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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命 ...

  •   母女两就这样跪在雪地里抱头痛哭,因着季二夫人受刺激的样子,一时竟没人敢上去拉她。

      很快母女两人身上就染满了雪,最后还是老夫人看不过去了,“行了,倾倾出去是我同意的,你这样是在怪我老婆子,还是要我也给你跪下?”

      “娘,您说啥呢,芊娘哪有这意思。”

      季源听到老夫人如此说连连解释,赶紧去把地上的董氏拉了起来,又抬手把季漪扶了起来,“好了,芊娘,我们不是都平安回来了嘛,倾倾也是挂念我,你别怪她了,你看她手都已经冻伤了,身上衣裳还是湿的呢。”

      董氏听到后,忙伸手去拽过季漪的手,果然见她十根手指头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又是心疼又是气,“还不是她自找的。”

      骂过之后又转头吩咐锦月,“还不赶紧扶姑娘去梳洗上药,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伤了。”

      本就在一旁暗暗着急的锦月听了,立马应了,三两步走了过来。

      季漪跪了这么一会儿,又不至于不能走了,哪需要人扶,不过她浑身湿漉漉的也确实难受得紧,和老夫人施了一礼告退后,又看了眼季源和董氏,便带着锦月回了她的磬漪苑。

      季漪离开后,老夫人看着董氏身上已经沾满了雪,季源也是浑身雪水,十分狼狈的样子,便开口道,“源儿,你也先带着芊娘回去,她还在小月子,不能吹了风。”

      一旁一直要说话都找不到时机的侯夫人听了,眼里闪过讽刺,只是很快她挤出了笑,站到了老夫人身边,“是啊,二弟这几日应当也是受了不少罪,赶紧下去歇息一番。”

      季源这时才注意到侯夫人在,淡淡的叫了声:“大嫂。”还不待侯夫人回答就扶着董氏看向老夫人说道,“那,娘,我先带芊娘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看您。”

      侯夫人正打算回季源,却不料他如此反应,脸上又闪过愤恨,还用力捏了捏手上的帕子。

      “欸,好,快去吧,紧着点你媳妇,回去让陈大夫再过来看看。”老夫人点了点头,朝季源挥了挥手。

      “母亲……”董氏此时也冷静下来许多,听了老太太的话,心里便无端生出几分羞愧,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呐呐的叫了一声。

      老夫人见了她的样子,叹了口气,“回去别再出屋子了,当心吹了风,你还有倾倾和安哥儿呢,要照顾好自己。”她都快入土的人了,又怎么会和儿媳妇计较,只盼着他们都能好就好了。

      “欸!”董氏应道,眼里泪又流了出来。
      季源见状忙捏了捏她肩,“别哭了,对眼睛不好,我们先回去。”说着,就揽着董氏离开了。

      老夫人见季源夫妻两已经见不到人影了,才冷眼看向了站在一旁正偷偷撇嘴的侯夫人。

      “老夫人,”侯夫人被抓了个现行,不由讪讪。

      老夫人却是理也没理她,转身进了正屋,侯夫人见状气怒的蹬了蹬脚,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还是硬着脸皮跟了进去。

      “老夫人,侯爷的事,辅国公府怎么说啊?”侯夫人进了屋内,还不等老夫人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昨日老太太出门,很晚了才回来,她过来时已经落了锁,今早她见侯爷都还没回来,她梳了妆就过来问,结果老太太因为不舒服,竟是一直没醒来,因着顾及着侯爷一事,她不敢冒闯,只能等老太太醒了。

      结果老太太刚见她呢,就被季管家安排人回来传消息的人打断了,想到如今老二都回来了,侯爷还不知情况,侯夫人心里就有了那么一股气,果然不是亲生的,所以半点不在乎侯爷的死活。

      老夫人听到她问,本想前往内室换衣的脚步顿住,移脚到了榻前坐下,直接端着桌上的冷茶喝了口,才冷声说道,“和老大起争执的,是徐首辅家的子侄,人没事,可却被老大咬掉了一只耳朵。”

      “啊,这,老夫人,这可怎么办,您要想想办法啊!”侯夫人一听,立马急了,人也奔到了老太太跟前。

      “我能有什么法子,辅国公已经说了,这事他不好插手,且这事若徐首辅有意追究的话,不但老大不能放出来,怕是侯府的爵位都不好保住了,连老二都不知道会不会受牵连,你也知道,徐首辅可是连皇帝都要礼敬三分的人物。”

