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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荼蘼花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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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半天也没找到昭儿,子云皱眉回到殿内,然而还是坐不住,和身边人等说笑几句又借故出来,在水边一步步走着,双眼忽闪闪地四周乱看,忽然,眼前一晃,池中亭子里走出两个人来,有说有笑。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
子云抬起头来,顿觉脑门一冲:眼前的木桥上,元璟与昭儿正并行而来!
该死!
暗骂一声,扭一扭头,转身闪到不远处大柳树后,看元璟如何。
元璟一路说笑着,一双眼睛只盯住了昭儿瞧。昭儿烦恼,本来是要出来和子云会面的,谁料想一出了门就被太子截住,抬起眼来瞧,四围一个人也无,待要摆脱了太子,又想着今日是皇帝寿诞,况太子也未作出过份举动来,自己怎好发作。于是,只好任太子在身边说笑,自己随他慢慢走着。
子云躲在树后,将这两人看得清清楚楚,见元璟满脸兴致,一双眼睛如钉在昭儿脸上一般,恨不能冲过去一把推开他,又看昭儿满脸无奈,心中又是心疼。
元璟说完一段话,扭头看看池中荷花,瞬间又转回头来看昭儿,但觉人比花娇,满池红艳艳的花儿都失却了颜色,暗淡下去……胸中一股气流渐渐地涌上来,眼光由昭儿脸上转开,直到手上。看那双手,削如葱管,嫩似春笋,白胜脂玉……心口一动,手就握了上去。
“太子殿下!”昭儿觉身边那只手猛地握在自己手上,又惊又怕,急呼起来。
元璟只是笑,手上的力更大了。
……
子云看到这里,只觉脑子里“轰”地燃起一团火,想也没想,从树后闪身飞去。
“放开她!”
元璟和昭儿同时听得这一声大吼,吃了一惊。
看着子云眸中怒火,元璟心中忽地一抖……握住昭儿的手略松了松,昭儿趁此机会挣脱开来,站到子云身边,子云一把搂住。
……
元璟本正在兴头上,此时情景于他,不啻是个响雷。
“你……你们……”元璟身子是稳的,嘴唇有些哆嗦。
“二哥请自重!”子云搂着昭儿,眼看着头顶冒火的元璟,一字字道。
“叫我自重?到底谁该自重?大天白日,堂堂亲王,居然在皇宫里调戏宰相小姐!”
“太子殿下?小女子并没被谁调戏!”不待子云答话,昭儿正色道。
……
元璟觉得自己已经快看不清眼前之人了……然而,那两人的眼睛、声音,像火焰一样灼烧着自己……胸膛里快要炸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元瑜!你给我听好了,我再一次告诉你:我是你兄长,是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你不要仗着父皇的宠爱就为所欲为,处处强压在我头上!”
“元璟,因你是储君,是兄长,我才敬着你,让着你,行动处处小心……你也不要仗着自己是兄长,是储君,就时刻踩我于脚底!”
……
“子云快走吧!”昭儿抬起头来猛喊一声,挣脱了子云怀抱,一手扯住子云衣袖。
“想走?”
元璟一步跨了上来,一把抓住子云衣领。
“太子殿下!”昭儿惊道。
“我今儿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兄长、什么是储君!”说着,元璟直挺挺一拳打了过来,子云偏头躲过。
“子云快走!”昭儿急得都要哭了,双手紧紧攥住子云衣袖狠命拉扯。“哼!”元璟冷笑一声,猛地将昭儿推开,昭儿顿时倒地。
“混蛋!”子云见昭儿倒在地上,脑中一热,胸口一闷……奋起一拳就对准了元璟。元璟躲闪不及,觉面上一紧……耳边“嗡嗡”作响,反映过来时,颊边火辣辣地疼,嘴边一丝腥甜……
“元三……竖子……”
元璟顾不上流血的嘴角,出拳对准了子云。
子云哪里肯示弱,况他功夫了得,转瞬间,几个回合中,元璟已渐处下风。
昭儿已吓得形神俱乱,扭头乱望,不远处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又不敢叫人,水殿里正摆着皇帝的寿宴,惊动了人,子云可怎么办?于是只得冲上前,咽住了眼泪喊二人住手。
二人正酣战,怎听得进她话?
