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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第九章 满目青山人何处 ...


  •   当日,孟嘉龄回府报说了脱靴结果,并天子改装探望、郦君玉送驾吐血等事,孟夫人惊道:“怎么有这等事?怕是皇后验看错误了罢?”

      孟士元在旁哂道:“皇后验看也有错误,难道全天下只有你见得是?”

      孟嘉龄忧疑不已,向父亲道:“郦相连番吐血,梁相对我们也十分冷淡。这番只怕我们着实得罪了。如今如何是好?”

      孟士元为此事已经思虑多日,闻言道:“郦相既不是你妹妹,我们过犯不小,朝中已难立足。我还是尽早告病归乡罢。若耽搁下去,看内阁脸色还是小事,只怕我父子难得善终。”

      孟嘉龄踌躇道:“梁相是个表里如一的脾气,当面发作,未必就会轻易牵连。况我们得罪,都是为着郦相,梁相自然也要看郦相意思。只是郦相虽然年轻,却极有丘壑。我看他神情奇特,究竟是怎样态度,倒有些参详不透。依孩儿的意见,咱们且不要妄动,先静观一下风向,看朝廷和郦相是怎生。”

      孟士元也知自己也就罢了,儿子正当青春,怎肯甘心辞官,况此时归隐,不唯有负寒窗苦学之功,亦非君子济世利民之道。长吁一声,不再言语。

      孟夫人听他父子商议,方晓得事情严重,一面委实难以相信郦相竟然不是女儿,一面又深悔自己当日不该在金殿造次,抗旨逆君,连累满门。他是性急的人,最禁不得这种抑郁情怀,说不出道不得的冤苦,当夜一宵转侧,次日便觉头晕目眩,背上汗出,有些难以支持。

      章飞凤此时身子过重,已省了晨昏定省之礼。孟嘉龄代妻子来问候,见母亲情形不好,忙叫人去请医生。孟士元闻了消息,也过来探视。孟夫人勉强挣扎起来,诸仆妇丫鬟上来服侍。孟夫人见他们神情慌乱,外面廊下还隐隐有些嘈杂议论之声,心中疑惑,连连追问。孟嘉龄眼看隐瞒不住,只得将一早街巷传言,说忠孝侯在上朝路上,劫走了郦相之事告诉了。

      韩氏惊得连咳带喘,话也说不出。

      孟嘉龄忙上前亲为捶背抚胸,道:“母亲缓着些,这事还不知有几分真。如今父亲不便出门,待孩儿回衙仔细打探。”

      韩氏连声催他快去,又连连叫派人去侯府询问。

      孟士元忙止住下人,道:“这个时候,你去皇甫家是要怎样,是索女儿呢还是拿女婿?况此事若真,只怕他府中早不知乱成怎样,你又能问出些什么?你且歇着罢,待嘉龄回来,再做打算。”

      章飞凤也得了音讯,不顾重身,亲来侍奉婆母,百般劝慰,韩氏方渐渐安静下来。

      孟嘉龄四处打探,往来报讯。孟士元闻得皇甫少华投案自首,囚于禁宫,郦君玉却不见踪影,疑深虑重,在书斋踱步思索,频频叹息。韩氏被这重重意外惊得如呆似痴,也说不得郦相是否丽君,也说不得皇甫家是冤是亲,也不发脾气摔东西责骂下人,奉上药来就吃,献上茶来就喝。孟士元等见他忽然如此,怕是病机转深,更为忧虑。

      次日,孟嘉龄请过安,依旧一早到衙中。翰林院原本清闲,朝中出了这般大事,人人无心书翰,个个交头接耳,争相传说消息。孟嘉龄听众人说羽林军与巡捕营昨夜找了一宿,只找到郦相所骑之马,似乎凶多吉少,心中大骇,出来到六部各司打听了许久,却再无进一步详细。孟嘉龄心中焦虑,正思量着要到禁军中,寻觅个相熟的文书再加打探,忽有三名内监进来,到堂上面南站定,中间的道“特旨”。孟嘉龄忙随着一众同僚跪下接旨。那内监道:“着翰林侍讲孟嘉龄即刻入宫,到宁心斋觐见。”

      孟嘉龄疑惧不已,然圣谕分明,既不能询问,也不敢耽搁,只得在一众同僚惊疑的目光中,随传旨内监向禁宫去了。

      下马后走了不知多远,来到一处宫院,碧瓦朱墙,侍卫林立,八个大内监、十几名小内监鸦雀无声地守在门口。孟嘉龄抬头看时,见门上匾额题着“大道以宁”四个蓝底泥金大字,端正宏阔,乃是先帝御笔,知道这便是宁心斋了。这宁心斋离上书房不远,是天子在外殿的寝宿之处。孟嘉龄从未来过,辨别不出陈设扈跸有何异样,但隐隐感到一种迫人而来的紧张气氛,连呼吸都压得有些不畅。

      传旨内监进去通报,却并不闻一毫声息,片刻又出来接引。孟嘉龄垂着头,跟内监进了殿门,里面却是好大一个院落,并无古树乔木之属,只有三两铜鹤金龟孑立,并玲珑湖石盆栽花草点缀,中间一条白石甬道,走了好久方到尽头,又穿过几重门户,只觉脚下一软,进了一个铺着厚厚地毡的宽广宫室,始闻有言语之声。内监引他到房间东侧,一尊齐人高的三足铜鼎旁跪了,便躬身蹑足退出。

      孟嘉龄早闻到鼻端异香缭绕,耳中听得一个温厚的男声,正说道:“.....那处断崖十分险峻,夜晚实难攀援,纵下去亦难以搜寻。臣等侯在崖旁,天色稍亮,便与二十名侍卫用长索缒下,挨次搜索。除了这件袍子挂在崖壁中间树上,崖上崖下,并未找到有人经过或是受伤的痕迹,也没有发现纱帽朝靴等物。”

      他悄悄抬眼,见宫室当中地下跪着三个人,中间黑面短须的认得是步军统领樊少司,靠近自己这面的是个少年,眉目有些熟悉,心下搜寻一番,记起是郦相府中的段都尉,新封了御前侍卫的,自己去郦府时曾打过照面。西面说话那人三十余岁,美目微髯,也穿着侍卫服色,虽不认识,但听他所奏,猜到必是奉旨协同寻觅郦相的文华殿值卫将军、郦相门生柳轻衫。再往上看时,靠北墙设有一铺长榻,铺着锦褥绣垫,榻上有案,案上满满垒着文卷书册,并笔砚丹砂等物,两端都是直到天棚的书柜,显是天子居止之处。此刻榻上空旷,并不见皇帝身影,只有四名内监执拂捧盘伺立榻前。

      柳轻衫说完,殿中一时寂然无声,连呼吸之声都不闻。过了半晌,才听成宗问道:“那须弥院离此处多远?可有路相通?”

      孟嘉龄大着胆子,微微侧首,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榻右设着酸枝的水墨山河长卷画屏,屏前有一高脚檀木大几,几上放着一件支离破碎的紫袍,前襟连着的几块布片,还隐约可以看出蓝底之上的白翅云纹,正是一品大员所穿的仙鹤补服。皇帝站在几旁,手中拿着一幅绢布,一直低头凝视,说话时目光方从绢上暂时移开,射向下跪诸人。孟嘉龄乍睹天子面容,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去,身子战栗,几乎难以自制。天子语气沉静,容色如常,只是一双眼睛满布红丝,目光更如箭矢一般,仿佛带着血腥之气,又如猛兽要择人而噬,颇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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