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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终章 ...

  •   “穆帅,我可找找你了,这两天我们对着画像一个一个问,一个一个看,嗳,您千变万化的本事真是让人好找......哦这位是巫师,就是我爹在信里跟你说的那位。”

      说完,陈立嘴一撇,将杨度递过来的茶水给一旁的“巫师”塞过去。

      “穆帅,这位是?”陈立向沐子盛打听杨度。

      沐子盛眉头一挑,撑着半边脸道:“哦,这位是我内人。”

      杨度剜了他一眼,行礼:“在下杨度,字子越。”陈立盯着杨度的腰带看了好半晌,这银光闪闪的玩意,很像是他老爹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圭,什么什么崖的东西。哎呀,想不起来,随便是个什么来历吧,陈立皱眉回了一个礼。

      “穆帅,我老爹怕你不肯到北疆来,信寄出之后愁了好几天,这不,让我拎着人从黄沙里给你带来了。”陈立喝茶伸手一指身旁的同伴。

      沐子盛这才注意到这个所谓的“巫师”。这人还没有将麻布从脸上摘下来,看不清长相,单从体格上看,嗯.....是陈立的一半。

      随后,“巫师”的领子被陈立粗鲁地动手一扯,随着布料下滑,抖出了一把黄沙在地上。只见他呸呸两声,轻言细语地冒出些听不懂的语言。

      陈立听完呛了一下,怒到:“嘿,这真是穆帅,不是骗子!你小子骂谁呢!”

      “巫师”瞪眼瞅着陈立,旁人一看便知他在骂谁。看来他俩这一路上受到了不少挫折啊。

      沐子盛和杨度打量着这个细皮嫩肉的“巫师”,瞬间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北疆的原居民。

      陈立用大手在“巫师”后脑勺上一拍,有些抱歉地对沐子盛说道:“穆帅,他不会说中原话但是听得懂,他本名太长了,记不住,你就叫他阿纳就行。”

      说完,阿纳警惕地打量着杨度和沐子盛,那眼神,生怕他俩扑上来吃他。

      “穆帅,你将你身上的那个印记给他看一眼,不是北烈人,他不给治。”说着,陈立又被阿纳白了一眼。

      沐子盛有些疑惑,杨度却是一个稳准狠,将他的脚抬起来就放到桌上,神速将他的裤脚给掀了上去。额......好像是十分熟稔的行径。

      阿纳瞅着沐子盛的脚腕打量了好久,一瞬间脸上涨得有些红,指手画脚地就要上手去摸。然后被杨度用鸿鹄给拍掉了。

      他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陈立嗯嗯嗯地点头听了半天,好半晌,杨度和沐子盛看着阿纳眼泪都要下来了,顿时有些惊诧,难不成,看一个印记的功夫,就知道他身患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了?

      “哎呀!”陈立被烦地挥挥手,朝着阿纳道:“别发表你的感动震惊之情了,穆帅就是北烈将军的儿子,我求求你快些治病吧,别把人家的香火断了!”

      “香火”一词戳动了沐子盛的神经,他苦笑地朝杨度看去:“呵,早就断了。”

      阿纳自己平缓了情绪,好半晌,才像个大夫一样一本正经地搬了个凳子坐到沐子盛身边,将要动手去扒拉他的衣服,又顾忌杨度的鸿鹄,指手画脚地叫陈立翻译。

      陈立懒洋洋地撑头在一边转着杯子,翻译到:“他说,他得摸摸穆帅的身子。”杨度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阿纳近距离观看这变化,慌地一塌糊涂,连忙滚回陈立身后。

      “哎,你别吓他,还要不要我好了?阿......阿纳是吧?你过来,男子汉大丈夫,被摸摸又如何?”说完,沐子盛就要脱衣服。杨度有意去拦他,但是沐子盛大咧咧惯了,以往脱裤子的事情他都干过,更何况脱个衣服让小兄弟摸会。

      阿纳被陈立一推,战战兢兢地重新坐回沐子盛身边。沐子盛将衣服一脱,阿纳小声地惊呼一声,转头就对陈立说了些什么。陈立皱眉站起身往沐子盛身边走:“穆帅,他说你身上像是被虫子咬了很多伤......”