眼看着二人招招式式、拳脚相加,子云下手越来越狠,元璟也似要拼了命,昭儿觉眼前都黑了,瞬间,脑中忽地一闪……看着面前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池水,心一狠:道这个法子不会叫他们停不下来手吧。
“我……你们再不住手我就跳进去!”昭儿手指着池水,看着二人喊道。
果然,二人怔了一怔,各自后退了两步,看她一步步走向水边,眼中都露出惊疑神色来,旋即,都转身奔来……子云在前,元璟斜里插过来,两人没拉住昭儿,倒又扭在了一起。
天哪!
昭儿再不犹豫了,直直地奔着水面跑去。
“住手!”
就在昭儿一头扎到水中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是谁来了……
然而昭儿不及多想,冰凉的水已经将她包围了……
“宋小姐落水了!”
那声“住手”声落,又有人大喊。
这一次,子云和元璟都听见了,二人立刻住手,拔脚要向水边奔去,却听耳中一声厉喝“跪下!”二人转身抬起头来,不由双膝跪地。
“父皇!”二人低头道。
……
皇帝重重喘气,看着地上两个儿子。
一个嘴角流血、颊边紫胀,一个颌下瘀青……
“你们……”皇帝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手指地上两人道。
“父皇恕罪!”二人慌忙叩头。
“宋小姐……宋小姐……”正在这时,几步外的水边一阵乱喊。子云忙扭过头去,看到两个衣衫湿透的侍卫从水里爬上来,托着昏迷不醒的昭儿……心下一急,就要站起来。元璟也听到了,也正扭过头看……
“来人,把太子与楚王先带到含元殿去!”皇帝见此情形,怒气更盛。
“父皇?”元璟一听“含元殿”三字,暗叫“不好”。因这含元殿距皇帝寝殿紫宸殿不远,是寻常皇家议定赏罚之所,此时被召去……定是凶多吉少,因此抬头喊道。
皇帝不看他,扭头就走。
……
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
元璟只觉膝盖僵硬、发麻,又不能站起,腮边也隐隐作痛,虽然有御医来上了伤药,然而……元瑜这小子的手太重,先时还觉只是一小片疼,现在半张脸都疼起来了。扭头看看身边,只见那小子安稳跪着,垂着眼睛,仿佛有无限委屈……
该死!日后登上大位,看我怎么收拾你!
元璟在心中恨骂一声,转回头来。
子云知道元璟扭头看他,也知他此时不知在心里怎样骂他……说不定是在想着他日后做了皇帝,拿什么法子来惩治他、报复他,很可能会找个借口杀了他,甚至……甚至连他的妻儿,婢仆,甚至是子玉也算在内……想到此,一颗心立刻陷入冰窖。
含元殿里空空旷旷,而子云却看到了一幅杂乱景象:数年后,父皇尸骨未寒,自己孝服未除就要奔赴黄泉……他会怎样杀死自己?皇室一般是不会用刀、剑的,他会给自己一杯金屑酒还是三尺白绫,还是不顾皇家脸面,如常处决,甚至是暗中用极残虐的法子折磨死自己……还有自己的妻儿……儿子肯定会被他杀了,女儿不知怎样,但昭儿肯定会被充入掖庭,也许要不了几天,就会被人送到他的床上……
……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子云越想越悲,越想越觉眼前昏黑一片,元璟却是越想越觉解气。所以,二人虽是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但脑中都如风车一般地转着。
片刻,殿外喊“陛下驾到!”
