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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2) ...

  •   原来本朝自太祖时趁乱世起于西北,到世祖时才吞并诸侯,一统四海。世祖嫡生两子一女。长子在渊勇猛好武,一直随世祖征战四方。长女平阳公主多谋善断,自领三军,独挡一面,后在世祖平南时,因蒙古背盟突袭,战死在呼兰关。次子中乾年幼文弱,世祖出征时便命他留守后方。本来太祖以武出身,本朝朝政多被武将宗亲把持。中乾素喜读书,广交士子,极有远见,劝世祖言,可以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世祖从其言,全权任命中乾主持朝政,遴选人才,完备制度,修订律法,均平土地,减赋养民,一时气象一新。多年战乱之后,人心莫不望安,民心既附,许多乱党贼众不战而降。数年之内,四海便得清平。

      中乾为矫正时弊,定下“文以职用,武以爵封”的规矩,以高勋厚赏,夺了一班武将宗亲的权力,未免得罪过多。世祖归朝之后,虽立在渊为太子,但朝政依然大都倚重中乾。朝中官员渐渐分成文武两派。文官均是中乾提拔任命,自然以中乾为重,未免轻忽了太子。武官战事既息,无职无权,贵而又闲,便围拢在在渊身旁,日日挑拨生事,竟至父子兄弟离心,终于酿成惨变。一日,中乾到后宫探望母亲出来,刚到甘露殿,宫墙上面突然飞来一箭,穿胸而过,当场死亡,史称“甘露殿之变”。侍卫搜出刺客时,其已服毒身亡,身上除了弓箭一无所有,显是死士。

      中乾之死,世祖虽疑在渊,但苦无证据,遂借口养病,放任在渊为所欲为。在渊趁机大肆罢黜文官,启用武将,撤销新法,回复旧制,一时朝中大乱。当时梁鉴已是吏部员外,也遭连累,接连被贬到屯州雷州等边远之地,于朝中消息极少知闻。七年之后,才得旨意,入京复为吏部侍郎。彼时世祖已经幽禁了太子,重审中乾遇刺一案,受牵连的官员不计其数,多有勋贵受刑,宗亲入狱。当初追随太子的武将们,更是斩杀流放,无一幸免。朝中武将一派,就此一蹶不振。刘捷当时尚在青年,镇守边关。他原是平阳公主部下,与太子素无瓜葛,是以未受影响。

      在渊不久病死,世祖立了尚在总角之年的第五子履吉为嗣,即后来的成宗,并在成宗十六岁时,亲自为他选了当时已经封侯的刘捷之女为妃。成宗继位后,体念父亲苦心,欲息文武之争,平衡两派势力,遂擢刘捷入阁,并起百粤战事,以示文治武功,各得其用。

      郦君玉听说这段王朝秘史,也自惊心感怀,道:“如此说来,刘捷的地位,岂不是难以撼动?难道就任由他卖官鬻爵,草菅人命?”

      梁鉴缓缓转动手中酒杯,看着杯中酒水旋起水涡,道:“也不是毫无转机。皇上对刘捷恶行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不肯轻易舍弃。皇上平衡文武,虽是既定方略,但武将一派,却并不是非刘捷不可。此次武举选才,皇上没用刘捷,却让你担任,这便是有些松动。”

      郦君玉摇头道:“征南将士,虽都是我一手遴选,但主帅皇上还是点了刘捷,可见朝廷之意,尚在两可。”

      梁鉴停杯不饮,长叹一声,道:“这正是圣意难测之处。皇上如此任命,分明是将你与刘捷绑在一起。你此策若成,则刘捷受益;若不成,则两败俱伤。”

      郦君玉数月来反复思量,此时听说了往事,又受梁鉴启发,微一沉吟,忽然胸中明了,道:“朝廷不是将我与刘捷绑定,而是与武将绑定。百粤之战若败自不待言;若胜,则南征将士,即是新一代武将勋贵。皇上取中我全无家世牵连,又出自老师门下,要我居中调停文武。”

      梁鉴道:“那还是与刘捷同衰同荣,有何不同?”

      郦君玉道:“表面似无不同。但南征策略并将士,皆出于我,刘捷未必认同。我看他私下必有另外部署,又多带了五百亲兵,只怕怀有异心,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梁鉴惊道:“果然这样,将帅不能同心,岂不是落败之机?”

