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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

  •   “就是这了吧。”傅鹤璟止步于石穴口,试探且警觉地朝幽深且昏暗的内里打量了几眼。石穴深处隐约传来的叫唳,让他心下立时滋生出几丝颤栗。
      “先前我差人去打听,说是亲眼目睹从这石穴里有长似相符的东西飞现过,想来定是这里没错了,我们进去吧。”辜洛商抬步,却是被傅鹤璟一把拉住。
      对方一脸的惊恐和不可置信,“进去做什么?!你把那小畜在这放生就得了,它自己生了翅膀,怎么飞不进去了。这石穴阴森诡怖,保不准里面有什么,贸然进去太危险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辜洛商屈膝蹲下,小心翼翼地揭开笼子上的幕布,只见个青栗色,毛茸茸的东西,抱成一团,瑟瑟作抖着。辜洛商伸根手指进去,轻轻抚触几下,那小畜许是感受到了熟悉气息,立时稳和下来。继而慢慢舒展开护拢着的双翼,原本耷拉伏贴的大耳朵也倏忽一下挺立起来。待其完全伸露出脑袋来,一双红宝石般的猩红眼睛,和那对锋锐尖刻的獠齿足以见这东西不是寻常的动畜。
      “它现在倒是跟我相熟了,也不怕我咬我。如今真要将它放了,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傅鹤璟一脸嫌弃,在他看来,不过是只长了翅膀的臭老鼠,培养什么感情。他抬头看一眼天色,日渐西沉,晚辉冉起,不免催促道:“别墨迹了,赶快将其放了,这时候不早了,我们要抓紧回去。”
      辜洛商抬起笼盖,伸掌进去。
      “哎,你小心点,别让那小畜咬了你。”傅鹤璟不无担忧。
      那小畜先是警觉地后退几步,转而,却像是放下了防备,一点点匍趴过来至手心。辜洛商将其从笼中取出,举之于己视线相齐处,满眼柔情。
      “小东西,你我相识一场,皆是缘分。今日暂别,我心下也是万分不舍的。只是,我若长久锢你于身边,不仅会泯你天性,限你自由。况我周遭规矩禁忌诸多,偏颇意外,始料不及,于你,也不是长久容身之所。从此以后,旷宇天地,你且尽情翔游了去。走吧。”
      那小畜在她掌心踯躅了些时,终是扑棱了几下翅膀,朝石穴的黑暗里飞去。
      辜洛商立于石穴口,眼神停滞,恋恋不舍。
      傅鹤璟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难过呀?这就一只会飞的老鼠!稀奇是稀奇了点。诶,你这放了它也是为它好。总不至于哪天被宫里那些人发现,然后活活弄死强吧。”
      辜洛商给他一记白眼,兀自疾步走开。
      石穴里忽而传来凄厉的唳叫,二人同时止步互望一眼。辜洛商赶紧回身跑过去,只见刚放生的那小畜逃命似地迅疾飞出,狠狠摔落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翅膀上豁开的一长条血口子,尤其触目惊心。辜洛商赶紧将其小心托放于掌心,掏出袖帕替其捂住伤口。“为什么会这样?”担忧的同时,她更多的是不解。
      石穴深处此起彼伏,久久未落歇的唳叫,似乎在传达某种愤怒和警告。傅鹤璟看一眼那奄奄一息的小畜,心下立时有所警觉。
      “想来,是被族群排斥攻击了。”
      辜洛商心下忖量,有所意识,可还是不解:“怎么会?”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异己者,总是不受待见。且不知这世间动畜是否跟人一样,以七情六欲为据,制动自己的举止做行。生息万物,万物生而有息,于它”,傅鹤璟指手示意,“或许就是因为这气息,才落得如此。”
      辜洛商凝眉,表情愧责,“没想还是我害了它。殊不知,与它朝夕相处这些时日,彼此间的互动亲密早已让它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想来也定是因为我的气息,才会让它遭致同族的如此排斥。你说,是不是我让它变得如今有亲难近,有家无回。”
      傅鹤璟凑身过去,摸摸对方脑袋,安慰道:“商儿,莫要把责任归咎于自己。倘你当日见死不救,这小畜想来早已没得性命。何况,如今你不是舍不得放它走嘛,这不,现下还真是走不了了。啧啧啧,看这伤势,怕是需你再伺候些时日了。”
      “傅鹤璟,好话经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不中听?”
