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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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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需要些什么呢？”
沈橘局促地捏了捏被洗到发白的衣衫下摆，不好意思地冲营业员小姐笑道，“不了，我…我就看看。”
不舍地再瞅了眼甜品柜，每一块蛋糕都是那么的精致诱人，听说就连原材料也全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当然价格也相当辣手，小小一块就要好几十。
沈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太贵了，都能买一箱泡面了。
此时店里恰好进来一对母女，小姑娘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扎了对双马尾，一身白色连衣裙外搭红色小罩衫，身上还像模像样地斜挎了只米妮头小包包，活脱脱一个小可爱。
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抵挡不住甜食的诱惑，小可爱发出“哇”的一声惊叹，急不可耐地绕过沈橘脚边，“啪叽”一下贴上了甜品柜，乌溜溜的大眼里绽放出亮晶晶的光芒来。
她母亲歉意地朝沈橘笑笑，随即蹲下身子对自家女儿说，“今天是你生日，挑个喜欢的蛋糕吧。”
蓦地，一股酸涩涌上。
沈橘用力眨巴眨巴眼睛将几欲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光可鉴人的店门上映照出一个眼眶泛红的男孩，他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生日啊……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可笑这二十年来他竟从未过过生日。
小时候家里总是充斥着不停歇的争吵，嗜赌成性的父亲每次输了钱都要拿他和母亲出气，那段日子他的身上就不曾有过一块完好的皮肉。
沈橘永远不会忘记被扼住咽喉的感觉，指甲划破皮肤，肺部因氧气的流失火燎般灼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无数次在梦中苦苦挣扎着，女人泪流满面的容颜却愈发清晰，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恶，对流着和那个男人相同血脉的他的痛恨，“如果当初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是了，他的出生根本就不被期许。
可他依然活了下来，也许是出于一名母亲最后的良知，抑或是对这个世界彻底的绝望，那个不幸的女人最终选择松开了手，转身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娇弱的身躯在水泥地上绽开大片殷红。
没过多久，欠了一屁股债的男人也被砍死在阴暗小巷里，留下沈橘孤零零一个人被送进了福利院。
“妈妈，我想要那个草莓哒！”
软糯糯的童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扎心，备受宠爱的孩子总是有资格去要求更多。
沈橘用力吸了口气，奶油的香甜气息沁入肺腑，如果买下那块蛋糕，是不是也能变得幸福起来？
这样的念头实在可笑，可是一次也好，他想尝尝过生日的滋味。
“先生，您的法式鲜草莓芝士蛋糕。”蛋糕很快就被打包好递到面前，精致小巧的纸盒没什么分量，沈橘却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如同头一回被奖励糖果的小孩般雀跃不已，沈橘无比珍惜地托着纸盒离开了蛋糕店，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回去，去庆祝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生日。
回去的路上再买些菜吧，对了，还有面，过生日得吃长寿面呢。
沈橘一路上盘算着要买的东西，冷不防街边窜出团毛茸茸的玩意儿，笔直就往他脚上撞去。
那团子撞着人了也不滚开，反而就势往沈橘脚背上一躺，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来，理直气壮地喵喵叫着，一副“你不陪我玩我就不起来啦”的架势，简直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碰瓷。
沈橘瞅着心都要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喵咪呀！
“咪呜~”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沈橘左右张望了下，随即抱起小猫放在沿街的花坛边，“你在这乖乖等着，我去便利店给你买些吃的。”
可当他提着牛奶和火腿肠回来时，前后不过五分钟的事儿，那小猫却已没了踪影。
沈橘不死心地沿着花坛仔仔细细找了个遍，依然连半根猫毛都未寻着。
如同被兜头浇了盆凉水，失落地他就这么在街边蹲了好一会，也许真的是一个人太久了，才会连街边随意一只小猫所带来的温热都令他留恋不已。
原来寂寞竟叫人如此绝望。
“喵呜！”
恩？
“喵呜喵呜！！”
是猫叫！
那只小猫还在！
正当沈橘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之时，不远处再次传来一声猫叫，这一声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凄厉至极，突兀地撕开春日午后的安宁，骇得不少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一只小猫不知怎么居然跑到了马路中间，小小的身躯被夹在滚滚车流间进退两难，它好几次试探着想要穿越马路都差点被疾驰的车轮轧到，引得路边好些胆小的姑娘惊呼不已，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
沈橘在瞧见那抹白色的身影时就认出了路中间那只小猫便是先前赖在他脚边撒娇的那只，小家伙定是怕极了，全身的毛都炸了开来，无助地冲着路边不停叫唤着。
有那么一瞬间，沈橘同小猫的视线对上了。
可奇怪的是，那双漂亮的金色大眼中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如同一口古井般波澜不惊，它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沈橘，宛若要透过皮囊看穿灵魂似的，深沉而诡异。
莫名的，沈橘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一步一步迈向马路中间。
怎么回事！？
为什么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停下！快停下啊！！
沈橘害怕地大喊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此刻发生的一切已然超越他这么多年来的认知，他被禁锢在这具生活了二十年的躯体之中，不能动不能言不能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同提线傀儡般被拉扯着滑向未知的命运。
车轮在路面上剧烈摩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繁华的表象，川流不息的主干道为躲避骤然闯入的沈橘而乱作一团，不少车辆还来不及反应就追尾了前边的车，一时间惊呼声谩骂声鸣笛声如水入油锅般轰然炸裂。
可身为罪魁祸首的沈橘却浑然不觉，依旧机械地向前走着。
当他踏上最后一根车道时，小白猫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白线上，瞧见沈橘来它甚至欣喜地晃了晃尾巴。
“喵呜~”
猫叫的同时沈橘脑中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大橘，等你回来咱们再去瑶池玩水吧，你不在都没人陪我玩，孟章那家伙成天就会欺负我，这日子过得好苦啊。”
“不是…你谁啊？大橘大橘的叫这么亲热，我压根不认识你呀！”沈橘忍不住要吐槽这个自来熟的家伙，随即又愣了愣，“咦？我能说话了？”
话音方落，一股巨大的冲力将沈橘抛上了半空。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摁下了暂停键，沈橘轻飘飘地飞越过马路上方，在空中他看见撞了他的土方车司机吓得瘫软在驾驶座上，他看见路边行人个个露出惊恐的神情，他甚至看见了小白猫嘴角那一抹得逞的笑容。
“砰——！”
□□摔落在地上并没有带来太大的疼痛，他只是觉得有些冷，那种有什么东西从身子深处急速流逝掉的寒冷。
不远处滚落着他刚买的蛋糕，沈橘依稀还能闻到奶油那香甜的气味，可漂亮精致的蛋糕却已面目全非，大颗大颗的新鲜草莓摔成了一团团黏腻污秽的草莓泥，汁水和着奶油更是脏兮兮的糊了一地。
终究还是不行嘛。
是他太贪心了，像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过什么生日，当初就该死在母亲的手下。
所以才受到了惩罚，这是对他妄图得到幸福的惩罚。
不过…都不重要了……
一个人实在太孤独太累了，就让他歇会儿吧。
意识消散前，沈橘隐约觉得有人温柔抚摸着他的脑袋，那份温暖太过真实，以至于他恍惚觉得在很久很久的从前似乎真的曾有一个人将他视若珍宝。
是谁呢？
沈橘缓缓合上眼，任由意识没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