      然后陈立就愣住了。

      ......什么狗屁伤,这完全就是人啃的,妈的,红紫红紫的有些怕是才新盖上去。

      陈立咽了咽口水拍了拍阿纳的肩膀:“没事,早跟你说过中原人好玩的东西多,这不是虫子咬的。”

      看不见的地方,杨度的耳朵根整个红了。

      阿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一手在沐子盛的身上一重一轻地按起来。

      按到哪里他觉得疼了,阿纳就会用衣兜里的一个瓶子抠出点红色的玩意点上去。整个上身按完了,沐子盛的身子基本上全是红点。

      沐子盛对着阿纳咧嘴苦笑:“大夫,你看我还有救吗?”

      随后,阿纳只是皱着眉没有出声,在陈立的翻译下,和杨度讨论起了他的发病频率和症状变化。最后,阿纳摇摇头,低声跟杨度说了些什么,沐子盛被嘱咐坐在原地不要动,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好半晌,陈立过来拍拍沐子盛的肩膀:“穆帅!我敬你是个英雄!”说完,阿纳也走过来对着沐子盛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两人双双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什么玩意?”

      沐子盛才想起身,又被杨度按了回去。

      他瞅着杨度的神色,觉得有些不妙,讪讪道:“嘿,没救了吗?”他抓抓后脑勺,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盘在胸口。

      杨度坐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按着他的指尖:“这么疼吗?”

      沐子盛:“......”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怎么接?

      接着,杨度低头苦涩一笑:“我以为进断肠崖的痛苦足够让我感受你受的折磨......但是你是一个月两三次,甚至更加频繁......每次都是剥皮抽筋的疼。”

      沐子盛皱着眉头,身上被点的红色膏体微微在皮肤上发热:“说什么呢?”他反握住杨度的手,两手贴在他的手上,轻轻挤了挤。

      好半晌,杨度都没有抬头:“我很害怕......”

      嗯?

      沐子盛琢磨着杨度的话,琢磨再加上将才那两人的神色,颇感不妙,难不成自己他娘的乌鸦嘴灵验了?他囫囵地将杨度的脸抬起来对着他:“杨度......”他看到杨度居然哭了。

      他的脸上没有泪水,眼眶红地吓人,只是地上那点点水迹不是眼泪还能是口水啊?

      沐子盛顿时觉得喉咙发干,好半天才道:“你跟我说,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杨度深深吸了口气,站起了身,看似无意地在桌上收拾起了茶具:“明日阿纳会给你看看全身,后天应就作法了。”

      还没等沐子盛回问,杨度背对着他,轻声又道:“你答应我你能挺下去......”

      啧......这他娘的磨蹭。

      沐子盛腾地站起来,冲到杨度身边就把他扳过来使劲一亲:“你把话说明白,明明白白的,别耍些姑娘吟风弄月的做派,你知道我不好这口。”说完,他竟然还意犹未尽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杨度的嘴唇。

      好半晌,杨度才随着沐子盛重新坐下:“阿纳说的法式,类似于《回魂》,但是不需要献祭,你只要心志坚定有活下去的欲望,就无甚大碍。”迎着沐子盛有些怀疑的眼神,他补充道:“但是你身上的毒性被埋地太久了,不好根除,每年都得受两三次,估摸得有个五年光景。”

      沐子盛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哎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事没事啊,乖。”

      “你不明白!”杨度有些恼怒地把人重新按回椅子上:“每经历一次,就像进一回断肠崖,经历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消磨你的意志,直到你活下去的信念不够了,人也就没了。”

      末了,他才咬牙切齿一般地从喉咙中吐道:“五年,五年啊沐子盛。”

      沐子盛看着杨度那个样子,终于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他一收毫无所谓的表情,冷声道:“你到底还是觉得我不想活下去?”

      杨度一愣神,没反应过来。

      沐子盛继续道:“我是个男人杨度,这一辈子刀山火海的事情我经历地多了,什么让我绝望地要死过?真有这么个事我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还用在这跟你扯这档子事?”他顿了顿:“我知道你怕我经不住一再的折磨,但是人是贱的你知道吗?但凡有一丁点希望就会拼死活下去。”

      杨度直勾勾地看着他深邃的五官,嘴巴微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沐子盛缓和下神态,用手一下一下拍着杨度的手掌:“你不让我试试这可怎么办?那不就是死定了?还怎么多陪你一会?”

      杨度低低叹了口气,紧紧攥着沐子盛的手,牵强地点了点头。

      后天,行法式,一次不成,灰飞烟灭。

      时间一晃,三年又余。

      在一处绿树遮蔽的地方,不断传来铮铮地兵器交接声。

      “我他娘的病好了!不想再受那劳什子的法式!”

