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医生他有点病》言浣

9、九颗糖

　　“你们感情不好么？”
　　情绪失控的夏秋自然是不能带着一双泪眼回去了，和妈妈发了一条信息，说在路上碰到方木安，要和她聊会天再回来后，夏秋才把手机收回兜里，和余之意一起沿着小区的人工湖旁绕起弯来。

　　“不能说感情不好，应该说根本就没有感情。”
　　夏秋低着头看着一片漆黑的湖面，神色间有几分恍惚。

　　“……”
　　小区里很安静，除了偶尔有同样出来散步的住户们聊天的声音，他们两人身边并没有什么别的声音在打扰。

　　人工湖将小区割裂成两个空间，夏秋和余之意站在此岸。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余之意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打量着一边的夏秋。
　　寂静的空间里，夏秋因为想要忍住眼泪而努力控制呼吸的声音，都可以清晰的听得见。
　　她很委屈。
　　余之意拎着购物袋的手动了动，却还是没敢太过冒犯的伸出来环住她。

　　“你和你爸爸感情好么？”
　　夏秋吸吸鼻子，看向余之意。

　　“我？”，余之意向远处眺望，不过也没有多远，毕竟万家灯火已经把他的目光遮住。

　　“我和我爸就和大部分父子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该吵架就吵架，过段时间再和好。不过他也算是对我有很大影响吧，毕竟他也是个医生。”

　　“那挺好的”，夏秋点点头，“我挺羡慕你的，或者说，绝大多数人的父亲都是让我羡慕的。”
　　“……”
　　余之意明白夏秋还有话未说，于是也不接话，就静静的等着夏秋继续。

　　“我……我爸爸他，不对，还是叫他夏正吧。”
　　夏秋自嘲的笑了笑，又继续，“他呢，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和我妈妈离婚了。或者说，是直接抛弃了我们母女，自己轰轰烈烈的奔向了美好生活。”
　　“……”

　　“所以我总觉得，男人绝情起来可比女人可怕多了。就像我爸，一声不响的就把我们甩到身后了。”

　　“或许，他也有自己的……”
　　余之意话还没说完，夏秋已经先笑出声。

　　“他的确有自己的理由，毕竟有一个比我妈妈更有钱更年轻的女人等着他，他没理由不放弃我们。”

　　“我尊重他的选择，毕竟我现在和妈妈也过得很开心。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想我去看他。”
　　夏秋转过头，目光坚决而凌厉。
　　“我不会去看他的，哪怕他现在死了，那也只会是报应。”
　　说完，夏秋的表情也呆滞了些许。她刚刚说的话的确是恶毒了一些……

　　“你的确有发脾气的权利。”
　　听到他的话，夏秋一怔，仰起头看他。
　　“遇上那样不负责任的父亲”，余之意低头看向她，“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一定会恨不得他赶紧离开这个世界，一辈子都不要再和这种人见面。”
　　听到这，夏秋已经预感到了他还有话要说。

　　果然，余之意接着又开口了。
　　“可是，当你再稍微长大两三岁时，你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了。”

　　“余医生你可不止大我两三岁。”

　　余之意轻声笑出来，又揉了揉眼，“是的，是的，总之我想和你说的是，只要你再长大一些，你的想法或许就会发生变化了。”

　　“你觉得我会选择原谅他？”
　　余之意今天有心要宽慰她，声音低低沉沉，沉稳中勾出一丝轻柔：“不，我只是觉得以后你会放过你自己。”

　　夏秋眼眸深深，四下寂静无声。
　　“无论你如何仇视他，但你的情绪却总是不自觉的被这件事，这个人牵引着，你现在，还是在难受不是么？”
　　自从今晚接到那通电话后，夏秋心中五脏六腑都仿佛是打成了结，情绪纠缠在一起，却不知道该如何抒发出来。
　　可现在他一开口，她就像是被人戳破了的气球，一瞬间所有隐藏起来的情绪都爆发出来。
　　她红着眼别过脸去，死命的攒紧手指，告诉自己不要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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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半晌，夏秋压着声，这才开口：“余医生的确很会宽慰人……不过，你干嘛还要替我爸爸说话啊？其实你跟我一起偷偷骂他也没事的。”
　　余之意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角，开口:“我只是想安慰你而已，没有什么别的意图。”
　　夏秋看着他，直到余之意也回过头来，她才笑了笑开口:“总之谢谢你了。”
　　余之意也浅笑。