      傅鹤璟翻个白眼,撇撇嘴,“真是经不得安慰。”而后,起身整整衣冠,“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啊!”
      辜洛商将那受伤的小畜小心包裹好,重新装置进笼子里,盖上幕布,疾步跟上。

      二人行至市井闹区,适逢七年一度的紫星节,满街挂彩,行人络绎,好不热闹。傅鹤璟要先行回府略作收整,晚些时候再随其父国录大人,进宫赴宴。临走时,不免又多叮嘱几句:“商儿,爬墙根时动静小点,小心被人发现逮着。今儿个如此佳节盛景,可别因为你煞了风景。”
      辜洛商知道他话中暗意,嗤之以鼻,“放心,就算东窗事发,我这般大义,会把你置之事外,撇干净的。”
      “是是是,就你大义凛然,你哪一次受罚,是没有拖家带口算上我的!”
      辜洛商略作回忆,既而摊摊手,“那我又拦不住你英雄救美,自荐代罚。”
      傅鹤璟只觉一股血柱冲至天灵宝盖,无语凝噎,甩袖走人。
      想这些年来,辜洛商几次三番偷溜出宫,傅鹤璟绝对是暗中助力的一把好手。虽说当中几次行动失意败露,受了些小惩小戒,可是依然屡教不改,我行我素。傅鹤璟虽说心下惮忌,奈何招架不了辜洛商的百般蛊惑,这丫头深知他对自己的姐姐蔓亦笙心上属意,借此巧言令色,屡屡拿蔓亦笙来达到有求必应,有应必答的狡诈目的。可偏偏这招正好击中傅鹤璟的死穴,每每一开始振振有词,果断推脱,到最后还不都是同流合污了去。
      再说到这紫星节,皆因那紫星映月的奇异天象。传说,紫星映月七年一现,此等祥兆吉兆,是上天落眷,欲赐福泽绵延,护保国泰民安。因此这一天,皇城举庆,民众同欢。皇宫更是大设国宴,除邀当朝百官,名流富贾,甚至还恭请到莫涯灵境,永溟洁境的一众前来共同举贺,实乃盛况至极了。要知这莫涯灵境和永溟洁境,绝尘隐世,世人皆道是至圣至洁之地,轻易浸染不得。每于这紫星节,竟能有幸与众仙风道骨之人举杯同宴,一睹圣姿尊荣,实乃三生有幸了。
      况,是日也恰好是长公主的生辰,长公主也因此被寓意为是紫星降世,天降祥瑞,为此,蔓亦笙自出生伊始,一直被身边众人当做稀世珍宝般宠爱呵护至极。
      此次紫星佳节,适逢蔓亦笙十八岁成人生辰,于此次国宴,皇上早早吩咐下去准备,尤为重视。诚邀莫涯灵境和永溟洁境的帖子也是一早就遣人送了去。

      辜洛商掩人耳目,成功翻越宫墙,安然无恙稳稳落地后,一径偷偷摸摸,回了自家宫邸。进别院后,这才彻底放下心防。进了房,刚掩合上门,只听得背后一个不愠不怒的冷声,“回来啦。”
      辜洛商不觉全身一滞,自知少不得一顿数落,将手上提笼贴身隐了隐,缓缓转过脸去,做苦笑状,“母后,今日诸事忙碌,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临桌正襟坐着的女子,眼里的嗔怪简直就要溢出来。“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要是被人举荐你又私自偷摸出宫,责罚事小,你让母后的脸面置于何地。为娘贵为一国之后,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好,如何母仪天下。”
      “母后你说的太是了,是商儿思虑不周,不曾想及母后立场。嗯,商儿自此痛定思痛,万万不会再私自出宫了,且请母后放心,商儿如若再犯,定当,定当”辜洛商心下颇多忽悠说辞,出口怕雷同了上一次,一时举棋不定。
