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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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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雪盛矣，降雪的可能性增加了，天空可以以此为借口，每日阴云密布，压榨蒙在鼓里的冬日，带给行走在室外的人恨意，和隐隐的期盼。
雪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落得少，让阴云下的地面潮湿泥泞，落得多，又要苦了行动不便和扫雪的人，可它被人类赋予太多层含义，忽视雪灾一词，自动联想雪人雪景，满树银花，粉妆玉砌，喜不胜收。
廊子的遮蔽下，一只胖手好奇伸出，食指指尖斜向上翘，圆润的眸子目不转睛看，院灯笼罩的光束中，什么东西飘飘洒洒。
“妈妈，下雪了！”
女人帮男孩穿上外套，拉开门，领他走进院子。
“不是天空在下，是从其他地方飘来的。”
女人合上浅棕色的瞳孔，舒卷的睫毛沾染一片雪花，很快化开 ，落成水珠滴落，白皙的脸庞被四周夜色包裹，没有比其更高的一处护佑，让女人的身影显得瘦削而单薄。
男孩一个拳头，握紧了她的一根手指，问，“妈妈，你困了？”
秀直身段映照在院子的水潭里，细风吹起，清影晃散，女人睁开眼睛，摇摇头。
她蹲下身，将男孩紧紧搂在怀里，轻声问，“冷吗？”
“不冷！”男孩干脆答道，嘴角弯得很好看。
“我们小胥白几岁了？”
男孩的头靠在她的肩上，感觉她的手，在不停摩挲自己的背，他不解，他既没有哭，也没有咳嗽，为什么要这样摸他的背？可他还是乖乖回答，“八岁了。”
“很快就九岁了，”女人松开他，看着面前一副懵懂的笑脸，如同天使送她的礼物，“小胥白笑起来，漂亮得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男孩欣然接受，他当然不会去想突然赞美的原因，就知道不知羞地笑。
“雪来接小王子走，去更纯净的地方。”
“嗯？”
女人的声音柔和舒缓，像枯木逢春所遇的眷顾，像雪山之巅绿意探尖的暖意，总是在早先不幸的叹息中，茕茕孑立。
……
李白把胳膊架在陈个肩上，在街头缓慢行进。十一年后的夜色，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夜空一样阴沉，害陈个看不到星星。
“明天我去拿体检单。”李白说。
陈个“哦”了一声，心里自然而然想避开这个话题，他没有对李白产生误解，是安鑫弄得他不舒服。
李白眯眯眼睛，把手挪下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背抚摸着，无来由想做这个动作，像抚弄自己怀揣事情的心一般，告诉自己和另一位，没事，不必慌张，没事的。
“李白，白天，你敢这么架着我吗？”陈个突然问。
李白眼皮掀起，嘴巴一张，冒出一阵寒烟，咬肌在侧脸浮现两次，最终开口，“不敢。”
“哦。”陈个料到，心里微妙一沉后，开口笑了笑，“诚实的大爷！”
李白低下头，心里酸得难受，极其小声回应他的打笑，“谢谢……”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陈个眨着善解人意的眼睛说。
“下午一点，你没空。”李白说。
“我请假去。”陈个说。
“又请假？”李白惊讶之余，想起安鑫的话，不免想知道他要怎么挣钱，才能赶上他去还债的心气。
“你不也是！”陈个反驳道，虽然知道，他们的工作性质没有可比性。
李白想起家里几幅画，卧床养病时的效率不高，但好歹完成了一本建筑图册，该交给老板以示诚意，让他拿到考研辅导班里展示用处了，而后，他应了声“好。”
第二天，两人在约定好的车站碰面，李白通常从辅导班直接到长兴街接他，都会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到这个车站，而陈个日常走几步就到了。
路对面有家商场，是这条街乃至这座城都闻名的地标性建筑，外形为了使之更称怀旧氛围，又激发这片区域的活力招揽消费者，去掉繁琐，整个风格略偏向于西方的洛可可建筑，色彩较为朴素古典，“少就是多”的理念贯彻其中，综合运用加减法巧妙融合，单从行走在街上的行人来说，不失为一处风景。
陈个曾听李白驻足点评过这家不像商场的商场，满心问号蹭蹭冒，临了还要来句说得好。