　　夏秋看着他，唇微张，却最后还是抿了下去，欲言又止。
　　余之意看了看她，显然也留意到了她的表情。

　　“想说什么？”
　　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是小区的中心，但因为繁茂的树荫，将许多的光线遮蔽。只有他们身后居民楼的灯光映衬着，反倒颇有些霓虹万千的感觉。
　　夏秋看着灯光勾勒出的余之意，虽然已经见过几面，但是如此仔细的观察着他，却仍然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很新奇。
　　因为夏秋感觉到她的心跳也在跟着目光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对于夏秋，这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突然又想起了，今天中午夏时兮信誓旦旦对她说过的话。几种异样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夏秋自暴自弃的想着，就算她现在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应该也可以用寻求安慰这样的理由解释吧。
　　反正……反正如果余之意生气了，她赶紧跑走不就行了。

　　“余之意”，夏秋声音微弱，很没底气的说道，“我，我想……”
　　“嗯？”
　　余之意低下身，想要听的更仔细一些。却没想到，夏秋直接伸出手，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余之意瞳孔瞬间放大，动也不动的楞在那。

　　“我……我就是寻找一下安慰！”
　　夏秋声音闷闷的，虽然在解释，但还是没有放开抓住余之意的爪子。
　　半晌，余之意没有一点回应。

　　夏秋心也凉了半截。正打算找个借口走开，一道阴影在脚边落下来。
　　夏秋抬眼看着他，似在期待些什么。
　　男人长身林立，表情很不自然，却还是伸出手往她头上拍了拍:
　　“那你现在有舒服一些么？”

　　*
　　夏秋不舒服。
　　不仅不舒服，而且整个人都不好了。
　　狼狈的从花园跑进电梯里，夏秋刻意把余之意甩在了身后，自己独自回到家。
　　自进了家门，夏秋就如同灵魂走失一般，秋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没事吧，秋秋？”
　　最后还是秋敏一脸惊恐的伸出手摸了摸夏秋的脸，确认她没有发热生病之后，拍了拍她，“怎么了？是方木安出事了么？”
　　“啊？”
　　夏秋停了三秒钟后，才想起自己蒙混过关的那个去和方木安叙旧的谎言，连忙摆摆手，摇头:
　　“没有的事，安安她挺好的。”
　　“那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太热了吧，我想去泡个澡。”
　　说完，夏秋就匆匆忙忙的溜走了，拿好自己的睡衣，到浴室里放好水，又滴了几滴安神的薰衣草精油，这才深吸一口气，迈进浴缸里。
　　身体随着水起伏，夏秋的心情也终于轻松了不少，把刚刚冒犯的举动稍微放到脑后，夏秋这才把精力全部集中到当下。

　　说起来，她应该和妈妈好好聊一聊晚上夏正打来的那通电话。毕竟比起她，妈妈才是当年那件事，从始至终最大的受害者。
　　可是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自如的对待这个人和这件事啊……

　　想到余之意劝慰她时的眼神，夏秋心中又柔软了许多。
　　把脑袋往水里沉了几分，夏秋闭眼开始仔细回想起她和余之意迄今为止的每次见面。
　　好像都是些有点奇怪的开始，和不太愉快的结束。连夏秋都有些疑惑，她这莫名的好感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夏秋在初中时，也有过自以为喜欢一个男孩子的经历。
　　那时，她总是会在课间不经意的从他教室门口走过，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打量教室里和同学聊天的他。也有在运动会时，偷偷混在别人班的人群中，暗自给他加油的老套暗恋情节。
　　可是，到了毕业时，当那个男生主动找到她，和她告白时，她却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就好像她喜欢的只是一个不会呼吸的人偶，而一旦那个人偶充满了生命，走到她面前和她告白时，反而会让她觉得这一切已经都不再是她所喜欢的了。

　　夏时兮曾对她这样的举措评价为两个字——矫情。至于桃花不断的方木安，则是推推眼镜，严肃的告诉她，她不适合恋爱。
　　夏秋直觉这次对余之意的感情是不同的，可是如果，她还是同之前一样，那身为她邻居的余之意，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尴尬。

　　怎么办……

　　夏秋在水里吐了好几个泡泡，才终于起身。
　　从浴缸里站起来，夏秋穿上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心神不安的把今天更新的新番看完后，才在疲倦袭来时，发出了消息给夏时兮和方木安。
　　“我今天对余之意投怀送抱了，怎么办？”

　　发完，关机。
　　夏秋利落的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不再理睬。
　　所有的烦恼就一起甩到明天吧。