      老夫人气怒道,一想到昨日去辅国公府,辅国公派人去问了后,回来看着她那古怪的脸色,她都觉得无地自容,这得多荒唐才能为粉头打架,又得多无耻,一个大男人打不过干脆上去咬人耳。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没办法呢,辅国公家怎么会也没办法呢,老夫人,您可不能因为侯爷不是您亲生的,就这样厚此薄彼,坐视不管了……”侯夫人咚得一声坐到地上,开始哭嚎。

      “你说得都是些什么话,”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直接拍了拍桌子,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如果不是边上的邓嬷嬷及时上来给她拍背顺气,只怕能气昏了过去,“你说我厚此薄彼,坐视不管,那你去,去找找你娘家人,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你。”

      老夫人的一番话直接把侯夫人堵在了原地,脸色清白交错难看得狰狞。

      找娘家人?

      侯夫人是靖宁伯府庶女,如今靖宁伯世子也是锦衣卫指挥使,比对皇帝油救命之恩的姜谌允还要受皇帝重视,毕竟他就是皇帝手上的刀,指哪儿,杀哪儿。

      兵马司虽不归静宁伯世子管,可只要他一句话,又有谁敢不给他面子,毕竟他的一句话,一条信息,就能够影响了皇帝对谁的信任。

      只是,靖宁伯府能不在安乐侯这事上落井下石,趁机弄死安乐侯,整垮安乐侯府都算是有气度了。

      毕竟先有侯夫人抢了她嫡姐也就是靖宁伯亲妹的婚事,让她嫡姐成为京中笑柄不得不远嫁一出,后面又出了季萦无意间帮着靖宁伯的庶出女儿私奔,最后害得靖宁伯府差点结亲不成,反成仇一事。

      细想来,安乐侯府如今还能存在,真的是祖宗烧了高香了。

      “那您也不能不管啊,你就算不为我的靖哥儿,萦姐儿想,也要想想漪姐儿啊,不再是侯府姑娘,反而有一个失了爵位的大伯,她怎么议亲?”
      侯夫人没有办法,干脆心一横,破罐破摔,撒泼到底了,她是真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心里也恨上了安乐侯,平时去花天酒地就算了,还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我管,怎么管,去辅国公府撒泼一定要人家救你家侯爷?就算我豁得出脸去,别人就会理?”老夫人又何尝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然她也不会在安乐侯做到如此地步还去管他死活了,只是这事不是想管就能管的。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侯夫人又起了身,跪在了地上,“老夫人,您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不能让我们一大家子上街要饭去啊。”侯府现在就靠一个爵位撑着,要是没了爵位,还真不知要如何过活了。

      “我现在没法子,你先回去,让我想一想,”老夫人疲惫的按了按眉,说道。
      “夫人,您先回去吧,老夫人昨晚一宿没睡,等二老爷他们过来后,再过来商量商量。”邓嬷嬷见老太太累极,也开口劝道。

      侯夫人如今有求老夫人,自然不然违抗,只得呐呐说了句,“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说完人就起了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个一个都不省心,”熙和堂里终于恢复了平静,老夫人这才撑不住的倒回了榻上,阖上了眼。

      邓嬷嬷见了,忙劝慰道,“好在二老爷没事,事情一桩桩解决,都会过去的。”

      “过去?”老夫人睁开了眼,双眼通红的瞪着前方,“过不去,从我做这安乐侯府的继室开始,这日子就没有过去的一天。他在世时,我要防止他打压我儿子,祸害我儿子,他死了,我还要防着他宠出来的祸害,别连累到我儿子……”

      安乐侯亲母谷氏,安乐侯老侯爷的原配,是安乐侯恩师之女,两人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不比常人,便是在恩师一家落败以后,他也是不顾反对依然娶了自己的小师妹,而他爱妻的名声也在京中盛传,只可惜,红颜薄命,谷氏在诞下安乐侯后伤了身子,没多久便去了。
      稚子还小,老侯爷公务也重,只得再娶,一连串的相看查探后,才选了父母已丧的老夫人。

      老夫人当日之所以会成为老侯爷继室,并不是说她愿意,只是家中长兄如父,却并不管事,长嫂便为她选了这门外人认为高攀的亲事。

      嫁进门来,老侯爷除了最开始安乐侯需要人不离身照顾时,把安乐侯放在她身边照顾了两年,之后便把安乐侯带到了身边教养,还将她当贼一般的防着,在老夫人生了季源后,防得更甚了,甚至还时常打压季源,就担心次子压过长子了,这又怎么能让老夫人不怨。

