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夫妻日常》宛丘之上

25、第二十五章

　　太子是周帝元后所出，亦是周帝长子。他性子温润，待人谦和，不似周帝，更类元后。周帝极喜爱这个儿子，他在西北潜邸时便亲自为他开蒙，教他武艺，待他入京登基后，更是直接册封他为太子。

　　太子虽没有如周帝般的铁腕专断，但仁孝聪慧，周帝于政事上一直悉心教导，朝臣也皆尊敬于他。若无意外，待周帝去后，太子即位，施行仁政，修身养息，大周必能国祚久长，可此时时疫让宫内众人的心都悬在了半空。

　　马符轻声步入殿内，行至周帝身旁，小心翼翼道：“圣上，东宫那边差人说是......太子殿下身子不宜……太医说恐是时疫。”他说完就低头敛目，不敢再动。

　　周帝笔势一停，在纸上晕开一团红渍，他面色未变，似是酝酿风暴的深海，怒极反静。马符悄悄抬起眼皮，就见他猝然间将朱笔掷在地上，笔身摔在地砖上，于空旷殿内不啻于一声巨响，候着的宫人纷纷跪身伏地，不敢发出声音，马符亦是伏在圣上脚旁，脸贴地砖，一动不动。

　　先是地动，又是太子，周帝心中如起骇浪。他起身便要摆驾东宫，可是气急攻心，又是生生憋着，一张面目充血，刚站起来便向后栽去。

　　马符跪着上前，见他手指紧扣扶手，急着道：“圣上，圣上，奴才去宣太医。”

　　“不必！叫张贤过来。”周帝连喘数下，脸上已是由红转白。

　　马符立刻出殿去寻手下太监去传唤张贤。

　　张贤自昨日便候在东宫，一开始去的太医本以为只是寻常病症，可是入了半夜太子口吐黄涎，颈肿发热，他不敢耽搁赶紧让宫人去寻了院判张贤。

　　如今已近一日一夜太子高热仍是未褪，之前还能吃些流食，如今却连药都灌不下去。如此急症，候着的太医皆是急得额上冒汗。

　　东宫内，张贤得了宣召便立刻赶去乾清宫，时疫并无良方，太子此番若是挺不过去，他们这些人的脑袋估计都得挪位子。

　　他入得殿中便跪地行礼，周帝面色沉沉，一双眼睛如利刃般望过去：“太子怎会突然抱恙？”

　　张贤后颈滚落一颗汗珠，头未敢抬：“禀皇上，近些时日因地动之事，太子殿下亦是政务繁忙，再加上此时节本是疫症多发，若是身子多乏......就有染病之患。”

　　上首久久无有回应，他心头惴惴，手心一片汗湿。

　　此时，殿外传来声响，马符赶紧走出，就见钦天监监正连寅跪在殿外求见。这人平日不怎么见他身影，怎么如今来这儿添乱。

　　他走上去朝他拱手：“连大人，圣上正有紧要之事在殿内商议，没工夫见您，您先回吧。”

　　“公公，此事关乎我大周社稷，非同小可，望公公禀明圣上。”

　　马符见此人说完竟在地上磕头不止，地砖上砰砰声传来，他一时也有些犹豫，莫非真是有什么大事。

　　“连大人别磕了，奴才进去禀报圣上，至于见不见还要看圣上意思。”

　　“多谢公公！”

　　他见这人额上已是青肿，叹了口气转身入了殿内。

　　“圣上，钦天监监正连大人求见，说是有关乎社稷之事。”

　　殿内张贤仍是跪着，马符此言确是解他之危，上首周帝声音冷肃：“你回东宫好生照看太子，若是太子有何不测，朕便让你全家去下头伺候。”

　　张贤恭声应下后，膝行着退了下去。他出得殿外恰好与连寅撞个正着，见他额上青肿，不敢多问，拱手后便要赶去东宫，却见这连寅擦身间气声道：“张大人，可是太子不宜？”

　　他虽是在问他，可语意笃定，似是一早便已料到，张贤想到他说有要事禀报，莫非也与太子有关。他心头寒意顿起，想要细问，却见他已应了召见往殿内行去。

　　“臣连寅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周帝望着这人干瘪身形，跪叩在地，心中升起不安之感。此人是昭帝旧臣，他夺了帝位之后，并未撤换所有朝中大臣，对于那些极识时务之人，他就继续用着，这连寅便是其中之一。他登基之后多年，这人默默呆在钦天监中，如此行事还是头一遭。

　　“连卿是有何事？”

　　“禀圣上，臣冒昧求见实是被昨夜所观之星象所惊。”周帝见他语音沉重，身子隐隐发抖，冷声道：“是何星象？”

　　“臣.......臣见帝星旁升起一颗新星，星辉闪耀，摄人眼眸，帝星宫中太子一星光线晦暗.......隐有衰败之势。”

　　他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说完便直接伏倒。马符心头不由哆嗦，抬眼见周帝面沉似水，眸中冷光乍现，竟挥手道：“来人，钦天监监正连寅妖言惑众，贬为庶民，拖下去斩了。”