      一个黑色的身影跳到一方高树上,其人手持黑剑,身穿黑色常服,乌黑的长发被一带红色的丝线缠起,发带尾端的银饰在日光下闪着点点寒光。

      “不行!明日阿纳他一来,你就乖乖给我治病!”另一个身影跳了上来,此人长得丰神俊朗,也是身穿一身简单的淡绿色常服,手中的木剑被他使得裹着一股小风。

      好半晌,两人都打累了,才喘着粗气在茅草屋环绕的小空地中找着桌椅坐了下来。

      黑衣男人倒了一壶茶给身边的人,道:“杨度,今年是你离开圭峰第几年了?”

      被唤为杨度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睛,用手轻轻拭去衣服上的灰尘:“第三年了。”

      “啧,时间过得真快啊。”黑衣男人眯着眼睛朝木房子一边空空的剑筒看去。

      三年的光景,章长弓带回的卷轴罪状不知为何完全没提圭峰,而姚家,也只是单纯地被收了些田地银两并未被伤及根本。五大家族,最后仅存他们两家。三皇子急于篡权被老皇帝软禁关押,韩凌霄被撤职入狱,而白衣客?传闻被周帅擒住,以其皮肉血液为引,给太子做了一方解药。

      世间百态,不过像是大梦一场,谁说地清呢?

      “嘿!穆帅!杨大夫!”

      沐子盛迎着声源看过去,他和杨度腾腾站起来,眼睛均是一亮:“小章?!哟,怎么蜜蜜也来了?”

      他们接过章长弓递来的礼物,想把两人请到屋内去。

      章长弓牵着姚蜜蜜,执意要坐在屋外:“穆帅,方大人叫我们来看看你,嘿,真不愧是青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入是,真真好山好水好人家。”说着,他和姚蜜蜜一对视,双双看向沐子盛和杨度。

      其实,前一年,章长弓就与姚蜜蜜成婚了,当时婚宴办地隆重,皇帝本就喜欢章长弓,加上他代沐子盛将太子带回,便更不惜本钱地为他俩大肆操办了一回。但是说到他们俩如何勾搭上的,还是因为姚蜜蜜的一本小说。

      沐子盛接过杨度从厨房递出来的水果,笑眯眯地坐到两树中间的一块悬空的布料上。这是杨度给他这喜欢爬在树上睡的野猴子专门发明的。

      沐子盛呵呵看向姚蜜蜜:“蜜蜜,书写得怎么样了?”

      此时,姚蜜蜜已经不再是一身白衫,衣服是略显贵气的紫色,她被章长弓时常拖到青山上来看望这俩归隐的老男人,眼下也已经是十分熟稔,不再摆架子:“穆帅又嘲笑我,入了章府之后,我就不写你们两个的事了。”

      哦,对了,眼下方平生已是变成了尚书,而章长弓仅仅三年就混上了侍郎之位。

      “嘿,你写的《野林广记》还是我借给小章看的,怎么样,给我们写了个什么结局?”沐子盛嗑着瓜子在一边呵呵笑着,而杨度站在他身边打扫着落叶。

      “啧,杨度长点眼力见,没瞅着我吃东西呐?”沐子盛略带讥讽的语气配合着笑盈盈的脸,好不违和。

      姚蜜蜜笑呵呵地拿了一个葡萄吃下,毫不介意:“当然是双双因为仕途不顺,归隐山林闲云野鹤了。”是了,在书里,他沐子盛是个潦倒书生,而杨度却是个杀千刀的官宦子弟。

      章长弓拿了一杯茶水,打岔道:“不过穆帅,当年若不是你招呼姚家在后路护我,恐怕太子也不能顺利回京。”末了,他才喃喃道:“太子一回来,皇上又不想归隐了,生龙活虎地在朝堂上说自己还能再战五百回,嗳,真不知道三皇子那么着急上位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夹着一股子劲风从天上飘下来。章长弓连忙皱眉持剑看去。入眼处,一身穿黑袍的男子手拿着三根长香,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高地上,他蹲了下来,把东西生生插在了黄土上。只见一只兔子在他面前跳过来跳过去。那个黑衣男人望着山包发着呆,好半晌,手上拿着一根树枝,用其将兔子弄了个对穿,将尸体放在长香前边,恭敬地拜了拜,又夹着一股子劲风飞走了。

      章长弓:“......”

