仅是因为他离我太近了。其实也不近，但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隔着大街望上一眼，和，在杳无人烟的地方相距不到十五英尺的对视，感觉可是完全不一样。我的脸一定红了，我感觉到整个耳朵都烫了。不过，天色这么暗，火光照在我脸上，应该看不出什么异常吧？
　　唔，我好像忘记写了。奥西里他是个非常迷人的——不同于精灵那种超凡通俗的美丽——男性，身高大概有六英尺四英寸，比我高出一大截，也比我健壮——做一个和他一样大的空心人形，多半能把我整个装进去。唔，不，是肯定能把我整个装进去。不知道是种族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的肤色非常白，比那些一辈子都不知道餐风露宿为何物的夫人小姐们都还要细腻。当时我以为是火光的缘故，白天看到时才知道，他的唇色真的就有那么鲜艳。也不是女性化妆之后那种红。不知道怎么形容！吟游诗人们大概才知道怎么描述吧！很好看，很让人心慌的颜色……
　　奥西里让他的战马留在原地，甚至把自己的佩剑都取下来塞到鞍袋里，然后才朝我走近了两步，“我看到火光，所以……”
　　“我知道旅行者的习俗。”我紧张地打断他，“你随便坐。”
　　奥西里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在火堆对面坐了下来。他肯定是吃过晚饭了，而且……我感觉，他对我的面饼浓汤有那么一点点嫌弃。当然，可能这只是我的错觉。
　　因为有陌生人在，睡觉前，我没像往常那样记录当天的事情，这是补记。
　　我睡眠很浅，稍微有些动静就会醒。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这么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就找费罗在哪里，结果看见奥西里一手抱着费罗的大脑袋，一手抚摸着后者稀疏的鬃毛。他很快就转过头看向我，似乎有点惊讶。他拍了拍费罗的头，走回火堆，轻声说：
　　“没事了。”
　　我需要一个吟游诗人！我第一次觉得这种除了嘴皮子有用其他地方一无是处还总是惹乱子的生物确实有存在的必要！而我只能在这里干巴巴地感慨：他的声音真好听，他长得真是好看。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不经意地，我和他目光相对。瞬间心虚得低下头，感觉整张脸热得发烫。
　　好像过了……几秒钟？我不确定。应该是只有一两秒钟，我就听见奥西里的声音——
　　“没事。很多人都喜欢盯着我的耳朵看。你不用介意这一点。”
　　说谎！我当时就知道他在说谎！从他的角度怎么可能分不清我是盯他的耳朵还是盯他的脸？不过，既然他这样说，我也不至于傻乎乎地表示异议。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缩回毯子里面闭上眼睛。
　　再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我很小心地撑起身张望，发现奥西里在火堆对面的位置坐着。宽大厚重的旅行斗篷很随便地披在身上，剑横放在膝盖，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火堆还残留着不小的火苗。离最后一次添加枯枝不会超过半小时。
　　忍不住想叹气。
　　尽自己所能轻手轻脚地起身，轻轻地卷起毛毯。费罗看到我，很高兴地卷起嘴唇，吓得我连忙做出噤声的动作。它明白没明白我不知道，总之它很给面子的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响亮的”噗噜声。我把毯子塞进鞍袋，小心翼翼地翻出干粮和水袋——我本打算就这样吃，然而最终只能放弃。冻硬的干面饼块我根本啃不动，除非我有卡卡罗那样的咬合力。
　　丧气地把东西放回去。
　　发了一阵呆，感觉越来越冷。蹑手蹑脚地溜去找柴禾。途中，闻到类似尸体腐烂的恶臭。遵从老师的教导，我试图找到可能是意外惨死野外的人，结果被两具形状可怕的尸骸吓了一大跳。刚开始，我以为那种恐怖的样子单纯就是腐烂的结果，可当我靠近时，胸前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震颤。下意识伸手摁住，随即意识到那是我塞在斗篷里面的圣徽。把圣徽拿出来一看，发现它竟然还在发光。很微弱，但确实在发光。
　　说真的，我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意味着什么：眼前这两具尸骸是某种不洁之物！
　　我听老师讲过，在很久很久以前，老师的老师的老师那个时候，生和死的界限被一个天赋卓绝却邪恶的法师破坏，不是活物也不是亡者的存在在世界各地肆虐。牧师和现在仅存于传说中的圣武士们艰辛地战斗了一年又一年，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终于杀死了邪恶法师，并清除掉所有不洁之物。
　　听故事的时候觉得挺热血沸腾的，但是！我也只期盼过有一天能够见到像传说中那么强大的牧师，我可从没期盼过要见识一下他们的宿敌！
　　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结果被恶臭呛得一阵阵反胃，慌忙跑远。到火堆边时，奥西里早就醒了，正在鞍袋里找东西。听到我回来的动静，他抬起脸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找。后来才知道他在找发绳。说实话，我不觉得他的头发怎么了，不过可能他自己觉得碍事，所以随便找了个什么绳子把半长不短的头发束了个短马尾。因为这样，在耳后往下一点的位置，一个小小的、像是纹身的东西露了出来。乍一看似乎是没有意义的花纹，可我觉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存在。文字？徽记？想不起来。
　　直到奥西里伸手把我的圣徽拽出来，我才突然回过神。
　　浑身僵直。
　　好在奥西里很快放开了我的圣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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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2日
　　食尸鬼只有两只，而且那个腐烂程度……如果它们是墓地被“那些东西”污染后的意外产物，那至少我没有追错方向。
　　小东西比我预期的还有意思。他竟然是古神的牧师，那个将近一千年没有任何记载的神祇。这一点，索嘉是对的，即便再没有人呼唤上古之名，信仰依旧存在。真正的神灵不会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