      郦君玉摇头道:“刘捷久经沙场,既然自请出征,必然谋定而后动,早有取胜之术,只是想不到朝廷未经阁议,直接用我之策罢了。我度百粤已经强弩之末,我武举一军,又锐不可当。刘捷只要不自毁长城,当不至落败。”

      梁鉴对这个门生的军机判断倒是很信任的,道:“既然如此,他若一举成功,宠信只怕还更胜从前。”

      郦君玉笑道:“未必,未必。请老师仔细思量。当今天子自登大统,于大事上,莫不是圣躬独断。此次南征,更是不经内阁,径用状元殿试对策。刘捷若改弦更张,显是不服朝廷决断,纵然胜了,皇上还能容他擅权否?”

      梁鉴宛如梦中,被人一言点醒,连道:“不错,不错。我与刘捷内阁同事许久,深知此人心高气傲。他自请出征,的确是必然早有计算,绝不甘心听从你一个后进小子的对策。天子乾纲独断,他若自作聪明,正是自取灭亡。”他越想越觉得形势大有可能如此发展,欢喜非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自斟满,向郦君玉举杯道:“君玉,你年纪轻轻,便能洞察人心世事,老夫愧不如也。而且我看你福缘深厚,将来必是国之栋梁。来,我敬你一杯。”

      郦君玉赶紧起身谦逊。他师生二人推心置腹,议论国事,这席酒直吃到斜阳返照,郦君玉方告辞还家。

      梁鉴入内时已经微有醉意,景氏夫人上来服侍更衣时,仍絮絮夸奖郦君玉,道他文才又高,政事又能,偏又际遇非常,小小年纪,便得天子青眼选中,只怕百粤事毕,就要飞升三台。景氏已经多次见过郦君玉,极爱他相貌风采,不免又重提旧事:“他既然什么都好,又到如今也未曾毕姻,何不就招为女婿?”

      梁鉴换了便服,景氏又递上香茶。他坐到案边,喝了口茶,叹道:“就为他什么都好,才高貌美,少年早达,咱们丹华只怕没有这个福泽配他。”

      景氏闻言,不由撂开手边正在整理的衣物,嗔道:“凭他怎么好,咱们丹华哪里配他不过?”

      梁鉴正色道:“你懂什么?天地尚不周全,人生岂有圆满?郦君玉此人并非一般聪明,际遇也实在太过顺利,若非有重大缺憾,以后必受锉磨。咱们家女儿,不必求富贵荣华,只要他平淡安稳,何必冒这个风险?”

      景氏无法理解丈夫的道理,怨道:“当初他刚中了会元,我就提议招婿,你说时日太短,看不出他人品。如今你百般称赞他人品,却又嫌他太好太顺,怕他有缺陷挫折,这不是‘莫须有’的罪名吗?丹华也不小了,不能再耽搁。照我看郦君玉就很好。”

      梁鉴笑着摆手示意景氏坐下,道:“夫人不必担心。女婿我已找好了,就是裘继斋之子裘惠林。你上次也看到了,如何?”

      裘继斋原是梁鉴故交,曾任过工部员外郎,在在渊太子主政时同遭贬斥。裘继斋外任期间,身体劳损过度,后来虽蒙起复回京,不上几年就一病过世了。裘惠林当时尚在总角,随母亲回乡守着祖产读书,生活甚为寒素。两年前,裘母见儿子渐渐长成,恐他在乡间埋没了,遣他上京读书应考,望从科举谋个出身。梁鉴感念故人,怜他身世,分外照拂,经常请他来家中盘桓。因见他人品忠厚,文章也渐露头角,遂起心要把女儿许他,已托人向裘家长辈稍稍示意。裘家自然是万般欢喜,立刻便请媒提亲。昨日媒人到府,梁鉴已然应许,因一时事忙,如今才告知夫人。

      裘惠林年方二十四岁,虽不及郦君玉风流蕴藉,毕竟世家读书子弟,相貌周正,举止端方。景氏向受丈夫熏陶,倒也不嫌贫爱富,只是现有郦君玉对比,未免心有不足,虽不敢明着违抗丈夫,到底为女儿叹息良久。梁丹华没有见过两人,无从比较,反而不甚在意,深信父亲所选必是良人。

      因裘家不甚宽裕,梁鉴又身居台阁,恐有借机送礼钻营等事,女儿婚事并不怎么操办,择了个良辰吉日,便让二人行礼成亲。裘惠林虽非入赘,但他单身客居京城,婚后自然到梁府居住。景氏夫人因女儿婚后仍能陪伴膝下,又见小夫妻和睦友爱,裘惠林对女儿种种谦让体贴,只怕不是少年得意的郦君玉所能,方抛开前事,对女婿渐渐看重照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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