      只是邓嬷嬷知道归知道,可她毕竟只是一个下人,不好接这话,便转开话题道,“您衣裳已经湿了,先去换身衣裳吧。”

      老夫人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一身湿衣,想着如今她可不能倒下,还得为儿子孙女撑下去,便又撑着起了身,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吩咐道,“等会儿去季管家那里说一声,给去雪山的那些人赏银,银钱直接从我私库走,还有源儿就一个人回来了,那些护卫怕是已经……让季管家找老大要份名单,那些护卫家属一定要妥善安排……”

      “芊娘刚没了孩子,这些事就不要拿去烦扰她了,倾倾那里,送些冻伤药过去,女孩子的手就像她们的第二张脸,可不能落了疤。”

      “欸,好!”邓嬷嬷跟在她身后,轻声应道。

      侯夫人出了熙和堂,心里越想越怕,安乐侯惹到的人,老夫人的冷硬,让她打心底里发寒,一时间,一贯撒泼解决事的侯夫人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六神无主的她,只急于寻找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便想也没想的奔向了长女季萦的院子,芳华苑。

      而此时,季萦还在书房里有条不紊的练着字,似乎安乐侯一事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姑娘呢?”侯夫人说是在问守在门外的丫鬟,实际人已经推开门进来了,只是在看着季萦垂眸写字的平静样子后,一时间满腔的怨愤竟突然被堵住发不出来了。

      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季萦,看了她一眼已经歪了的发髻,和晕了的妆,皱了皱眉,“母亲,怎么了?”

      “萦儿,你说冥冥中会不会真的有命中注定?”侯夫人喃喃道,她是庶女,为了逃脱庶女既定安排的命,抢了嫡姐婚事才能嫁进侯府,却没想到,抢来的丈夫,抢来的身份,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活得甚至还不如一个商人之女。

      侯夫人的一句话,直接让季萦手下一抖,豆大的墨汁就滴到了上好的宣纸上,蕴染开来,原本好好的一个字也彻底不能看了。
      季萦干脆搁了笔,“什么命中注定,不过是世人用来禁锢无能者的说法。”

      听了季萦的话,侯夫人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可你父亲如今得罪了徐阁老,侯府的爵位都可能不保,不认命还能怎么办啊。”

      季萦听了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只是离开桌案,来到了侯夫人,伸手拿着帕子一点一点给侯夫人擦去脸上的泪,缓缓道,“母亲放心,父亲会没事的,侯府的爵位,最后一定会是大哥的。”

      “真的?你怎么知道会没事,你有什么办法?”
      侯夫人听到,眼泪都顾不得掉了恶,一把抓住季萦正举起的手腕,只是很快她又颓丧的松开了她,抹了把泪继续哭到,“我真是糊涂了,辅国公都不敢插手的事,你一个闺中女子又有什么办法。”

      侯夫人的眼泪真的是说收就收,说掉就掉,这会儿哭声越来越厉害,季萦却依然面无表情,手也收了回来,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侯夫人哭,直到侯夫人自己哭得累了,觉得一个人哭不下去了,微微收了收音。

      季萦才继续说道,“母亲可哭够了?大哥也快回来了,母亲妆都花了,先去梳洗下,不要让大哥看到担心。”

      “靖哥儿要回来了?”侯夫人听到儿子要回来的事,忙自己伸手擦了把脸,吸了吸鼻子,“你怎么不早给我说,我先去收拾下。”说完又风风火火出去了,似乎忘记自己所来为何了。

      “姑娘,”见侯夫人离去了,门外守着的丫鬟锦红赶紧进来,看着背对她站着的季萦脸色忐忑。

      季萦背光站着,脸色处于明暗之间,看不分明,只听她冷声问,“东西送去了吗?”

      “送去了,”锦红见季萦没有生气,轻呼了一口气,忙回道。

      “那个车夫怎么还没找到?让徐进抓点紧,还有季海那里你亲自去一趟,告诉他,下次要是再拦不住侯爷,就不必回来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锦红赶紧答道,恭敬的退了出去,又把门小心的带上了。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季萦已经提步回到了桌案处,伸手拿起桌上那张晕了墨点的纸,看着那个被写毁的命字,神色莫名。

      突然,她轻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扯,眼里却透着一股阴狠,很快手上的纸被她撕成了碎片,又抬手把碎片扔进了案桌前的火盆里,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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