      沐子盛瞅着小风飞走,无奈地与杨度对视一眼:“别见怪,是肖同轨,每个星期都得来个两三回,见怪不怪了。”

      姚蜜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肖......肖同轨?是不是鬼谷谷主?我对他可好奇了,沐大哥,穆帅,把他的事和圭峰前掌门的事情跟我说说吧,求你了。”

      沐子盛看着这姑娘,终于知道她最近在琢磨的新书写的是个啥了。

      姚蜜蜜将沐子盛好声好气地拖到一边“密谈”去了,而章长弓和杨度则无聊地坐在屋外的石凳上。

      章长弓对杨度的敬畏之情还是不减,他琢磨了半天措辞才问:“杨大哥,当年你将圭峰腰带与鸿鹄送回后,就没再回过圭峰青崖了?”

      杨度点点头:“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圭峰的,承蒙师恩,学到的本是却是还不掉了。”他对着章长弓一笑,兀自拿起一杯茶灌了下肚。

      “那阿壁姑娘和那只大狗呢?方大人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着阿壁姑娘,他老爹催婚都逼到我这里来了。”

      杨度眼神顿时有些飘忽,好半晌,眼睛才看向虚空中的一个方向:“阿壁过得挺好的,但是莫让方大人再等了,阿壁与白渊......哦,那是我师弟,他们约莫是今年要成婚,再过一年,白渊也要继承圭峰掌门的位子了。”

      章长弓听说过白渊的名号,三大家破败后,金主盟约尽数作废,圭峰渐渐重现人们的视野,行医济世,普度众生,而白渊,属于其中颇为显眼的一个。

      “白渊?是那位可变化出四时生灵的公子吗?传闻里他可是个神仙,行医的本事不言而喻。听闻早年在圭峰总是被人诟病,不过眼下好了,总算是熬出了头,他的一言一行人们都看在眼里。”

      听着章长弓的话,杨度竟是欣慰的一笑,白渊那小子,是主张下山出士的人,眼下永盛的情形,倒是挺合了他的心意。阿壁能与他说通了隔阂,也算是成了一段姻缘。

      他们俩又是你来我往地聊了会天,直到快到黄昏了,姚蜜蜜才挂着两行清泪从房里走了出来。见到章长弓的一瞬间,什么形象都不要地把脸摔到他胸口:“啊!夫君,谷主和师尊好惨啊,真的好惨啊!”

      章长弓十分尴尬地朝沐子盛和杨度笑笑,连忙把人拍顺了气。姚蜜蜜边走便说:“大纲还是你来写,我,我要哭死了。”

      之后,人全都走光了,沐子盛和杨度这才闲下来。

      沐子盛吃着杨度做的糕点:“阿纳寄信说这是最后一次做法式,我的身子好的这么快,我自己都不大相信。”

      杨度将他嘴角的渣滓扫下来,递了一杯茶给他,深知每日惹他生气出招练剑还是有些效果:“是了,早点好,姚家存在这的酒可是一直在地窖眼巴巴等着你呢。”

      沐子盛凑近他,啵唧一大口在其左脸:“我这些年治病挺不住的时候,就想想家中地下的烈酒......啧啧,美酒如此,舍不得死啊。”

      杨度剜了他一眼,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往上挑起。

      “还记得你第一次接受法式醒来之后对我说的话吗?”杨度单手撑着脑袋,继续道:“你说,你的这具躯壳里,装着你的三魂七魄,见到我,三魂丢了俩,七魄散了六,问我怎么办,你五感尽失,六根不清净,要我对你说些什么,不然你就要灰飞烟灭。”

      沐子盛歪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你说了吗?”

      杨度:“没有。”

      沐子盛一剜他:“这不就得了。”然后他嚼着糕点,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杯子边缘,又递到了杨度嘴边:“但是我也不喜甜言蜜语那一套,你人实在,对夫君我极为上心,让我时时欢喜。”

      他们两个,一个老实办事,一个花言巧语,搭配极了。

      两人呵呵调笑着,动手动脚就要引火上身。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天空中突然轰隆一声,一滴雨水落在了沐子盛的鼻尖,他心里一凉,还没反应过来,疯狂的雨水撒了欢地往地上砸下来。

      “杨度!哎呀!你别管我,把晾的衣服收起来!”

      “快快快!”

      “还有还有!你那晒着的药!”

      ......

      虽浮世大梦一场,于你,吾仍愿如鲸向海,鸟投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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