二人挺挺身子,跪直了些。
“父皇!”听得脚步声,二人又齐齐弯腰叩头。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坐下后,眼光自两个儿子头顶扫过,皇帝厉声道。
“父皇,儿臣有罪!”元璟张口道。
“我知你有罪!把因缘说清楚!”皇帝猛拍椅子扶手道。
“是,父皇……”元璟低头小声道,然而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这种事情如何说出口?
“你哑了么?”不见下文,皇帝怒道。
“禀奏父皇,全是儿的错!是儿不该激怒太子!”知元璟尚未想出如何应答,定了定神,子云说道。
“你且说来,你兄弟二人打架到底是为何?”皇帝看子云一眼,口气略温和了一些。
“回禀父皇,错全在儿臣。儿臣因觉得有些热,于寿筵上离席,想去水边站一站,不料遇见了太子哥哥在看荷花,儿臣也看,觉得那白花好看,随口说了一句,太子觉红花好看,也说起来……于是,儿臣就和太子争执起来,情急中……太子动手打了儿臣一拳,儿臣气盛,就还了回去……”
元璟听到这里,胸口一闷:他到底还是对父皇说是自己先动手的了。
皇帝听完,顿了顿,问元璟。
元璟只好就此说来,也道是因为看花,兄弟二人打闹起来。
皇帝皱眉不语,看得兄弟二人又慌忙低下头去。
“那宋小姐是怎么一回事?”皇帝又开口道。
这一次,元璟已想好了怎么说,于是沉稳开口:“禀父皇,宋小姐原本也在水边歇息,见儿臣与三弟争执,走过来解劝,是儿臣与三弟性急,听不进宋小姐劝告,于推搡之间误碰倒了宋小姐,因在水边……”
皇帝一听,觉有些蹊跷,然又合情理,沉吟片刻,又问子云。
子云满口称“是”,话一出口,悄觑身边元璟一眼,见他额上已冒出汗来。
皇帝不语,看看下面跪伏着的两个儿子,眼光从一个紫胀的腮颊滑到一个瘀青的下颌……越看越气,越看越心惊:如今就已这样,万一自己……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元璟不见殿内动静,心知父皇必定是在想用什么法子来处置他和子云,因此,一丝儿气都不敢出,心中却在盼着此时能出现一个人来……母后或者舅父,最好是舅父!
子云也知父皇在考虑惩处他和元璟的法子,心说反正闹到这地步了,认打认罚,随父皇处置,想到此,忽然想到昭儿来……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应该不会有事,刚落水就被侍卫救起,此刻应该在家中躺着吧,若她没事,自己就是被父皇打死了也没什么。
皇帝抬头叹口气,再低头看看地上直挺挺跪着的两个儿子,再叹口气。
“皇后到!”
就在此时,殿外忽传皇后来了。元璟猛然抬起头来,子云心中也动:心道这事越来越多人知道了,此时皇后也来了,不知待要怎样。
“陛下!”皇后一脚跨进殿内敛身拜倒。
“罢,罢。”皇帝不看,眉头皱起,摆手道。
“陛下,太子有罪,是臣妾教导无方。”皇后站到元璟身边,看着皇帝道。
“哼!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子!不知太子之尊,不知兄长之义,先动手打人!”
……
皇后闻言大惊,元璟双唇紧咬,子云亦吃惊:到底,父皇还是疼自己的!
“还有你!忘记了礼、让之义了么?”无视皇后、太子的惊讶,皇帝手指着子云咬牙道。
“儿臣知错!请父皇降罪!”子云忙俯首,言语中是自己都想不到的诚恳。
“请父皇责罚!”元璟也慌忙道。
“陛下?”皇后走上前来。
……
皇帝不说话,只是眼看着三人,逡巡几遍后,目光在子云身上定住。
皇后见此情景,由不得跪了下去。
……
“德妃到!”
皇帝刚让人拉起皇后,抬头看,余德妃已经款款地迈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