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不简单》叶下安

1、蓁墨

　　“喂，看什么看？臭乞丐滚远点！”伴随着餐馆老板的吆喝，“臭乞丐”叶蓁蓁被赶到了一边。
　　“哼，狗眼看人低......等我找到我的包包，不把你这个馆子承包下来!”叶蓁蓁咬牙切齿地小声说着，拍拍屁股走开了。
　　她还没走多远，便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贴在她身上。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着，猛然一回头，和那个偷偷跟着她的家伙对了个正着。
　　那也是个脏兮兮的乞丐，瘦得皮包骨，个子倒是挺高，长长的头发把五官遮了大半，看不清容貌，手里拿着个包子。
　　猛地被叶蓁蓁逮了个正着，那个乞丐似乎被吓了一跳，但停顿了几秒，他还是朝她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包子，示意她过去拿。
　　犹豫了一会儿，叶蓁蓁想到自己现在的确是身无分文了，没什么好偷好抢的，才叹了口气，向那个乞丐走过去。无怪她心生防备，半天之前她的包才被抢，里面装着她的现金和各种卡。现在她没有跑掉就算好了。
　　接过乞丐手中的包子，叶蓁蓁注意到他的手很干净漂亮，几乎没什么茧子，心中的小警铃顿时又响起，不会又是什么小骗子吧？表面上她不动声色地接过包子，朝他微微一下，说道：“谢谢你!”但并没打算吃。
　　没想到乞丐听到她的话，反而有点惊讶，愣了一愣，才低低地说了一声:“无妨。”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要不是同为南方人，叶蓁蓁估计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正因为听懂了，叶蓁蓁才觉得有点奇怪。这里可是超级北方的一个小城市啊，差点就出国了，他一个乞丐连普通话都不会说，怎么会来这么北的城市呢？这么想着，她就问出口了：“你......不是本地的吧？怎么到这么远的地方呢？”直觉有猫腻！待本姑娘来一探实情！
　　乞丐警觉地抬起头盯着她，其他五官被一头乱发遮住看不清，那一双眼睛倒是熠熠生辉，闪着琥珀色的光。他盯了她许久，才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缓缓说道：“我不知。”
　　“哦......”除了这个，叶蓁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抬起手无意识地咬了一口包子，嗯，奶黄陷的。
　　说实话，她是真的饿到不行了。明明只是想一个人来一次浪漫的初中毕业旅行，结果不到这个城市三天，她的书包便被人抢了，匆忙之下她边喊边追了上去。刚下完雨的路面泥泞不已，人没追到，她还摔了个狗吃屎，衣服和头发上都粘了不少泥垢，看起来的确像个臭乞丐，难怪人家餐馆老板要赶她。
　　那个乞丐是不是看到她被赶走了，才专门给她买了个包子呢?......想到这里，叶蓁蓁又感到有点温暖，人间还是有好人的。
　　“嗯......我叫叶蓁蓁。你知道这附近的......警察局吗？”她小心翼翼的自报家门，问了一个自认为不唐突的问题，问路应该不算唐突吧......刚才她问人家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口音明明是南方的，也不像自己主动到这里来的，很可能是触到他的痛处了。
　　“......不知。”乞丐话不多，说的也是废话。叶蓁蓁心里吐槽着，倒也没有多失望，打算再谢过后去问其他人。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去警察局报个案比较安全，然后打电话联系爸爸妈妈。
　　“我与你一同去寻。”乞丐突然抬起头说道。叶蓁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刚才好像看到了一点他的五官......挺清秀的呢，说话也文绉绉的，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看到他已经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她才匆忙跟上。两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叶蓁蓁觉得尴尬地走不下去了，终于没话找话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然而乞丐依旧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阿西吧真的太尴尬了，还不如就这么沉默着呢......叶蓁蓁捂脸。
　　正值盛夏下午，空气又干又热，视线仿佛都因为太热起了幻觉，柏油路面更是要晒化了一般。
　　“阿墨，字净安。”旁边的人突然说话，把叶蓁蓁脑中的小剧场给打断了。她回想了一下这个对话是从哪里开始的，最后无语了，这都是半个小时之前的问题了啊......
　　“柯墨？”叶蓁蓁自动忽略了后面三个字，毕竟现在谁还兴给自己取字的，她以为他在说什么她没听懂的方言呢。不过柯这个姓还蛮少见的......