      “定当什么,是摔胳膊断腿,落得半身不遂,还是长成丑绝人寰,嫁不出去。”女子反唇相讥,“这些鬼话你跟为娘保证过多少次了,有哪次见你言出必行了,啊。你就套准了为娘不会下狠心罚你是不是。”女子言辞愈发激动,“这平日里,为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你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如此档口,各宫各部周旋忙碌,你倒是闲情得很,还会偷溜出宫。紫星国宴是要行国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届时你一耽搁赶不上时辰回来,事不关你一人,有损国之大体,谅你是皇孙贵胄,都是要严惩的。况你父皇本就对你不怎么待见,你若在这档口滋生事端,他会如何罚你,为娘届时又如何护得了你。”
      辜洛商一时呆怔,她又何尝没后顾到这些,只是向来,对自己行事,分寸拿捏稳妥,渐渐地也就恃而不恐了。她现下只是愧责,竟让母后为了自己安危忧虑自此。
      见女儿似乎有所悔意,沉默不语,皇后面上也就和颜悦色了几分,“现下知道事态严重啦,以后可就得收敛些顽性,不能由着胡来。举止行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辜洛商喏嗫道。
      “怎么,还不情愿。”
      辜洛商满脸堆笑,揖身作礼,“孩儿谨遵母后教诲”。
      见女儿服软,皇后心下也宽了不少,“时候不早了,我差几个宫女过来伺候你沐浴更衣。”说罢起身走近,上下打量了自己女儿几眼,无奈叹口气,宠溺地戳一下她的额角,“好歹是个姑娘家,平日里也施施粉黛,衣着首饰,也上点心捯饬捯饬。”
      辜洛商用手指卷一缕长发,“哎,谁让我有个国色天香的娘,把我生得如此天生丽质,那些庸脂俗粉呀,只会掩了我的清丽秀气。”
      “脸皮倒是数一数二的厚,你去照照镜子看。”皇后故意唱反调。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了洛商手里的提笼,不禁问道:“这手上提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辜洛商心下一惊,没成想母后果然眼尖注意到了,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就其样貌诡异,生相凶恶,难免让人忌惮,觉着是什么污秽之物,浸染了这皇城威严。那么,其下场,想都不必想,定是死路一条。况母后心境情绪刚刚有所缓和,要是再因为这东西生上气来,就今天这重要日子,任是自己再百般周旋,想必都回天乏术了。立时,辜洛商面上强装镇定,且尽量让自己语调气息随意正常地答一句,“市井上买的彩雀儿,跟我作伴呢!”
      “那用幕布兜着干嘛?”皇后面上浮起几丝疑虑,作势道:“拿过来我瞧瞧。”
      辜洛商赶紧将笼子抱紧护于胸前,“那可不行,那鸟老板说了,这彩雀认生得很,购入者需用幕布盖住笼子圈养上它几日,期间见光不得,否则会整日厉叫,安生不得,定要让那鸟儿熟悉适应了周遭气味,才可将幕布揭去,届时任你去挑逗拨弄,那彩雀也不会啄你伤你,更甚,即便你让它出了鸟笼,它也不会飞逃蹿走。”
      皇后被辜洛商的言之凿凿忽悠得半信半疑,“罢了罢了,就你有这份闲心。母后还要过去你姐姐那一趟,她今天可是任重道远,想必早已紧张得不行。母后得过去宽慰几句。你也早些做准备,安安分分地在这里等公公来传召。”
      “母后是只身过来?”
      “春华在正门候着呢,放着正道你不走,偏要偷摸那野路子,自然是没有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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