这下，李白不说话了，等车车不来之余，直接拉着陈个过了马路。
当然，这个拉，仅仅是拉衣服的拉，不像牵手的牵字那样有攻击力。陈个明白李白的心情，不想让他为难，可当发现自己及其在意这一点时，不禁懊恼愧疚起来。
在商场门口，李白冲陈个眨了眨左眼，而后笑着凑到他身前，小声说，“你闻闻。”
“闻什么？”陈个嘴里问着，把他拉倒人少的墙根处，微微凑过去嗅了一下，淡淡的清香因刻意的问题，似乎掺了另一种味道，可陈个闻不出，摆着手指连连摇头。
“铜臭味啊！闻不到？”李白说。
“我又不是蟹老板。”陈个恍然大悟地挑挑眉，“发工资了？”
“嗯呐！”李白笑得很开心。
陈个对李白脸上的笑表示质疑，是不是物以类聚，他把李白带坏了，坏到钱眼儿里，发个工资能兴奋成这样！
“嘚瑟劲儿！你有要买的东西吗？”陈个看看李白，又看看他身后的商场大门。
李白没说话，再次拽起陈个往门里走。
他们身上穿的棉服很劣质，是刚搬来的时候，陈个带他到服装批发市场买的，打完折一百七两件儿，说是抗三四个深冬不成问题，陈个也是反反复复摸着料子犹豫了好久，最终一咬牙，以一百五十块钱的高价收入囊中。
可买回来洗了两次后，某些部位已经完全摸不着厚度了，害得他们里面裹了很多件衣服来御寒，做动作都像在绳网里抽身，出汗漆在最里薄薄一层衬衫上，脱不得拉不得，还无端“胖”了许多斤。
李白想买一件大的羽绒服，穿着走在无人的寒夜里，把陈个裹进去都没有问题的那种。
陈个似乎天生对豪华设备有免疫功能，一踏进旋转门，脚步就滞止不前了。
仿佛进入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舒适的热风吹起他微长的头发，崭新的味道矫情地含了些奢靡，他好奇这里用电都是自给自足吗，大白天还处处开灯，每个吊灯悬挂着闪亮的水晶，看着就价值不菲，令他想起某夜在酒吧砸坏的那些，这要是找赔，他是不是要签卖身契了？
来往客人自有一致的属性，他们穿戴整齐，脸上或是洋溢高傲的笑容和店员说话，或是严肃自持挺拔漫步，其实不见得每个背后都有一座矿，就是他们进来后，都自然融到这种氛围里，让灰头土脸的陈个有些不适应。
“走！”
李白拉举步不前的陈个去了男装区，他能观察到陈个眼睛里的新奇，或许还会包含一些负面的东西，可不需要多久，他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是两个人创造的，陈个从他的故土里走出来，不想回去，就呆在这，呆在他们相遇的地方就好。
李白懂事，陈个老早就知道了，今天兴高采烈拉着他来买东西，他也不想驳了他的好意，只是实在不知这家伙口袋里的铜臭几斤几两，听到身旁顾客付钱的数额时，心里狂冒卧槽，脚步悄悄移到专心致志挑衣服的李白身边，小声说，“哥，咱换家？”
李白听到某个字时，左眼眉毛向上拨了一下，然后两手抓住陈个的胳膊，向后转去，在等他转过来之前，信口一句“别动”，从展示柜上挑出一件衣服，朝陈个身后比了比。
“转过来吧。”
陈个听到声音，乖乖转过身，一眼看到一件修身的长款羽绒服被李白拿在手里，淡紫色的粗条纹和黑色的细条纹，在纯白的衣服上排列，陈个第一个想法，就是以为他捏了一件病服，及其不耐脏的那种。
“长的还是短的？”李白看陈个略微难为情的脸色，怕他不喜欢，问了首选。
“短的吧！”长的干活不方便，陈个想。
李白点点头，刚想伸手挑旁边那件米色厚实的短款，被陈个叫停。
“颜色深一点儿……我在餐馆，随便蹭蹭就脏了。”
李白了然，还是把那件羽绒服拿了下来，问陈个，“好看吗？”
陈个疑惑地看看李白，而后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看”。
李白笑笑，两人站在店里的中间位置，中心摆放了一些装饰雕塑和柜台，靠近结账的拐角有一盆绿植，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是被围合的，偶有其他客人从另一边传来脚步声，看到狭小的空间有人了，也都自然退让。
可是，这绝对不是摄像头的死角，李白明知如此，还是忍不住把衣服放到一旁，走到陈个面前，帮他拉开棉服的拉锁，在陈个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将其脱下，眼睛流连在他多层衣服包裹的腰上，他真得很瘦，肚上无肉支撑，看不到腹肌的情况下，肚子很容易被视为瘪下去。
直到昨天搂着他时李白才发现，小孩并不比他壮，他的力气基本都是从那二两肉里榨出来的，或者换种说法，现在比起以前情况有变，他有了长他两岁的资本，当他靠上去时，可以将他挡在自己怀里，把他严严实实藏住。