　　阿墨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两个人继续安静地走着......叶蓁蓁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挺面善的女生，便走过去问道：“同学，请问你知道警察局怎么走吗？”
　　那个女生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打扮，一开始是想躲开来着，但是听到叶蓁蓁的问话，还是回道：“离这里挺远的。你往前面那个路口西拐，然后往北一直走，警察局就在东北角。”说完就赶紧走了，生怕他们讹人。
　　叶蓁蓁扶额留在了原地，简直无力吐槽，让她一个南方人区分东南西北？！东南西北这种东西都是在地理课本上才用的好吗，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她一偏头，看见阿墨也是一脸严肃，完全找不着北的样子，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起码她知道要往前面那个路口走了，也算一件好事吧？......
　　然而直到阳光像扑了一层金粉，空气中的热度已经没那么可怕时，叶蓁蓁和阿墨还是没有找到警察局。从小就被很好的保护，除了成绩忽上忽下让父母心惊胆战之外，叶蓁蓁基本没遇到过什么棘手的事情，一时兴起要独自旅行也是瞒着大人来的，根本没有想过那么多后果。现在爸爸妈妈联系不上她，肯定很着急吧......叶蓁蓁的心情逐渐低沉，脚步也越来越慢。
　　阿墨还是沉默着，只是配合着她的脚步也慢下来。
　　说实话，阿墨心里此时也是万分的低沉。他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大街上的一切都不是熟悉的事物，人们的衣着，两旁的建筑，还有路上飞驰的奇怪盒子，为什么路边随便的一幅画就像是真人印上去似的，为什么那些黑色的小盒子可以放出那么奇怪的音乐，一到晚上还会亮着各种颜色不会熄灭的灯，看不见耕地和森林，看不见炊烟和瓦屋，这到底是哪里？他原来生活的地方呢？他想找人问，可没人听得懂他的语言，把他当成一个疯子，他只好浑浑噩噩的流浪，跟着一个老流浪汉捡垃圾，饱一顿饥一顿。
　　他一开始遇见叶蓁蓁的时候，刚好看见她摔倒在地上，路边走过那么多人，可只是绕开她继续走着，满脸的冷漠。阿墨也没有动，他只是在远处看着，看她趴在地上把脸埋在了臂弯里，肩膀时不时地耸动着。他正想走过去把她扶起来，便见她已自己爬了起来，抹了抹眼泪，把脸也抹成了大花脸。不知怎么的，他有点想笑。
　　看到她被餐馆的老板赶走，他便把自己今天的丰盛午餐给了她。听到她说“谢谢你”时，阿墨愣了一下，这是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好话，以前不是白眼就是拳打脚踢，他以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冷漠的......不，那位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流浪汉不是冷漠的人，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也不是。
　　眼看着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阿墨终于拉住了还在低着头往前走的叶蓁蓁。
　　“明日再寻可好？现下寻住宿要紧。”阿墨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叶蓁蓁，不由放缓了语气。
　　许久听不见她的回答，阿墨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正想再问一遍的时候，却见叶蓁蓁的眼泪滴到了地上，一滴、两滴......叶蓁蓁捂住脸，蹲了下去，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他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软软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漂亮的金红色，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那么无助。
　　阿墨想了想，将遮住五官的头发拨到了耳后，然后也在叶蓁蓁的面前蹲了下来，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时，她已经抬起了头。她看到他的脸时明显的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便迅速避开了他的眼神。眼睛上的泪痕如此明显，但她还是朝他笑了一下，说道：“没事的。我们先去找个能过夜的地方吧。”
　　这样的笑容真的比哭还不如，阿墨愣了两秒，问道：“如何走到这步田地的？”
　　也许是哭过一顿之后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叶蓁蓁也回来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哈”地一声从地上蹦起来，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包括自己是如何摔倒在泥路上的，如何被餐馆老板赶走的。
　　“所以现在我真的是身无分文了，真正的两袖清风。”叶蓁蓁说完，无奈地摆了摆手。
　　“随我来。”阿墨也站了起来，拉了一把叶蓁蓁的衣袖，示意她跟上，便快步朝一个方向走了。他朝着自己平时睡觉的地方走去，那是个挺大的公园，他和老流浪汉在里面的一个隐蔽的树林里暂时安了家，叶蓁蓁......应该不会介意吧？
　　两人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不过对于阿墨来说，这样的夜晚和白天差不多，以前他生活的环境可没有这么奢侈，能够让路边的灯彻夜不灭。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在一盏路灯下站着，阿墨不禁加快了脚步，喊道：“康叔！”
