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青云不识雨》凌虚千霁

1、第 1 章

　　这个冬天并没有飘雪，残阳夕照，甚至带来丝丝的暖意。远离萧国的官道上，行人寥寥，多少有些荒芜之意。
　　马车辚辚渐行，没有赶路的意思。与外面的寒冷相比，车内更觉温暖如春。香炭暗燃，甚至能烘出些微的汗意。车内三人谁都不说话，气氛确实诡异。
　　沉寂良久，她开口：“不用用探究的眼神审视我，我不是刺客，也非奸细。”
　　对于半道拦车的不速之客，他的确有权对她持有怀疑态度。但既然已经允许她上车，就应该有足够的觉悟与底气。可是他赤裸裸的探究，让她实难视而不见。
　　“陛……您……吃药吧。”那个一直乖顺温婉的女子，霎时出口，将半盏汤水递到他的面前。
　　她打眼扫过那碗汤汁，转而将视线收回来，投向不远处的暖炉。那暖炉的背后，大红火热的礼盒，与他此前的苍白状况很不搭调。
　　这是第三碗了，自从她上车有以来，他每半个时辰都要饮用半盏汤水。这第三碗，倒与前两碗不甚一样。
　　她大大方方的看他将汤汁饮尽，暖汤入胃，他惜白的面容稍有了丝丝的红润。在这个热到她都要抹汗的算不上狭小的空间里，他的衣着实在太严实了些。
　　那个一直未多说一言，对她的态度也平淡无奇的修养极好的女子，此时终于蹙起了眉头。对于她毫不避让的探究，她相当不悦。
　　她抿嘴浅笑，并未将她的抗议收入眼中。这个温婉可人的女人，虽然对半道上车的自己并未回一言反对与不满，但她内心是绝对的抗议的。这是女人之间的直觉。
　　“妍儿，不必担忧。”那个一直只用眼神发射信号的孱弱清峻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闻言，她又笑了。
　　这一次，轮到他蹙眉了。
　　“方才那碗汤水，还是少饮为妙。”
　　毫无起伏的一句话，足以吸引两人的全部注意力。
　　“这汤药温补功效显著，你的身体外寒内燥，与其堵，不如疏。这种画皮不画骨治标不顾本的汤汤水水，对你来讲，无异于一道催命符。早早弃了才好。”
　　庄妍儿脸色瞬间惨白，是真的对他身体状况的担忧。她搁在身侧的双手，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可是他，依旧面色如常，不过又开始用那个探究的眼神怀疑她了。
　　庄妍儿深吸一气，第一次在他出声以前开口：“我为什么相信你是真的对陛下好？”紧迫急切的情绪下，她的声线突然拔高。
　　她一笑，他也冷了脸。
　　马车再一次陷入诡异的沉寂。庄妍儿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将他的身份脱口而出。
　　她暗地无奈，这个傻女人，怕是连自己都给她拖累了。看来能不能活着到达目的地，只能看自己的表现了。
　　她忽略掉庄妍儿泄露的信息，淡淡出声，打破这一室沉静：“你们平白无故搭载我，此去一路甚远，我总该聊表心意作为报答。另外，不过是举手之劳，还算不得是对你们好。”
　　这人说话好不委婉。庄妍儿赧然，脸色通红，略为窘迫。
　　她转而看向他，补充道：“不过是作为回报，我讲了我该讲的，但别指望我能出手救你。我没有所谓的医者仁心。”
　　“你！”
　　庄妍儿柳眉横陈，颤着手指指向她，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出格的动作了。可手指抖了半天，也言语不出一句中用的话。这个女人，岂止说话不知委婉，简直是不知礼数。哪有把拒绝说的如此赤裸而不顾情面的，更不可理喻的是她还顺带将她自己也抹黑了一把，真是疯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可是，她却不觉得有什么。的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载了她一程，她救了他半条命，这么算来，好像这恩也能涌泉相报了。
　　一直沉寂不言的人，这会儿脸上忽然轻松了许多：“多谢提醒。”
　　和颜悦色的他，让四周的气温瞬间回升。她不禁皱了眉，这人好生奇怪。说他老寿星上吊，他反而高兴的很。
　　“你方才说，你叫宁识禹？”
　　两个时辰前，她说她叫宁识禹，想要去远方的昆林县，希望他们能搭载她一程。昆林，那是烜国的领地。
　　“是的。”
　　“你只管放心留在这里，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必为自己的安危担忧。”
　　宁识禹回以微笑：“多谢。”
　　那看似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的担保，反而让她更加担忧，鬼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已经打好了一盘新的算盘。这个人，只有在对周遭漠不关心的状态下，才算是让她最放心的。
　　出乎意料的，一路上相安无事，别说密谋行刺的，连个打家劫舍的都没看见。快快慢慢的行了近三天，昆林县近在眼前。她多少有些感叹，太平盛世，连一个造反的都没有，烜国羸弱的国君一路上就这么畅通无阻的回到了自己的国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