“你在……看什么？”陈个莫名没了底气。
李白把棉服放到一旁，信手拿起米色的羽绒服，双手到他身后，把他圈在自己怀抱中，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目视前方，和他说着悄悄话，“陈个，我说得养你，不是玩笑话。”
在任他摆布的无措中，陈个抬起深沉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的侧脸，睫毛恍了几下，欲将眼睛合上却又不愿合上，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应他。
套上衣服，李白帮他合上拉链，有些肥大，加上款式本身就属慵懒形，让陈个整个人像躺在里面，独留一双单薄的长腿操着八步，供他懒洋洋地行走，米色夹杂一些浅绿色提亮，又十分称他往日的活泼，仅仅是一件衣服，李白已经在他身上看到惊喜，无处不在的惊喜。
“舒服吗？”李白问。
陈个没回答，而是低声问了句，“好看吗？”
李白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笑，不等他对这笑有什么想法，率先说出，“你对自己误解很深啊小朋友！”
陈个明白，他在夸他，看着四下无人，舔着脸说出一句，“我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个试新衣服，习惯穿上蹦两下，蹦完和蹦之中的感觉，是他评价衣服好坏的一大标准。这一次，他发誓，绝对是他有生之年，蹦得最惬意最快活的一次，不光是因为衣服本身舒服，更因为是由李白亲手帮他穿上的，李白是谁？他男朋友！
店员看到顾客蹦跶时冒出的头，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过来支援，谁知刚一靠近，李白就带着陈个走了出来，他信手挑了一旁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要求店员包上两件，一件L一件XL,加上这位小先生身上穿的一件，全部现金直付。
陈个冒头瞥了一眼账单，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李白付完账后，换上黑色羽绒服，提着袋子往外走，边走边问陈个，“我没乱花钱吧？”
陈个眯眼，嘿嘿冲他虚伪一笑，“一声骚包不知当不当讲！”笑完还不忘回头打量这位大爷，眼睛色眯眯的，想有人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这位典型的衣服架子，肩膀的骨架仔细比比，是比他宽厚一点，更过分的是这小子居然还在发育阶段，每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套在这位架子上，再搭这副清冷——当然对他已经是过去时了，这副清冷面相，肤白貌美，不带口罩出门还真怕人搞个尾随什么的……
陈个想完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他妈再美也是个男人，尾随他干什么？觊觎美色尾随有什么用吗？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自己变坏了！
“两件一样的，你穿L。”李白说。
“啊？”陈个突然回神，“矮欧，我以为你想过几年，长大再穿另一件呢。”
“当然不是，哪用过几年，明年就够了！”李白用实力证明，有些人只是矮着玩玩儿，想保护一个人，说高就高。
“哼！”陈个在身高方面确实不敢多嘴，毕竟他这个子一年前就长好了，过那么久一厘米都不见出，害陈个十分想找个精确到小数点儿后三位的机器仔细量量，这几年吃的饭都他妈白吃的！
“难道不需要打一架，胜者为大吗？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呀！”陈个还在努力辩解，脖子在新衣服上乱蹭，越蹭越觉得舒服。
李白看他样子，撇着嘴坏笑，“小心……别把脖子上的红印蹭掉了。”
“操！”陈个没料到他的关注点急转直下，说得他猝不及防，差点儿没被他气笑了，“你他妈再调戏我，我就……”
李白投过去一个好奇的眼神，陈个接住，把脑袋稍微凑近，带着同样不甘示弱的坏笑，“我就当众强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