　　外间禁军上前拖着地上所跪之人就要往外行去，只见那连寅并无挣扎，只是面上涕泪横流，抬首朝着帝位上坐的人高声喊道：“臣所言句句属实，臣死不足惜，但陛下千万要防此乱星祸世啊！”

　　大殿之上都回荡着此人嚎叫，周帝端坐不动，连番刺激下，突然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马符惊着让人去唤太医，自己拿过帕子要给他擦血污。

　　“吩咐下去，将他舌头割了。”

　　马符动作一顿，立马应下，见周帝依在椅上，面目衰败，似是比早间老了好几岁。他见他目光放空，不敢打搅，只盼着太医尽快过来。

　　突然上首传来声音：“今日之事都给朕塞牢了，若是有任何流言传出去，一律极刑处死。”

　　大殿空寂，马符跪下叩头：“圣上放心，吾等绝不敢多嘴。”

　　魏瑜多日养伤已久未好好梳洗，他唇部一圈已是起了一层厚厚青茬，本是个世家贵公子，如今头发披散却像个野人。但是身在这男人堆中，竟还得了好些夸奖。他自己对着净面的铜盆，摸了摸下颚胡须，也觉得不错，极有男子气概，索性也就不刮由它去了。

　　肋下伤口已好上许多，他在屋内呆不住便同赵尚安一道去城中逛逛。广原州也是西南大城，人口众多。当日魏侯擒了王祖岳打败叛军后便急着恢复当地治安，如今多日过去，城中百姓生活已慢慢恢复如常。

　　两人四下闲逛，此地风气开放，街上女子众多，穿着长折裙，身上多饰银器，头上簪花，撑着纸伞，曼妙行过。

　　“在京都可见不到如此多的女郎。”赵尚安悠哉道。

　　两人穿着都不似本地人，再加上亦不似这些日子所见的粗蛮军士，行过之人不免都多看了几眼。尤其是赵尚安生得唇红齿白，姿态优雅，手上摇着把折扇，颇有几分欺骗性，一时间走过的少女竟都不免瞧了一瞧。

　　魏瑜见他跟只开屏的孔雀一般，瞧见女子偷瞄他，竟还对着人笑了笑，对方面上飘红，走过去了还不时回望。

　　“你可收敛些吧。”魏瑜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你懂什么？你是有定亲娘子的人，自然不能同我一般自由自在了。”他收了扇子背在身后，一脸得色。

　　两人行至巷口突见一堆人围着，这种凑热闹的事怎能少得了他赵尚安呢，他拉着魏瑜便凑了上去。只见里面是个穿着破衣的男孩儿，头上插了株稻草，面前是具盖着破布的尸体。

　　魏瑜瞧了一眼不合时宜的想到，影视剧经典场景之一，卖身葬父。恭喜少侠，成就达成。

　　他耳边听得众人叽叽喳喳

　　“这不是越家的小子么？”

　　“可不是么，这孩子也真孝顺，他娘没的早，他爹是个酒鬼，天天打骂他。前阵子叛军攻进来他爹被砍了几刀，一直挨到今天才断了气。可怜这孝顺孩子，还愿意卖身葬父。”

　　魏瑜听得此言便去瞧他身上，果见破衣未遮的地方有多青紫伤痕。赵尚安也是一脸不忍：“挺可怜的，给些银子让他去葬了父亲吧。”

　　“这孩子怎么办？”银子是小，只是他们尚在行军，这孩子跟着他们多有不便。

　　二人正是犹豫之时，只见一人上前高声道：“我家郎君见你可怜便买了你，你跟着我回府，你父亲自有人收拾。”

　　魏瑜见这人一幅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架势，不知是这州府哪位官员的家仆。他尚存疑问，就见周围围观之人皆往后退了一步，恰听得有人低声道：“这邵总兵家的儿子最爱亵/玩童子，这......这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总兵，当日叛军攻进来，他第一个带着家眷逃跑。如今武安侯赶跑了叛军，他又回来做他的总兵，连他儿子也继续作威作福，为恶一方。”

　　那人越说越是激动，身边之人狠狠揪了他一把，他方停了下来，只是眼中仍是愤愤。

　　魏瑜两人离得近皆是听的一清二楚，他抬眸见那男孩儿仍是跪在原地，那仆从见他不动，嘴上骂着眉头倒竖便要去拖他。

　　那孩子之前一直像死了一般无所动作，如今刚被揪到衣领，便动作迅速抓住那人手臂，狠狠咬了上去。

　　那仆从痛叫出声，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抓着小儿头发往外撕扯，却被一人上前伸手拦住。
　　魏瑜握着那仆从左臂，低头瞬间终于看清这孩子面容，他应是同二郎一般大小，虽饿得瘦黄但仍能看出是个清秀小童，只是那眸子漆黑，眼瞳冰冷，让他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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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整牙进了新阶段，感觉自己像个老奶奶一样，根本咬不动只能吞东西，好想直接写到魏瑜回京，生活这么苦逼，我需要甜甜甜/(ㄒoㄒ)/~~还是照例求个收藏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