　　康叔早就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和蔼地朝叶蓁蓁笑了笑，带着他们两个到了所谓的家，用废弃的材料堆起来的能遮雨的地方。
　　叶蓁蓁什么也没有说，安静地跟在阿墨身边，也没有对眼前的一切有什么情绪，乖乖地躺到了阿墨指给她的睡觉的“床”上。夏天夜晚的蚊子很多，加上这里又是公园，蚊子更是肆无忌惮，叶蓁蓁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白天走路走得实在太累，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小鼾，一点都没有被蚊子困扰。
　　康叔看她睡着了，才拉着阿墨走到另一边，轻轻问道：“你打算怎么办？”阿墨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道：“她只是迷路了，明日送她到警察局。”虽然......他也不知道警察局是什么地方。
　　心情莫名的烦闷......叶蓁蓁有自己的家，她知道该怎么回去，就算现在她万分难过，但是心里是怀着希望的，并且也相信着他这个陌生人。可是我的家呢？我要怎么回去？......阿墨心里这么问着，抬头看着夜空，这里的夜空朦朦胧胧的好像被什么罩在了其中，一点不像他的家乡，满天繁星。
　　一夜无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阿墨看到叶蓁蓁已经起床了，正在抓自己手上被蚊子叮的包。这个时候终于看到叶蓁蓁一脸郁闷的表情了，她手上和脸上都有好几个包。不知怎么的，阿墨又有点想笑。
　　可能是适应了自己目前的困境，叶蓁蓁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乖乖地向康叔道谢，然后和阿墨一起继续寻找警察局。
　　没想到叶蓁蓁话这么多，即使自己不理她也可以自顾自地讲下去，阿墨有点头疼。他不是话多的人，不知道要怎么接过话头把话题接下去，而且也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来这个世界还没有多久，连这里的语言都没有学会，只能勉强听懂而已。不过有人愿意用和朋友的语气与他聊天，倒让他感觉挺舒服的。
　　今天叶蓁蓁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找到去警察局的路线，脚步都比昨天轻快了不少。毕竟还是个孩子，藏不住情绪，连身旁的阿墨都感受到了她的开心。在阿墨的家乡，像叶蓁蓁这么大的姑娘，基本都已经嫁作人妇，有些甚至已经做了母亲。可是在这里，她就还是个孩子呢。
　　在警察局联系到父母后，叶蓁蓁还要做个笔录，毕竟包包被抢了。明显她也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对每一个警察都给予了最大的尊敬。虽然他们两个穿的脏兮兮的，不过警察显然是看多了这样的场景，没有谁对他们甩脸色看，职业精神十分到位。
　　阿墨看着叶蓁蓁十分开心地对着一个小长方形说着什么，他来这里的时间，对这边比较常用的东西终于有了初步的了解，知道那个小长方形叫手机，像是魔法一般的存在，可以和远在天边的亲人说话。无论多远都可以吗？......阿墨又渐渐进入了沉思。
　　“柯墨！”叶蓁蓁冲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声，终于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还不等他问“如何”，叶蓁蓁已经超级开心地拽着他说道：“哈哈哈哈我妈妈现在已经订了来这里的机票啦，过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看到她啦！”
　　阿墨淡淡一笑：“嗯。”
　　叶蓁蓁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问道：“柯墨，你想不想回南方？”
　　阿墨被她问得怔住了，他的家乡的确在南方，可是......去了南方就能回到家乡吗？
　　见他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看，叶蓁蓁有点不好意思了，声音也小了下去：“我和妈妈说了你的事了......妈妈让我问问你的家乡在哪里，说可以帮你。”
　　“......妈妈？”阿墨反问道，他知道这里都是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妈妈，但是这个称呼还是让他一时反应过来。他想了一下，回到南方至少语言可以共通，在这里下去连基本的交流都是问题，到那边说不定可以找到回家的线索呢？想到这里，他隐隐有点期待，便朝叶蓁蓁笑着点了点头。
　　“耶！”叶蓁蓁开心地握了握拳，朝他伸开五指，见他一脸茫然，她扑哧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拿起他的手和自己的手击了一掌，又喊了一声：“耶！”
　　阿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他连笑都是温温和和地，叶蓁蓁忍不住问道：“你几岁了呀？怎么这么少年老成呢？”
　　“虚岁十八。”阿墨在她面前感觉很放松，虽然是个跟他家乡完全不一样的姑娘，但是这样活泼的性格真是挺可爱的。
　　虚岁十八......那就是十七岁，比自己大两岁呢，但是感觉像比自己大了许多，也比自己成熟稳重许多呢。叶蓁蓁也是个豆蔻少女，面对这样一个气质温和又面相温和的人真是有点揣不住自己的心跳，就算是乞丐，就算在流浪，可还是遮不住他的气质呢。
　　我们的故事，就这样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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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阿墨的姓氏的读法....其实的确是“柯墨”的音，所以蓁蓁误会了阿墨姓柯，以后会澄清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